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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家夫妻喜气洋洋地回去了，徒留童父童母唉声叹气道:“你个不成器的。” 童为闷着不说话。 身躯睡下之后，宿云微便拿回了控制权，下了榻。 窗外月光皎洁，洒落在院中。 宿云微伸手接住那片月光，合上眼，轻轻调动内息。 月光在他指尖流淌起来，团成一道光球。 这具身躯体魄健康，聚集灵力并不算太过困难。 只是内里的亡魂旧伤仍在，稍稍受了些冲击。 宿云微指尖灵力蓦地散了，捂唇咳了几声。 返回屋子时，又不慎踩到树枝，下意识扶了下墙壁，却碰倒了钉耙。 童父童母被动静吵醒，童父的声音从隔壁屋里传出来:“干什么？” “没事，”宿云微道，“东西倒了。” 第二日乔家父母找上门来，说乔绿回了趟家，把前因后果说了，之后要去寂声山另一边学道修仙，之后还要去京城，往后估计很少会回来。 乔家父母觉得女儿上了高枝，往后要成亲，肯定和仙人在一处，不能再是村子里平平凡凡的毛头小子了。 略一商议后，他们打算和童家退婚。 童父童母尴尬又不满，但乔家现在喜气洋洋，又备受瞩目，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只说:“退了也好，退了也好，女娃娃出去瞎混，成何体统，早点换个好姑娘成亲，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途。” 宿云微听不下去，转头走了。 村子里许多人来凑热闹，围在童家周围指指点点。 宿云微翻了围篱，捡着没人的地方出了村口，忽然望见乔绿坐在小河边的岩石上。 少女换了行头，将自己那身灰扑扑的衣衫换了，穿了身浅粉色纱裙，头发梳成飞云髻，微风过时，衣摆随风飘扬着，到真像个不入凡尘的仙女。 瞧见童为过来，乔绿将手里的芦苇丢了，蹦蹦跳跳又开开心心地跑过来。 这一刻，她又是以前的乔绿了。 童为有些呆，宿云微替他问道:“你何时走？” “今晚。” 少女有些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头，道:“我爹娘他们还在你们家么？” “嗯。” “他们估计是去退婚的，”乔绿嘟囔道，“算了，我的意愿也不是那么重要，总是他们来替我做决定。” 宿云微觉得有些兴趣问:“你不想退婚？” 乔绿掀起眼眸望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好蠢啊，童为。” 宿云微平平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乔绿往前跨了一大步，头上昂贵的步摇晃荡着，印在童为的眼底。 她说:“我先去仙道门瞧瞧，你等我几年，不要成亲。” 宿云微将身体控制权还给了童为。 童为说:“好。” 乔绿又道:“你爹娘那性子糟糕透了，你别听他们乱说。” “我不听的，”童为低声道，“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应该有更多的自由，而不是困在山中村里。” “所以他们说的，我一句都没听。” 乔绿走了。 童家很快又开始给童为张罗新的姻缘，定了李家的女儿。 李家其实并不太满意童为，嫌弃童为性子温吞，没有主见。 宿云微平静地坐在矮凳上，垂着眸想，童为并非是没有主见的人。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李家对童为有意见，童父童母也有些来气，等将人送出门，童父道:“老李家看不上咱们也是正常的，那李大不是去镇上读书了吗，将来是要考科举的，万一真中了，回来是要做官的。” 童母有些不满，指着坐在一边的童为说:“你也不想想办法，把小为也送过去。” “我想什么办法，我有钱吗？” 两个人最近常常争吵，宿云微闹得头疼，趁他们不注意溜出门去。 他现在多少有些焦躁，不知道还要在这幻境里待多久，难道真的要按照童为的过去一点一点按部就班走完一生么？ 此地又是百余年前，童为又怎会以生魂的形态活了那么久。 宿云微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直觉有误，童为并非那记忆的主人。 他闭了闭眼，又静下心来。 过了几个月，城里放了秋闱的榜，李大考中了进士，要赶去京城参加殿试。 去京城之前，李大回了一趟家，还带回一个男人。 那男人宿云微也认识，是玉笙寒附身的那个琴师。 李大考中进士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全村人都出来迎接。童为的爹娘想在大舅子面前混个脸熟，推着童为出去见人。 童为被扯到最前头，老李不情不愿同儿子说道:“这是给你妹妹找的相公。” 宿云微抬眸看了李大一眼，对方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也不想搭理自己，于是又微微撤开视线，落在琴师身上。 琴师仍然抱着他的琴，视线十分淡漠，似乎并没将在场的人看在眼里，有些淡漠而疏离。 察觉到宿云微的视线，他转过眸子，周身气质却忽地一变。 宿云微知道，他此刻又是玉笙寒了。 玉笙寒冲他弯了弯眼眸，道:“好久不见。” 李大问:“你们认识？” “认识，年初仙道门到镇里招生，这位小友陪同他未婚妻一同去的，在路边见过一面。” 李大神色无异，淡淡道:“哦？你之前还有婚约？” 宿云微没吭气，只听到老李说:“怎么没有，本是定了乔家的阿绿，结果阿绿那女娃有本事，去做神仙了。” 童父怕婚约黄了，以后童为找不到媳妇，面对考中进士的李大也有些卑躬屈膝，腆着脸笑道:“那是他们缘分没到，小为和阿娅这才算是有缘。” 宿云微还从没见过李娅，他侧首找过去，在李母身边望见了那个朴素又沉默的女孩子。 李娅和乔绿不一样，乔绿天生性格活泼，长得张扬漂亮，也不服管教。 童为和她完全相反。 宿云微能够感觉得到，他从一开始就生活在爹娘的掌控之下，和乔绿一样没有自由。 但乔绿有勇气逃跑，他没有，因而便显得有些怯懦而没有主见，也因此，他会喜欢乔绿。 会喜欢那样自由自在的乔绿。
第12章 上京 李大似乎也对童为这个妹婿有些不太满意，说了没几句便转头去应付别人。 童家夫妻推着童为的肩膀，让他主动一点，去和李大说说话。 他往后就要做官了，功名利禄在手，谁都想占一杯羹。 宿云微不想动，童为也不想动，愣愣地站在原地仍由爹娘掐弄。 童母手劲儿大，也舍得用力，掐得宿云微有些疼，也有些心烦。 还没等走开，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落在他肩上，微微用力将他带到身边。 琴师看起来很年轻，似乎比童为年长几岁，高了少年一大截，看着温和，却总有些冷漠。 玉笙寒笑道：“童小友既是李兄的妹婿，在下倒有许多话相同小友说说。” 他是李大带回来的人，周身气质矜贵无比，瞧着也非等闲之辈。 童父忙将妻子的手拍开，讨好道：“大人要说什么都行，童为，快应个声。” 宿云微不情不愿道：“哦。” 童父怕他的态度惹怒了玉笙寒，正待要发火，却听玉笙寒说：“小友这性子倒是有趣。” 说罢便不再顾着童父童母，揽着宿云微的肩转身离开。 一直到走出院子，宿云微才问：“琴师和李大是怎么认识的？” 玉笙寒先前说琴师只在酒楼奏琴，平日里不曾有别的活计，而李大从山里到镇上念书，本就需比他人要刻苦，又哪里有时间去酒楼。 玉笙寒道：“李大可是同村里人说，他要刻苦学习，不能常常归家？” 宿云微的记性不是很好，只依稀记得似乎是听谁说起过，点了点头。 玉笙寒微微弯下腰，轻声道：“可他在镇上，并不是每日都去书院读书的。” 楠漨 镇上书院供给书生读书学习之地，并无人教书，寂声山镇上的百姓要想考出去，只能靠着天赋和努力自学。 莫非那李大真是个天赋异禀的天才，无需太过努力也能考中进士么？ 玉笙寒不知道宿云微所想，只是继续道：“他每日只有白日去书院，夜里便会去茶馆酒楼。” “不，这么说也不对，”玉笙寒顿了顿，又说，“他以前只去茶馆，那茶馆就在酒楼对面，琴师时常能看见他。” “到后来，他不再去茶馆，转而来了酒楼，并直冲着琴师而来。” 宿云微有些疑惑：“他可是喜欢琴师？” 玉笙寒摇了摇头：“李大没有龙阳之好。” 琴师在镇上名气很盛，镇上难得会有如此仙风道骨之人，又有得一手绝妙的琴技，十分受人追捧。 李大说是慕名而去也不为过，但宿云微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李大看起来也不像是追求风雅之人，也没必要为了博取什么好乐的名声，就算天资再聪慧，要在秋闱中考中进士，甚至在春闱里榜上有名，也必须要刻苦非常。 寂声山终究只是个小城，京城里像他这样的天才不少，不一定能考得过他们。 宿云微又问：“李大又为何要将琴师带回村里？” “当时李大找来说要带琴师回村，琴师并未过问。” 瞧着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一般。 “回去吧，”宿云微伸手将落在发梢上的芦苇摘下来，淡淡道，“将身体掌控权放回去，瞧瞧他们究竟要怎么做。” 玉笙寒点点头。 * 村里要摆宴给李大庆贺，童为被推着去帮忙。 宿云微没来得及将身体权限还给他，便被人在手里塞了木桌。 宿云微手上一沉，险些摔倒，被玉笙寒顺手捞起来。 对方将桌子抬走，周身气度又是一变，冷漠到了极点。 宿云微便没去找他说话。 乔家夫妻喜气洋洋的，他们今天刚收到乔绿的来信，说乔绿现在已经入门了，彻底迈入了仙门。 李家的风头一时间被吸引过去，老李有些不满，正要说话便被儿子拦住。 李大平静道：“让他们说去吧，大喜的日子，不要动气。” 等吃完饭，人群又围在一团说话。 宿云微喜欢人气，但不喜欢凑热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把玩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的芦苇。 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宿云微抬首望去，乔家夫妻站在面前，笑盈盈道：“小为啊，乔叔乔婶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童为身体一颤，木讷道：“您说。” “是这样，阿绿现在要买灵丹，得花钱，这你也知道，咱们家没那么银钱，你和阿绿儿时不是玩得不错嘛，又有过婚约，也还算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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