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房屋下隐隐约约能见到不少的血腥。长安的居民热心又富有同情心,众志成城的参与救援。 不少受害者被扶着坐在幸存的屋檐下避雨,也有些亲属哭哭啼啼的拿着毛巾为他们擦拭脸上的鲜血。 外出回来的人发疯了一样的扒开地上的碎石,只想从中找到自己可能幸免于难的家人! 李蘅璋见多了惨绝人寰的场面,听着哀嚎遍地早就已经冷酷无情,内心毫无波澜。 他心脏跳动的频繁有力,有一个声音不住的再说:不会的,穗穗说了,他要走也是年底的事!他这么怕死,看到苗头不对,肯定撒腿就跑! 余光扫到断井残垣的废墟中,那是一个只剩下半截的背篓,是时穗总喜欢在上面胡乱涂鸦的背篓。 李蘅璋呼吸变得深沉,心跳加速,大脑一片空白。他移动脚步往那边走去,脚步从缓慢的,变得急切,冲过去跪在背篓旁边,发疯了一样的扒开一块一块的碎石。 大雨打在他的脸上,带着他的紧张与铺天盖地的恐惧,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怕’! “不会的,穗穗!穗穗!” “爷!” 元士先和高峙紧随其后,看着李蘅璋失魂落魄的模样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京兆尹马不停蹄的带着人过来,高峙简单交代几句,大批的官兵开始刨李蘅璋所在的那片废墟。 李蘅璋跪在那里手里不停,他的心里难受的想哭,在这之前他做了什么?如果最后会是这样,他都做了什么? 愚蠢幼稚的带着萧月娘到他面前耀武扬威,故意做出违心的事来惹他生气。只为了让他吃醋,哭着来求自己回头,不再张牙舞爪而是乖乖巧巧的来认错! 看着他天天恍惚的思念自己,心中优越感爆棚!看他明明如此深爱自己还不来寻找自己认错,心中又是一阵不满,想把人欺负的更厉害。 可是,他到底要去哪里找自己?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自己! 如果他们之间就这么天人永隔,他们之间正式的最后一面,是杨树下惨哭着还拉着酸楚笑容的时穗! 一想到这些,李蘅璋觉得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他只想再看看时穗的笑容! 顾不得被锋利的石块和木屑扎穿手指,看着血水伴着雨水变得粉红,消失在废墟中,他无能为力的笑着,凄惨而又孤独。 “平安!” 是时穗的声音,李蘅璋以为幻听一般的茫然回头。 时穗浑身脏兮兮的,额头挂着伤,身上有些血迹,正被元士先扶着,身后有个士兵撑着伞,站在不远处。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冲上去把时穗抱在怀里。 暴雨下的他抱着是失而复得的温热身体,恐惧、忐忑、担忧与劫后余生的幸好都随着雨水无情的冲刷进时穗的内心。 怀里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把人抱得更紧了。他靠在他的肩颈,急促的喘气,像是安慰对方,更像是安慰自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时穗回搂着,淡然又释然的笑着,靠在他的身上,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别怕,我没事,平安。”
第25章 剖心 暴雨过后的天空有些澄清,太阳从洗刷后的云朵后面腼腆的露了半个脸,悄悄的审视大地。 洗去铅华,带着泥土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杨树的树叶上积攒了一些雨水,顺着叶脉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滴落。 狂风骤雨把原本好好的菜畦无情吹打的支离破碎东倒西歪,看的时穗心疼不已。 “好了,都是些皮外伤,额头上已经处理好了,其他不太方便的地方一会儿自己上药!” 元士先收拾东西,把一瓶伤药放在桌上。 时穗额头贴着药,手指被割伤的地方也做了处理,他大不以为然的开始解衣服,说:“都是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你当大夫的比病人还害羞怎么成?” “诶,元大哥你跑什么?高大哥你怎么也跟着跑了?” 时穗衣服裂开半截,无语的看着紧闭的大门:“怪不得生意不好,这娇羞的模样,我是个男人都怕成这样,换个姑娘怕是连脉都不敢摸!” 李蘅璋自在暴雨中找到时穗,看他脏兮兮的还带着血污,心疼又担忧,抱着人回到了升平坊。 高峙和元士先也忙前忙后确认他大部分只是些皮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蘅璋为他仔细的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喂他喝了驱寒的姜茶。整个过程基本上一言不发。 他拿着伤药,说:“坐着,裤腿撩起来,我给你上药。” 时穗听话的坐着,把裤腿撩起来,踩在凳子边沿,单手托腮的看着李蘅璋,眉眼带笑。 “你还是喜欢我的,没有移情别恋对不对,没有喜欢那个姑娘对不对?” 李蘅璋细致的擦药,问:“疼吗?” 时穗整个人都在冒粉红色的泡泡儿,哪里还能知道疼? 又说:“喜欢我,对不对?” 李蘅璋置若罔闻:“这里都淤青了。” 时穗又带着情绪的说:“那你还跟她一起逛灯会,还让她抱着你蹭!” 李蘅璋顿了顿,抬头看着他,反问:“是谁让我娶她的?” 时穗偃旗息鼓,噘嘴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 “时掌柜心好,满天下的替我说亲事,要寻个模样根基都配得上我的,哪儿有错?” 时穗低下头:“我真的知错了!” “还和果儿妹妹逛灯会,给她买珠钗戴头花猜灯谜,玩的不亦乐乎!” 时穗察觉到酸意,笑眯眯的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写着:你还是喜欢我的,你看你都吃醋了! 解释说:“我没给她买珠钗,送珠钗就跟送玉坠送香囊一样是定情的意思,这我还是知道的。” “我已经有玉坠了,也送过香囊了,不会送给其他人的!” 李蘅璋听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装的一点都不在乎,话里话外却是掩盖不住的泛酸:“我看你俩郎情妾意,戴花的戴花,整理衣襟的整理衣襟,俨然一对新婚夫妇!” 时穗继续笑着,心情大好的解释:“还不是那个狗秦王的花灯,害得我们被一群姑娘挤来挤去!” 他有些恍然大悟,指着门口挂着的花灯,问:“那个花灯是你的对不对!” 李蘅璋没有接嘴,只说:“另一只腿!” 时穗听话的换上另一条腿,继续说:“我就说那上下联牛头不对马嘴,别说工整了,连基本的平仄都不对!但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都不能写出这狗屁不通的东西来,那狗秦王再不济也不能这么没文化吧!” 李蘅璋挑眉,不语,认真的上药。 “所以你和那个姑娘来灯会就是来演戏给我看的?” 他上身往前倾,捧着李蘅璋的脸‘啵’了一口,说:“原来你还会做这种笨蛋才做的事!” 原来他果然真的绝对不喜欢那个姑娘!和她一起在一起就是演戏气自己呢! 他心里激动的一塌糊涂! 皮糙肉厚的李蘅璋就算被当面说中心事挑开了羞耻的事,依旧半点羞耻心都没有。 他放下药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士先好像说这药上在伤处半个时辰后就能化进肌肤?” 时穗不明就里,点头:“嗯。” 李蘅璋冷淡如水的喝了一口茶,说:“你没事就好,我……” 时穗拉着他的手,说:“你别走……” 李蘅璋扭头看着他,带着笑意的说:“不是你赶我走的?” 时穗头摇的跟浪花一样,说:“我错了,我再也不赶你走了。你别走,别再不告而别,好不好?” 李蘅璋表面平静的看着他,内心深处波澜汹涌,一个劲的说:答应他,别走!抱他,草他,草的他下不来床,草的他好好长长记性! “你不是说你年底就要走,迟早都是要走的,不如找个人……” 时穗双手捧着李蘅璋的手,眼里闪烁着坚定,摇头说:“我确实要走!” 感受到对方有些怒气,赶忙拉着要抽回去的手,急着说:“当时房子塌下来,命悬一线的时候我想的是,要死也要再见你一面!” “惊魂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就算明天我就要去死,我也要自私的霸占你到最后一刻!” “至于我死了你要死要活我可不想管!” 李蘅璋眉眼间这才渐渐舒展,带了浅笑。 时穗有些后怕的说:“当时我察觉不对,撒腿就跑,幸好你教了我些拳脚功夫,我左躲右闪的才从房子里滚出来!” 他紧紧的捏着他的手,捏的手心微汗。 “是你救了我!平安,我就和你的名字一样,平安!” 李蘅璋心中悸动,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惊心动魄的逃出生天,心里不住的说着幸好! 他反手拉着他顺势带到自己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 “听见了吗?里面全部都是你的名字!” 时穗听着他的心跳,‘砰砰砰’,强力又有节奏,呼吸之间都在诉说无尽的爱意。 “从第一次夜里碰见你的江湖救急,你生涩的情 欲,第二次在布行对面看着槐花下闪烁,笑靥的你。这里已经被你无数次的明亮占据,满满的都是你。” “没有波澜壮阔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只在涓涓细流的平静生活中,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日常中。你已经不知不觉把自己融入我的生命,成为我生死相依的骨血的一部分!” 他抱着他,说:“所以,别再把我推给别人了。” 时穗点点头,感动的带着哭腔,说:“我是王妃,本来是太原王氏送到秦王府,策反秦王的细作。” 李蘅璋瞳孔收缩,微微蹙眉,心道:这是,要坦白了?没成想还有意外之喜? 他放开他,认真的看着他,也不插话。 时穗继续说:“你知道的。” 李蘅璋点头。 “秦王今年年底必定会造反,其中的缘故我不能说,你能不能相信我?” 时穗神色复杂,隐忍非常,他没办法说自己是小说外的真实人物,也没办法告诉对方你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角色!这太残忍了! 李蘅璋的眼里蕴着深层,看起来却写着相信。 “嗯!” 我会试着全心全意相信你,所以,别让我失望! 时穗又说:“按照剧本来说,秦王谋反我身为王妃还是细作,最后肯定没好下场,注定会死于非命!” “但是我怕死,所以新婚之夜我就跑了!我这一跑问题就来了,秦王府拉不下脸,太原王氏也跑了关键的细作,两边都得罪了。所以上次才会有人来杀我!” “你和小五三都说是寻常盗匪,可我知道,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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