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嘴上这么催着,他心里也没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应付安博明的事上,他失去势在必得的信心与他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凡人向他许愿,必定是在某一念想极度强烈,欲望汹涌蓬勃的时候,届时第九尾自现,他半只脚踏着天门门槛,并以这份力量实现愿望。否则他将无法回应许愿者,道行也滞留在第八尾。 尽管安博明是他的首位主人,也逃脱不了这条天定法则。 通俗的说,规定许愿条件并立下他九尾修炼死循环的,是比他还要更加高阶,无法掌控、能够影响的存在。 不同于前次身为魔龙遗族,他随意站队,反复横跳立场,甚至永远顶着大恶人的牌子假死都无人管束。 在这一世界里,他无法再动歪脑筋走捷径或意图违抗宿命,突然不做‘好妖’跑去混邪道,或直接脱离妖途。 最初的他走上九尾猫妖的修炼道路时,早已无终止和改变的可能。 这恐怕也是REa-Lis安排他身份的用意所在,极大限度压制他的行动。要么,纯粹恶心他。 若被他质问,那家伙或许还会在一边假惺惺的声称‘我并没有故意加害你啊,我只是结合分析结果,给予了你最佳选择’。 如今设定已经死透了,他太过越界的改变非但没有好效果,反而只会引火烧身,造成他不敢想象,难以弥补的后果。 因此,他目前最棘手的问题不是杂七杂八小喽啰的骚|扰与觊觎,自己九尾猫妖身份的困扰。而是他从苏醒那天起,就从未在安博明身上感知到任何强烈的‘念’。 没有念,无法许愿。 没有念,如今安博明的灵魂是否又会重蹈覆辙? 此外更糟糕的是,他无法保证安博明许下的愿是否能扭转局面,让666的任务完成。 这家伙的固执程度,可能比上世界才告别的艾斯特小王子还有过之而不及。 所以,他这次也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故技重施像上回逼迫对方一番,铤而走险选择另一方案。 或者,失败。 “为何你会觉得,我许下这种愿望之后,就真如其意,永世安康,无忧无愁了?” 风过竹林之际,安博明第二次向他抛出疑问。 “难道不是么?或者,你还可以换成别的呀,你喜欢的,你追求的,曾经远远观望触不可及,不敢妄想的。要知道,满足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你体验过一回后,会着迷哒。” 后背探来一双手,缓缓环在腰间,那热气喷洒在后颈灼人肌肤,轻快的语气像猫儿的尾巴勾着人的腿挑逗,安博明呼吸的间隙缩短不少。 他知道,这是猫妖诱哄他伎俩,却还是像个心虚贪婪的骗子,默默享受须臾的靠近。 “可得到也意味着承受。承受,最终不还是要放下?你所说的那些,我都得到过了。” 名誉天下,权倾朝野,江山美人,功名利禄······在他能书写成千册的前世经历中,他都曾拥有,亦统统失去。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所有的悲痛,欢愉,怨恨,宽恕,种种因缘而起的情愫皆流经他的灵魂,留下的仍是空白。 这就是轮回不休的最终代价,蚕食心神后无尽的空虚。 但空白的画纸上,有他,还有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他的存在。 趁对方走神玩自己头发的空档,他反问道。 “那么身为度人者的你又想得到什么呢,破除死局,功德圆满,最终登天成仙成佛?” 虽然不合时宜,但陆柳鎏还是没忍住破功趴在人的背上笑了。 一方面他实在搞不懂这秃驴的脑回路。另一方面,身为游戏某种意义上的局外人,这问题在他看来格外愚蠢滑稽。 更何况神兽他都当过,一个处处受制的小妖仙他还看不上呢。 陆柳鎏得瑟地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成什么仙,拜托,成仙相当于考上了官,当官有什么意思,都说快活似神仙,可要我说神仙一点都不快活。我还是喜欢当我的普通小老百姓,以后吃——” 安博明接了话,“吃到老,玩到老,唱到老,逍遥自在。” 有所偏差,但这确实是自己雷打不动的追求。无论是在现实还是虚假的世界。 指尖拨弄着红丝带,陆柳鎏在片刻的沉吟后,将话题重新拉回。 “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许个愿,我断一条才长的尾巴,还是没捂热的呢。于你于我而言有利无弊。我就等着这事结束后分道扬镳,去我的小地盘作威作福。” “是么,可······” 安博明欲言又止,却被猛戳腰窝,被迫终止后话。 “今个儿晚上月黑风高,我还以为很适合你想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愿望呢,既然你没有,那你爹爹我就走了,乖,不许把头发解掉哦。我要去看我买下的新地皮了哗啦啦~~” 眼看人又要神不知鬼不觉溜走,安博明情急之下转身站起一踩对方衣角。若不是陆柳鎏够反应迅猛,站稳的同时拽住衣领,保证摔个狗啃泥又脱衣走光,丢了妖怪界的脸。 “好,那我许愿了。我——”安博明开口前根本没想好说辞,磕绊好半天才在目露凶光的猫妖面前做下决定。 “幸魂游,你不许去。” 陆柳鎏右手拢住耳朵大喊,“哈啊?你刚刚在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楚——” 可周围别说风,连人放屁都没有。 这不认真的态度让安博明无可奈何,焦灼之下,他只能紧紧抓住人的手臂反复强调。 “后天你不能去。那人心术不端,你知道的。” 陆柳鎏突然眼歪嘴斜,张嘴不知所云,“啊巴啊巴啊吧~~” 安博明:“······” 再好的耐心也快被磨灭,酝酿成强硬不容抗拒的命令。孰料他才开口,鼻前飘过一缕月桂香,装傻充愣的猫妖猝不及防跳上来,右手搂着他的脖颈,双腿|缠在他腰|间。 来不及细想,身体率先做出反应,他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抱牢了人。 “刚刚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好好说一遍,你想要我做什么?” 保持着这暧昧的姿势,说话的人故意腾出左手,指尖不轻不重揉着他的唇峰。 有那么一瞬,安博明还真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他禁不住的想,美人计的存在确实有理。 沉默许久他仍想坚持原意,这回还没开口对方又像早料到似得,发力一|挺,如猫挂在他身前攀爬,硬是高过他头顶,眯着眼,好笑又看戏般的睥睨着他,抢话道。 “秃驴,我说你不会最先想起的,还整天回味的,就是你破戒的晚上吧?” 安博明默然。 仿佛抓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把柄,陆柳鎏马上开始火力全开的嘲讽。 “吼吼~看不出来啊,算一算你总共都修行过多少念了啊?一会儿当和尚,下次又当道士,下下次投胎转世说好了为编撰游记奉献终身,结果嘿嘿嘿嘿嘿!满脑子黄汤,一勾引就上钩!” “你还说别人心术不正哟,啧啧啧。” 觉得单方面被抖‘黑历史’踩压不满,安博明微微一笑,立即给予致命还击。 “但每次这‘勾引’我的人,貌似只有你啊?” 此话一出,油门踩到底的陆柳鎏刹住了,眼神交流一阵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歪嘴装傻。 “啊巴啊巴啊巴~~~” 对于这类挑衅,安博明永远是点到为止,他终于肯退让不再提幸魂游的事。而是说道。 “那就名字,把你的名字告诉吧。” “······嗯?” 就这? 怔住的陆柳鎏可真想敲敲对方脑门,让藏在里面的小智障开门,看这颗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牛虻。 里面的东西是都被啃精光了吧。 “怎么滴,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既然已经想起了前世种种,就自然会知道猫妖的名字。更何况这名还是安博明自己取的。 见对方一味的眼神请求,却就是不肯说话,陆柳鎏不再嘲笑,只松开人摇摇头叹气。 “这可不算愿望,我的亲亲尾巴毛都不用给你断。不过嘛,我提示你一下也没什么······” 赤足踩着青石板路,他在对方注视下穿过竹林,于就近柳树下逗留片刻,随后足尖一踮便越上树顶,折来顶端的条柳枝。 月色下,金边柳叶依然闪耀着光辉,陆柳鎏如闲庭信步,手执柳枝而来。地上不宜书写,他稍微犹豫一会儿,抬手就将东西递上,同时脚尖点了点地面。 “猜一猜,猜中了,我多赏你五百年福气。” 柔软又韧性十足柳条垂在二人之间,像极了一座虚晃飘渺的桥梁。 因为陆柳鎏挑衅的眼神一再示意,安博明终于在疑惑中小心的接过枝条。他双手捧着,低头仔细摩挲那道道金黄边缘,双唇微动拼凑着字词。 陆海盘江,柳暖花春,美金谓之鎏。 “······好名字。”他忽然阖眼一笑,感受着汹涌而出的触动。“是我听过的,最美的名字。” 不知是被夸赞了而高兴,还是取笑安博明的言行举止,陆柳鎏两手插袖哧哧笑了几声才旋身一跃,如风消失。 安博明手握柳条,伫立院中至天空亮起白光才将它轻轻卷起,藏进袖里。 这夜有人彻夜难眠,但夏英哲却破天荒睡到了次日傍晚。 醒来时夏英哲没有任何宿醉的后遗症,他全身有劲,思维清醒,就是身体过度轻盈忘了听大脑指挥,看起来晕乎乎的不协调。 所以,他一翻身就从矮床上滚落地面,下巴磕地,眼冒金星。 痛呼声惊动屋外晒太阳的莫文姝,她想了想,仍旧装作原样推门而入。 “怎么了,哥?!” 见对方像只乌龟趴在地上,她匆匆上前搀扶。 夏英哲揉着下巴,疼得直抽冷气,“嘶——现在、现在什么时候了。” “你都睡了快一天了,你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只喝了一杯就倒,他哪有颜面说? “我就跟他们凑热闹,一时难推脱所以——”夏英哲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忽的怔住。 同之前相比,任雪珍周身的浮空裂痕明显不止一倍。那夸张的空间割裂感,相当于他上次在特卡非王国遇见对方的程度。 脑袋转不过来弯,一放松警惕就容易耿直行事的他直接开问。 “你是莫文姝吗?” 莫文姝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与他大眼瞪小眼,互相发呆许久才一改焦灼担忧的神情,扶额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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