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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云微不知该如何回答。 身体有他残留的潜意识在，童为是个古板又沉闷的性子，不是很喜欢冒险和挑战，只想安安稳稳在村子里种一辈子地，找一个安分的姑娘照顾家。 但童为应当是很喜爱面前的少女，张了张嘴，想说好。 宿云微便替他答了:“好。” 他又问:“现在便走么？” “嗯！”乔绿点点脑袋，有些隐隐的兴奋，“爹娘不给我到处乱跑的，我们得躲着他们去。” 童为木讷道:“等成了亲，他们便管不了你了。” “嫁夫随夫，他们不管我，你就得管我了。” 童为唇角嗫嚅了片刻，到底什么都没说。 宿云微接口道:“我不管你，你只管去做喜欢的事。” 乔绿闻言便愣了愣，半晌咯咯笑起来:“谁敢信你的话呀。” 这个村子里所有妇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乔绿觉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幽都的亡魂来自世间的各个城池，宿云微也见过许多不同的风俗人情，知晓长久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打破，于是便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村子在寂声山脚下，要去小镇得走一整天。 宿云微有些庆幸，童为的身体十分健壮，要是换成他自己的那副躯壳，或许没几步便会疲累。 等入了小镇，天色已经晚了。 乔绿有些后悔，她没出过村子，一时兴起要来小镇，现在十分疲倦，又担心回去挨骂，揪着衣摆撇嘴道:“早知道这么远，我就不来了。” 童为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他擦擦手，小声道:“没事，去住客栈吧。” 乔绿期待又惶恐:“客栈应该很贵吧。” 童为憋了半晌才憋出“不贵”两个字来，手上却无意识将铜板捏紧了。 童为和乔绿住了一晚上，花了二十个铜板。 这是童为三个月的工钱，但他没和乔绿说。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退了房，去找仙道门招生的地方。 乔绿说:“听了好多仙人的故事，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成仙就好了。” 童为不怎么会说话，想了半天只知道回一句:“你很聪明的。” 阿谀奉承得让宿云微都有些想笑。 宿云微隐隐有些知道记忆的主人是谁了，但若真如他所想，那玉笙寒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宿云微思绪有些乱，跟着童为他们一道往镇中走。 仙道门的招新台就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去试一试，测一测仙根仙缘。 有条件的进学院，条件不够的入外门，其他的便是没有仙缘。 宿云微不太相信这些判断依据。 他在幽都呆了许多年，柯茹和洪曹成日说他下一世定能升仙化神，他自己却没什么太多的感触，只觉得有些无趣。 指不定他自己也没什么仙缘，估计都是他们故意哄他的。 乔绿有些激动，来到镇里和看见仙人的兴奋让她有些飘飘然，蹦蹦跳跳地便跑了，先一步去测了仙根。 童为慢悠悠跟过来，那道门的门徒便道:“你也要测一测么？” 童为说不测。 门徒又道:“不测为何千里迢迢来此？” 童为似是有些震颤，估计在猜想门徒是如何知晓他是从其他地方连夜赶来的。 宿云微冷眼旁观着，心道，这门徒坑蒙拐骗倒是有些本事。 童为一身朴素的穿束本就和镇里的百姓本就不同，再加上鞋边的泥泞和略有些狼狈疲乏的外表，自然而然能猜到是不是从远处赶来的。 但童为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多了个亡魂，也读不到宿云微的想法。 他对仙人的能力深信不疑，连连应道:“是，是，我确是从山里村子赶来的。” “既然赶来，那便测呗。” 童为憋红了脸:“不不不，我不是来测仙根的。” 门徒有些不耐:“那你来做什么？” 童为扭捏道:“我陪阿绿来的。” 他的视线还落在专心测试的少女身上，看起来便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门徒不屑地笑起来，拉长声线道:“哦——” “凡夫俗子一个。” 门徒将拂尘一甩，倾身趴在小桌上指着乔绿道:“要是她过了测试，以后便是仙门中人，和你这庸俗之人便不再是一路，你这趟怕是便白来了。” 童为本想说话反驳，他觉得乔绿不是那么薄情寡义之人，也想说些冠冕堂皇自我感动的话，但只张了口便又想起自己昨夜花的二十个铜板。 他咬咬牙，道:“那，那我也测。” 门徒笑起来:“请吧。” 宿云微觉得这仙道门有些奇怪。 他借着童为的眼睛看了许久，仙道门劝路人来做测试，嘴上说着人人平等，都可能会有机缘。 最后被筛选出去的人却少之又少，大多数不是进了学院便是入了外门。 就算是如今灵力充沛，有哪里能有那么多人有仙缘仙根。 宿云微皱了皱眉，跟着童为的身体坐在阵法之内，闭上眼。 阵法对童为有效，对宿云微却没什么影响。 他清楚地感知到童为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听见阵中有人问他:“你姓甚名谁？” 童为昏昏沉沉道:“姓童，单名一个为字。” “家住何方？” “寂声山中村。” 阵中人顿了片刻，又问:“家中有良田几亩，月入几石？” 此问一出，宿云微顿生警惕，总觉得仙道门问了许久，想知道的便是他人的收支状况。 寻仙问道本是淡泊名利之事，为何如此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童为如今没有意识，傻乎乎将家底抖落干净了。 阵中人道:“小友，你与成仙无缘。” 童为蓦地清醒过来，之后便有些遗憾和失望。 宿云微瞧瞧探出一缕灵力，顺着童为的脉象摸过去。 童为已经出了阵，乔绿早便出来了，兴致勃勃地跟着门徒在案前勾画着什么。 一问才知道，乔绿的资质通过了，签了名便是仙道门学院弟子。 童为为她感到高兴，又觉得有些嫉妒和失落。 那门徒倒是一语成谶，乔绿当真过了资质，往后就和他不是一路人了，婚约自然也就不做数。 童为心想，要是自己天资没那么愚钝就好了，这样他就能一直和乔绿在一起。 宿云微的灵力已经探到了他的心脉处。 他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有仙根仙缘，但童为的内息和识海与自己似乎没什么两样。 甚至他的精魄还要强于自己。 仙道门骗了他。
第11章 乔绿 乔绿既要入了仙道门，便不再跟着童为回家。 童为不知道该怎么和爹娘说这件事。 乔绿是他们两家一早便定好的媳妇，他没什么本事，又木讷不会说话，好在乔绿不嫌弃他，到十五六岁时依然会来找他玩，并没有要退婚的意思。 但这回乔绿不回去了。 童为茫然无措地空着手站在城门下，望着天边御剑而过的几个仙道门弟子，恍恍惚惚地想，也许以后乔绿也会和他们一样，自由又快乐地在天上飞。 而自己只能在深山里仰望。 童为的心情太过于低落，寄生在他体内的宿云微也隐隐受到影响。 他只是觉得蹊跷，乔绿看起来确实根骨不错，但童为也不算差劲，为何要说他没有仙缘。 跟着童为走了没几步，宿云微忽然望见一个陌生的紫衣青年站在不远处，怀中抱着一把木琴，日光下气质清冷到了极点，十分引人注目。 宿云微眉心跳了跳，总觉得这人气质有些眼熟。 他没遮掩自己的目光，只多瞧了几眼，那青年便抬眸与自己对视了片刻。 宿云微此刻在幻境中，对童为的身躯有一定的操控能力，但他想看看童为的过去和记忆，因而选择躲藏起来，并没有过多干涉。 直到童为转身要走，宿云微的视线跟着转了，再看不到那青年，他这才动了动身体，从童为那边拿过掌控权。 青年已经缓步过来，笑道：“仙缘这种东西是没有判定依据的。” 宿云微道：“玉笙寒？” “是我，”玉笙寒盈盈笑着，“殿下怎么放任身体的记忆自己活动？” “我觉得他是那只生魂。” “殿下如此笃定？” “嗯，”宿云微淡淡道，“毫无头绪的话，那就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转了转话题，又问：“你方才说，一个人有没有仙缘是无法判定的？” “一个人成仙与否，关键在于他的功德，柯茹姐姐总说殿下来世一过便会升仙，看的便是殿下从前的功德。” 玉笙寒指尖一挑，指向仙道门招生处，淡笑道：“那仙道门啊，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地方罢了。” 他们会招收看起来家底殷实的学徒，后续便向学徒讨要钱财，说是购买秘籍与灵丹妙药。 宿云微皱眉道：“但乔绿也是山中村里出来的孩子，为何仙道门不收童为，反而收了她？” “因为童为的性子，”玉笙寒轻声道，“殿下若想知道，可以先跟着他回去，或许要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宿云微说好。 他问：“你占据的身躯，又是什么人？” 玉笙寒：“是酒楼的一位琴师，平日除了奏曲，没别的活计了。” “东池宴呢？” “没碰到他，”玉笙寒道，“这幻境倒与我想得不同，没想到是上到他人身躯之上，来自己经历一番。” 宿云微点点头，没说话了。 他直觉童为便是那生魂，若这段记忆是他的，玉笙寒却上身到了一个普通的琴师身上。 宿云微觉得这琴师恐怕没他们想得那么简单，或许是极为重要之人。 * 童为回到村子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两家爹娘急得不行，在村口望见童为便追了上去，问他去了哪里。 童为说镇上。 乔家爹娘又问他见没见到乔绿。 童为说乔绿被仙道门选走去修仙了。 两家爹娘犹疑又茫然望着他，似乎一下子没能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乔大叔结结巴巴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 “阿绿要修仙做仙人了？” “嗯。” 四个大人面面相觑了片刻，童父问他：“你咋没跟着去仙道门。” 童为低声道：“我去了，没选上。” 童母看着乔家夫妻有些得意的样子，急道：“怎么没选上呢，那……那乔绿还是个女娃，她都被选上了。” 乔大娘闻言便有些不满:“女娃咋啦，天上女神仙那么多，多我家阿绿一个又怎么样。” 童为讷讷道:“阿绿是有仙缘的，她很聪明。” 童母拍了他后背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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