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松原的脸色不由得青紫了一瞬——这说明易覃肉/体的被蛀情况比他预想得还要厉害。 他的背脊有些发凉。 谢松原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后坐了坐。 一看见这么一大坨虫在向他靠近,谢松原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生理反应。 易覃的每一次形态变化,包括他每朝谢松原走来一步,男人的身上都会扑簌簌地不断掉下碎屑一样的虫子。 那些虫子有的一掉到地面,就会迅速又爬回易覃的身上,源源无竭,没有尽头,就好似落叶归根,然后又变成新的“叶”。 当然,也有那么几只虫子有着独立的思想与主见。 脱离大部队后,它们没有急着回到“主人”体内,反而饶有兴趣地冲着谢松原的方向直奔而来。 谢松原抿了抿唇,警惕地看向那不断蠕动着朝自己爬来的恶心幼虫,正在思索该如何假装不经意地让小桃把它吃下去。 易覃却突地在他面前蹲下来,从地上捻起那只胖乎乎的虫子,重新安回到了自己的脸上。 白色的短粗幼虫瞬间淹没在易覃的“肌肤”里——虽然谢松原觉得此刻的他更适合被叫作“人形虫”或者“虫形人”什么的。 易覃才将这只虫子放回去,马上就又有两三只幼虫陆续从他的身上各处掉坠下来。 易覃这边捡起一个,那边抓起一把,场面看起来好不滑稽。 谢松原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觉得对方再向他靠近哪怕二十公分,自己就能直接在易覃的面前吐出来。 易覃仿佛也从谢松原那略有勉强的面部表情上看出了些端倪。 男人那由一圈白花花的蠕动幼虫所组成的虚空嘴巴咧了咧,忽冲谢松原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怎么,害怕我了?哦,对,我想起来了,我应该用这个样子面对你,是不是?” 说着,他话音一顿,身体外层蓦然覆盖上一层脆弱纸皮般的蜡黄肌肤。 易覃就宛若被撕碎的纸人再一次重新合拢那样,肌肤间的裂缝慢慢变得齐整,消失无形,逐渐包裹住底下那摊疯狂颤动的虫。 然后,继续用他那对比死鱼眼还不如的眼白直视着谢松原。 谢松原:“……” 我谢谢你,这样更吓人好吗。 他尽量做出一副沉着镇静的样子,与对方“对视”,甚至对着易覃的眼白发起了呆。 易覃自顾自地开口了:“说实话,我一开始还真没想到,那个窃取能力的人会是你。该怎么说呢,谢先生?你不愧是从一开始就吸引到我注意力的人,很特别。” 他又在谢松原周遭的空气中夸张地深吸了一口。 “我还真不舍得对你下手。毕竟,你是这么的香。其实我本来还想,等我拿到了能力后,如果你回心转意了,我是可以考虑把你带在身边,不计前嫌,让你取代文姝和文静的位置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 易覃低下头来,从他一看就营养不良的脸上露出个叫人捉摸不透的森然表情,刚才还轻飘飘的嗓音也跟着压得粗哑。 “……不该偷走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不该拿,也不能拿!” 谢松原的反应从“?”飞快过渡到了:“……” 对方如此笃定又大言不惭的态度,实在让谢松原无言以对。他不明白,易覃都已经变成一摊恶心的肉虫了,怎么还是对自己如此自信。 他忍不住诚恳道:“易帮……算了,虫大哥,首先你曾经身为一个人类男性,应该知道我们男人都是看脸的。身为一个时长只有几秒的雄虫,或许你应该尝试从你的那些蚂蚁同伴中找到更适合你的伴侣。再其次……” 果然,想要刺痛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攻击他的腰部以下。不管是从行动上,还是从语言上。 谢松原话没说完,易覃这张阴森可怖、如今已完全没有人类气息的面庞顿时变得极度扭曲。 那些已然僵死的面部肌肉竟开始疯狂地抽搐痉挛起来,像是他正在经受着电击一般。 易覃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尖锐而锋利:“你懂什么!混账,你以为是我想这样做,是我想变成这个样子的吗……哈!哈哈!” 回忆猛然涌入脑海。这下不仅仅是他的脸,就连易覃的整个身躯都开始猛烈颤动。 他愤恨地死死盯住谢松原,像是恨不得当场便把这个不识好歹的男人给咬死。 男人刚才那股刻意摆出来的、游刃有余的松闲假象一下就被戳破。 顷刻间,好像就连易覃身上的这些虫子都和他产生了心灵感应,尤为愤怒地加速蠕动,更加激剧地自他身上哗啦啦地摔落。 易覃瞪大了没有眼珠的双眼,仿佛陷入了惊骇的梦境之中。 …… 其实红火蚁们都忘了,蚁后也是生下过繁殖蚁的,就在不久之前,大概再往前半个月。 那时,婴面鱼虽然入驻到了蚁后的大脑中,但还尚未完全掌控蚁后的全部意志与思维。 在末世过后的这两个月里,蚁后因为变异而强化过的身体已经产了太多的卵,它的身体告诉它,是时候该诞生出新的繁殖蚁。 事实上,它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婴面鱼却不同意。 它最开始寄生在蚁后身上的目的,就是要借蚁后之手,让自己的种族繁衍生息。 而蚁后一旦生下的新的继承者,“寿终正寝”,它原本的计划就会落空,而受限在蚁后大脑里的婴面鱼也会跟着一块死亡。 它既不想死,也不想就此失去一块绝佳的战略领地,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宠物”脱离它的掌控。 于是在那些繁殖蚁的卵还孕育在蚁后的肚子中的时候,婴面鱼就第一次尝试着控制蚁后的生/殖系统,让它把那些缺乏营养的卵提前排出体外。 繁殖蚁卵们没有像其他的卵那样被带去孵化室储藏,而是被宝贝地安放在一个格外温暖潮湿的蚁洞里,每天被工蚁们精心地照料擦拭。 直到那天,有一行人类闯进了这里。 他们行经了地下防空洞,像是走过了一趟人间炼狱,早已失去了方向,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众人惊动了洞穴中早产的繁殖蚁卵。 他们不像这次的白袖他们那么好运。 还未被婴面鱼全权掌控身体的蚁后诞下的幼蚁们虽然虚弱,但战斗力依然强大。 更重要的是,它们太过饥饿了。 这些并没有从母体身上获得足够养分的幼虫就在这时苏醒过来,纷纷顶破了头顶卵壳,从虫卵中攀爬而出。 红火蚁的幼虫们还未来得及变成蚁的正式形态,直到这时,仍是白白胖胖、没有腿脚的光滑模样,身体上分布着许多环节。 饥饿又凶狠的幼虫们蠕动着头和尾巴,急速地向误闯进来的人类窜去,还没来得及生长出明显五官的脸庞上赫然张大着一张形状分明、用以进食的嘴—— 数万只白花花的黏软幼虫密密麻麻地从巢穴中奔涌出来,转瞬间就将离得最近的几人倾覆吞没。 无数只半指长的肥圆白虫细密地趴满了他们的身体,彼此交错堆叠着,在人类的脸上爬来爬去,留下令人痒又恐惧的窒息触感。 “啊啊啊啊!——” 一阵连绵不绝的悚然惨叫之后,几个人相继倒在地上。 站在不远处的易覃和文姝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开。 然而那些红火蚁幼虫爬行的速度比他们想得还要迅猛,文静身体轻盈,兽形是一条蛇,跑得要比易覃更快。 男人眼看就要被一群饥肠辘辘的虫子吞没,下一秒,他忍不住大喊:“文姝!” 跑在前面的女人一愣。 她回过头来,看见那些疯狂的食人幼虫已经爬到了易覃的小腿上。 男人面露惊慌,眼神里带着恳求,难得在她面前显示一点脆弱,仿佛生怕她就此撇下自己,一个人走了。 宛若厚重的石膏壳一般的白色幼虫在这短短一两秒内,就已然迅速蔓延到了对方的大腿下端。 文姝重重地一咬后槽牙,终究还是战胜了内心的恐惧,短暂地变回人形,冲他伸出了一只手:“拉住我,快……” 她是想说“快走”。 可惜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攥在她手腕上的力道便骤然加重,打断了她剩下的所有话音。 易覃猛地发力,将她的身体用劲向着身后的幼虫群方向一拽! 文姝的身躯顿时失重,重重向前扑倒。 易覃却借着这股力道陡然朝前奋力一跃,接连跑出去了十好几米。 身后,白花花的蚂蚁幼虫转瞬就把文姝的身影淹没。 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摇头摆尾的凶残幼虫径直钻进了她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顺着她的唇缝爬了进去,那双眼睛仍还紧紧地盯着十好几米远外的男人。 仿佛深深把易覃离开时的画面印刻在了她死前的脑海中。 易覃额头处的青筋狠狠地跳动两下,露出惊恐又……有些松了口气的表情。 他的腿上仍还爬着几十只虫子。 酸麻又痒的奇异触感在他的肌肤上不断蔓延扩散,易覃控制不住地狂咽口水,皱紧眉头,手忙脚乱地将十好几只攀到他胸口的幼虫用力地掸下去。 先忍忍,他想,就这么几只小虫而已……得先躲过后面的大型虫群。 易覃一路狂奔,慌乱中,不知道又跑进了哪条自己没走过的岔道。 他的左手臂上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骚痒。 “嘶……”男人抬起手来,撩开笼罩在肌肤上的袖口,瞪大了眼睛。 在那里,有一只肥滚滚的白色幼虫,正顺着他不知被什么地下生物划开的一道伤口,钻进了男人的皮肤。 易覃看见它的时候,那粗肥的恶心肉虫身子已经有一半都埋入了他的皮下。 幼虫强势地顶入了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复又被那奋力咕涌进肉/体组织里的肥虫“噗呲”—— 挤溅出了一捧新鲜的血。 “……操!”易覃直接破口大骂! 他的另一只手猛地抓了上去,想要将那不知死活的虫子揪出来,却是扑了一空。 等他反应过来,这条看似笨重、却又异常灵敏的虫子早就整个爬进了易覃的血肉深处,只给他留下一道正深埋在手臂皮下爬窜蠕动着的身影。 鼓突起来的形状很快就顺着易覃的手腕背面溜到了他的肘关节处,然后再沿着他的上臂攀爬到肩头。 又酸又胀,又痛又痒。 ——几欲叫人发疯。 易覃也确实疯了。 他口干舌燥,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迷迷糊糊,提心吊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最终是怎么与其他队员汇合,回到地面上的。 回到帮派大本营后,易覃整晚整晚地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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