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于“神”,谢松原仍有太多压在心中的疑惑与不解,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还不至于做出背后同时给两个人造外挂,再把他们一起送进同一局游戏里大乱斗这种缺德事。 亲手制造出一对容器, 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这对神来说有什么好处? 况且…… 倒不是谢松原看不起谁, 只是从相处中,他能感觉出来,神对容器的外表还是有着一定的审美标准的。 谢松原不觉得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神”会让被它挑中的容器沦为盛放虫子的器皿。 再者说,依照易覃此时的情况来看,就算他的背后真有另一个“神”,恐怕也只是个半吊子。 至少迄今为止总共吸收了两个变异生物天赋技能的谢松原,就从没出现过像易覃这样,反过来被叫他夺取走能力的生物影响行动乃至神智的“副作用”。 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对方的身后根本没有“神”。这样一来,易覃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诡异举动才会拥有最合理的解释。 正因为对“神”以及那些神秘生物背后的诡奇力量一无所知,所以才会那么贸然地选择带领手下进入防空洞,结果反过来被地下生物感染,最后不得不选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维持自己的生命体征。 伴随着易覃被红火蚁彻底变种,他的性格中隶属于人性的那一部分也开始变得薄弱且岌岌可危。失去了对自己的管束,转而充满兽性,控制不住地想和雌虫交/配。 以及变得,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狂躁的战斗与吞噬欲。 思及此处,谢松原思绪微滞,下意识地靠余光瞥了身旁的白袖两眼,像是担心被对方发现什么端倪。 但很快的,他又从这种情绪中飞速地抽离出来,觉得自己的行为敏感得好笑。 白袖看起来对易覃的话没什么特别关注的地方——这应该也是大部分人的正常反应。 大家可能都觉得他变种后被红火蚁的天性所影响,或者干脆受了刺激,脑子变得不正常了。 白袖一掌便将谢松原揽到自己身后,做出十分警惕的护犊姿态,一边不耐烦地寒声道:“我偷走了你什么?说点让人听得懂的话。” 他蹙了蹙眉,一瞬间还有些纳闷。 如果不是易覃那硕大笨重的蚂蚁脑袋刚好正对着自己,白袖甚至没意识到那话是冲着他们讲的。 什么力量和能力,白袖根本不了解,也不想懂。 简直没头没尾。 白袖停顿了一下,觉得对方大抵是在撒癔症。 易覃却“哈”地重重阴笑了声,显然不相信白袖的话。甚至因为他这一头雾水的回应,越发加倍地觉得白袖是在装傻充愣,故意隐瞒。 “别装了。都走到了这一步,你们还想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易覃那对足有人类拳头大的精明黑眼里充斥着戏谑,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辩解。 他像只真正的红火蚁一样,六只充满了机械感的蚁足同时落地,轮流向前迈步,轻巧又灵敏地朝着人群飞快走来。 走着走着,一颗蚁头又在几秒间飞速变化,显露出易覃那张叫人觉得熟悉又陌生的人脸: 他面色发黄暗沉,偏偏嘴唇苍白,像是那种在地下室里储存已久的蜡像,看着甚至要比十分钟前更加面无血色,毫无人气。 一颗人类的脑袋,再搭配上一具比人还高的蚂蚁身体,活生生像是什么恐怖的异形生物鬼片。 “妈的,这是什么怪物……” 即便易覃的目光始终都死盯在白袖和谢松原的身上,队伍中的其他人还是没法忍住面上龇牙咧嘴的表情,纷纷倒吸了口冷气,只觉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在几秒间被冻成了冰。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又忽然觉得,其他所有在地下防空洞里遇见的东西,发生过的事情,都不如眼前这个似人似虫、非人非虫的东西更令人感到震撼与恐惧。 ……这才是真正的怪物。明明还拥有着部分人类的形态,但内里已完全被其他生物所掏空且掌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众人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向后倒退,并为对方至少现在瞄准的不是自己而松了口气。 再接着,他们又好似看到了什么惊人的绝迹,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吃惊叫喊:“……天哪!” 易覃的两颗黑眼珠,在以一个他们都肉眼可见的速度以及幅度,缓缓向上移滚翻动。 直到眼眶中尽是一片充斥着血丝的眼白,再也看不见一丝黑色的球体。 易覃本人却还有如对此毫无察觉—— 他就顶着那么一对惨白的眼白,和自己僵硬得仿佛肌肉都已经坏死了的人脸,继续前进。 “……”在这种局面下,就连白袖的表情都不禁动了动,脸色先是发青,然后又开始变白。 “躲远点。”他低声说着,挺了挺自己窜上凉意的背脊,推着身后的谢松原不断后退。 易覃走向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对突然从他头上冒出的蚂蚁触角以一种众人无法理解的频率疯狂挥动起来,像在表达着他的高度不满,以及冲着身后的红火蚁大军传递着加密信息一般,一阵狂舞。 原本还围绕在蚁后尸体身边茫然默哀着的蚁群全都一怔。 为族群繁衍及生/育后代的蚁后死了,它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对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再生下一批新鲜的繁殖蚁,就这样死掉了。蚁群顿时如同无主的仆人,一下失去其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茫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这时,那冒牌的“蚁王”向它们发出号令。 众蚁俱是精神一振,仿佛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回家的路—— 对了。它们还有一个蚁王。 虽然红火蚁们都隐隐约约觉得,对方的存在有些突兀。但它们愚笨的大脑实在不允许这群低等生物做出多余的思考。 在这群蚁无主的时刻,它们只是需要一个新的头领。 于是,在收到那阵急促又愤怒的信号之后,红火蚁们立刻打起了精神,有如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哗!”地齐刷刷转过头来,在原地迅速排好阵型。 紧接着,那幽暗的火焰般的红火蚁群就仿佛涨潮的红海浪涛,尤为井然有序地冲着除了谢松原、白袖二人以外的所有人类发起了进攻。 “妈的,怎么还来!”在场的人到处叫苦不迭,各自成群结队地逃向不同角落。 而在战场中心,就在易覃距离白袖他们最多只有十来米远的地方,这志得意满的雄虫终于高高扬起自己锥形的膨胀腹部,撅起那红黑的屁股,宛若为自身吹响了战前的号角,摆出进攻前的蓄力姿势。 再然后,猛地一个加速,向着人群正中心的谢、白二人疾冲而去! “闪开、快闪开!”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慌乱的大叫,人人都生怕自己被这个恐怕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撞上。 易覃就如同一阵猛烈袭来的猩红旋风,目的明确地直直冲着白袖扑来,同时怒吼着重复叫骂:“把它还给我!” 事到如今,不应战也不行了。 尽管已经相当疲累,白袖还是打起精神,漂亮的双眸中瞬间寒光一凝,转头就剥开身上的外套,丢到谢松原自己手里,再次化身成一只高大威风的雪豹。 ……虽然有点脏兮兮的。 接过了衣服的谢松原:“……”这算怎么回事。 谢松原想说你们别打了,要打也等先到地上再打。而且找错人这种事情真的很尴尬啊! 他当然也不可能真听白袖的话,转身抛下对方就跑。毕竟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易覃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白袖完全是莫名其妙地替谢松原背了黑锅。 可难道要他直接大喊一句“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么? 先不说暴露能力之后该怎么做,易覃究竟会不会相信,也是一个问题。 这人之前冲进蚁后的大脑里翻找一阵,说不定就是在找寻对方口中所说的“能力”——这种获取生物天赋的方式几乎和谢松原一模一样。 尽管谢松原还不清楚,易覃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得知了可以窃得他人能力的路径,但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易覃现在正在因为找不到蚁后的生物天赋而大发雷霆,并将其迁怒到了白袖身上,认为是对方捷足先登,提前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技能。 ……毕竟在他之前,也只有白袖和谢松原自己曾在蚁后的肚子里待过。 而谢松原因为实在太像一个咸鱼小白脸,路上一直被白袖精心保护,总是被易覃认作被白袖带在身边的情人,因此理所当然地将他忽略了,专心致志地攻击起那只挡在谢松原身前的雪豹。 一转眼,一虫一豹就凶狠地扑打撕咬在了一起。 这两人的身形相比起来,明显是白袖的雪豹形态更大、更威武雄壮。 然而易覃可不是普通的变异红火蚁。 他拥有,或者说至少拥有部分人类残存的智慧,比那些笨拙而不懂变通的蚂蚁聪明灵敏得多。 眼下的这具“新身体”,让易覃攻击的动作变得更为轻快敏捷。他这两只坚硬而巨大的钳齿咬合力惊人,使敌对方只要稍有懈怠,就很有可能被他的腭齿撕扯下大块肉来。 还有对方那灌满了毒液的、沉甸甸的腹部,以及尾巴尖端的锐利毒针—— 易覃试图从各个角度偷袭白袖,将自己那屁股尾部的骇人毒针扎到雪豹厚实的皮毛里。如此高浓度的烈性毒液,一旦被注射到任何生物的身体里,都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轰隆隆!—— 就在这时,蚁穴内的地面猝不及防地开始下陷,露出一条巨大的裂缝。 大片、大片方才还坚固如混凝土的土块顿时松散得仿若流沙,纷纷从缝隙中滑走。 “这是怎么回事,蚁巢要塌方了吗?!” 他们的头顶不断落下冰雹般大小的粗重泥土和碎石块。 正和红火蚁大军们重新搏斗在一起的众人都傻了眼,慌不择路地朝着洞穴墙壁上的蚁洞通道上方逃窜。 洞中的红火蚁们也没见识过这阵仗,顿时忘了冒牌蚁王交给它们的任务,纷纷高举着头上的触角,熟练地一股脑涌进蚁穴小道。 偌大的蚁巢洞穴中,各种生物刹那间就撤离得干干净净,变得空旷无比,只剩蚁后那具沉重伟岸的肥胖身影静悄悄地横陈在远处,彻底被人遗忘了。 “快,爬到通道里!”白袖一边和易覃打斗,一边不忘高喊一声,提醒着谢松原和所有人。 他也转身想要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坍塌溃散的蚁穴,只是易覃就像是根本没察觉到外界的异动那般,依旧不死不休地要和白袖分个高下,凶猛缠斗。 白袖终于忍不住,张大了兽嘴怒吼一声:“易覃,你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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