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士先听着娄敬的哀嚎,紧跟着李蘅璋出来。 别院修的很是别致,上层建筑看起来也并不恢弘,就像是一般的士族乡绅的房屋。平日里基本都是暗部的人轮流值守,环境清幽,谁都想不到从这幢别院拍板了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 李蘅璋现在夜色里,院里的槐树苍翠欲滴,细风吹起,就像是闻到了一缕槐花的清幽。 “士先。” “爷。” “从太原起兵,你等便跟随本王出生入死!比起属下,更是战友!” 元士先错愕不已,窃喜:龟儿子高峙真没吹牛?爷真把我们当战友,当朋友! 李蘅璋继续说:“秦王府十八学士皆入朝为官,只有你们,躲在暗处不见光明,细细算来,是本王对不起你们!” 元士先心中响起警铃:爷是什么意思?要解散暗部? “爷……” 李蘅璋抬手打断他,说:“若是让你们走在明处,入朝为官,匡扶社稷,你们可愿意?” 元士先蹙眉:他们的心中只承认李蘅璋一个,也只听令于他!爷的意思是让他们易主而处?先不说皇上根本不会全心全意信任他们,这么多年浴血奋战携手并肩的情意怎么舍得割舍? 李蘅璋又说:“本王知道你们的顾忌,本王既然有此打算,必然为你们考虑周全!功高震主自古便不是好事,门阀虎视眈眈,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这江山是本王带着你们费尽心思从刀枪剑戟中用血肉打下来,怎会甘心拱手让人?” “爷想让我等效忠陛下?” 李蘅璋转身,对他说:“皇兄与本王一母同胞,本王亦从无二心,与大位而言,当为皇兄居之!” “正因本王赫赫战功,才会让门阀趁虚而入。猜测他们大抵是想从我入手,想策反我达到谋朝篡位的目的,寻找前朝遗腹子只不过是留的后手!” “太原王氏与荥阳郑氏都想要拥立之功,倒是可以从中挑拨!此事容后再说。” “只是……” “你等皆非泛泛之辈,不该藏在暗处不得施展抱负。” “解散秦王府天策上将是迟早的事。除了已经在朝堂之人,你们确实有想要的去处,告知我,本王会尽量安排。” 元士先眉头紧锁:“爷……” “这话你转告他们,前尘昭昭,该为自己打算!” 元士先后退半步,撩起衣襟,端端正正的叩拜了,仰视说:“其他人属下不敢保证,但于属下而言,半生戎马,前路迷茫,若非爷,是断然不肯再过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 “承蒙爷不见弃,属下愿求秦王府一职。” 夜色里,黑压压十几个系着暗红底白茸莲蕤抹额的壮士从黑暗里出来,跪在李蘅璋跟前,目光灼灼,异口同声。 “承蒙爷不见弃,我等愿求秦王府一职!” 李蘅璋一怔,歪着头笑了:“你们……” 莽夫娄敬率先开口:“爷,我娄敬就是个莽汉,除了蛮力啥都没有,去了军营还被说饭量大不给我饱饭吃!只有爷给我吃的,我娘说了,有饭大如天!” “而且我家娘们最近有了,我还得赚钱养娃……”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老脸,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爷,其实大家私底下都已经厌倦了刀口讨生活打打杀杀的日子,若不是爷,大家出生入死又为哪般?不如回家种红薯,大家说是不是!” “是呀,当初从军也是为了一口吃的!” “皇上虽然敦厚,但是毕竟没有和咱们同生共死,哪里能像爷一样信任咱们?” “我是大老粗,可玩不过那群耍嘴皮子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人,李蘅璋心里暖流而过,他从未在他们面前露出过最真实的模样,此刻竟然有些动容。 “好了!秦王府可养不起你这些人!” 众人os:爷你就吹吧! “有家的通通回家,家里父母妻儿为你们提心吊胆多年,也该回去敬责了!” “都起来吧!” 元士先首先站在李蘅璋身后,打趣说:“属下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了无牵挂无处可去!但求秦王府账房一职。” 李蘅璋大手一挥,说:“其余人听命!” “属下在!” “所有人明日到秦王府元账房处各领百两黄金五百帛三百绫三百纱,衣锦还乡!” “是!” 待人都走了,对元士先说:“六无一求元账房,明日事后去升平坊,去保护一个人!” 又说:“不拘手段,需得毫无破绽!”
第14章 谋先 第二日一早,李蘅璋束发戴冠穿着朝服往凌烟阁去,他呵退了两侧,与李定君单独在凌烟阁,握槊。 “昨日在禁院行刺之人想来是开皇旧人,派出来的都是死士。他们见败北,皆咬破口中毒囊自尽,只抢下一人。” “那人嘴硬,只说甘为仆射肝脑涂地!” 李定君手拿棋子,温温润的脸上微微蹙眉:“仆射王磨?” 李蘅璋微微摇头:“臣弟并不这么认为!死士之所以为死士,便是到死也不会开口!他开口了,想来嫁祸于人的可能更大!” 李定君点头:“王磨虽不如你府中的祢裴二人,倒也并非如此莽撞,做出此等落人把柄的事。” “臣弟猜测那应该是前朝旧人,想来是想借机挑拨太原王氏与皇兄的关系,从中得利!” “臣弟近日探得,那太原王氏,荥阳郑氏与兰陵萧氏生出异心,想再建拥立之功!只是太原和荥阳似乎不和,暗中较劲,争夺前朝遗腹子。” 李定君看着他,问:“弘农杨氏还有漏网之鱼?” 李蘅璋放下棋子,点头。 “哎……若是找到他,好生安顿,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委实不易。” 李蘅璋摇头,冷漠无情的说:“斩草需除根,此番祸事多少也是弘农杨氏遗孤惹出,若非他早已丧命,怎能予人口实趁虚而入?” “皇兄自来敦厚,这样的事便让臣弟代劳!到时皇兄只用出面厚葬遗子,再对已经归顺的前朝旧臣加以厚赏,以慰民心!” 李定君不忍,看着把所有污秽揽在身上的二弟,拒绝的话难以出口。 对于皇位来说,他确实太过仁厚,当今天下,乱世初平,真是需用大刀阔斧严厉刑法需得重典之时!不得不说,也许李蘅璋的胆魄与智慧,实在比他更适合这个皇位! 李蘅璋放下棋子,端起茶碗小嘬一口,又说:“还有一事,请皇兄定夺。” 李定君颔首:“什么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大业江山乃是臣弟亲手打下,没有臣弟的战功赫赫,便没有现在的大业!如此滔天功劳却未得大位,甚至自小又不受先帝疼爱,想来换了谁都会觉得臣弟必定心中愤懑,意图谋反!” 李定君淡笑:“事实如此,算不得大逆不道。” 李蘅璋摇头,面色柔和:“但我从不觊觎大位,我想要的不过是爹娘的一句夸赞还有,一个人的真心。” 他直勾勾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我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从不强求,只想看你高高在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 “二弟……” “皇兄不必多说,臣弟都懂!太原王氏送来的人确有三分神似,已经足够了!若他安分守己,还请皇兄饶他一命,伴臣弟左右。” 说着,拱手单膝跪下。 李定君走过来,弯腰扶起,说:“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如此生分。但凡你想做的事,想要的人,放手去做罢!” 他起身点头,坐回原位,手执棋子:“秦王府暗部是与臣弟出生入死的兄弟,臣弟感念他们为大业筚路蓝缕鞠躬尽瘁,一直养在府中。而今天下太平,他们亦无心朝堂,只一心归隐奉养家人。” “臣弟不才,自作主张已将众人解散,着令各人领着赏银回乡。” 李定君看着他:“二弟,你……” “三大士族蠢蠢欲动,其余门阀也在临门观望,天下初定,四海并非眼见的这般太平。” “臣弟恳请皇兄令许定方为主将,裴俭得参副巡边,以防西突厥趁机作乱!令韦锦江、秦叔琼、李仁轨等人驻守四方重镇,震慑一方门阀士族。” “从朝中门阀士族中挑选人作行军参事,借机分散门阀在朝中的权利,与各将军便宜行事之权,先斩后奏!” “祢裴二人虽出身小姓,但有经天纬地旷世之才,还请皇兄重用,必能延我大业国祚!” 李定君听着李蘅璋滔滔不绝侃侃而谈,错愕不已:“你说的这些人都是秦王府十八学士,是你手上的天策上将,是你安身立命的王牌!你怎可如此轻描淡写的拱手相让?若是他日,兵戎相见,你又如何自保?” 李蘅璋放下一枚棋子,笑道:“釜底抽薪,皇兄,您输了!” 李定君看着棋盘,自己已落下风,输局既定! “二弟,朕从未怀疑过,你不用如此!” 李蘅璋淡然一笑说:“民间俗话也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认定臣弟别有二心,臣弟偏偏反其道而行,散了天策,手上无兵无卒无权无势,只是一个闲散的秦王,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怎么师出有名!”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是如此!” “狗急跳墙的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弘农杨氏的遗腹子身上。此番正好引蛇出洞,请君入瓮,将那潜在的威胁一举擒获!” “皇兄以仁德治天下,可臣弟不欲将这祸水留下,养虎遗患!” 李定君凝眉看着他,说:“你比朕更适合这个皇位!” 李蘅璋拒绝的说:“皇兄再莫说这样的话!” 李定君站在凌烟阁门边,看着远去的身影,心想:釜底抽薪,抽的是你还是朕?你当真无二心,当真舍得散了天策,弃了滔天的权势? “崔峤!” 神策近军中将崔峤束发戴冠,头戴黑底龙纹牡丹抹额,从一侧上前,拱手。 “臣在!” “好好安顿他们的家眷,必要时……” 温润如玉的脸上杀机毕现:“以绝后患!” “是!” 天家本性,自来猜忌。 ………………………………………… 出了皇宫,李蘅璋随便在大街上逮了个小孩,给他几个钱,让他回家告诉时穗今日怕是要晚归,让他别等自己。 他看着自己一手创造的繁华长安城,想起自己刚刚将所有的兵权都交了出去,真可谓是一身轻松! ‘陪着自己从开始走到现在的天策们要是知道自己背叛他们,不知道会被他们灌多少酒!’ 心里笑笑,面冷如霜的直接回了秦王府。 府内设宴,秦王李蘅璋居上座,祢裴二人分别列坐两侧,众将军依次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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