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后,却再无任何回应。安博明像是看不见别人,恍惚的视线直盯被长廊包围的中心。 夏英哲与安博明的反应都如此异样,一旁的莫文姝终于看不下去,眉头紧锁望向荧光照耀的天幕。 她有预感,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 另一面,祁希明已向所有人传达指令,释放与自己结契的灵神妖物。回到龙首顶端时,他感激而诚恳地向‘恩人’陆柳鎏鞠躬行礼。 千人齐声念咒,脚下地动山摇。 在这骇人的轰鸣中,夏英哲只觉眼球上的灼烧感愈发强烈,五感变得异常发达,可他却又不敢捂住眼睛,错过周边一切动静。 当浑浊汹涌的妖物气息喷发而出,他亦仍不住发出惊恐的痛呼。 一样的。 这和在刑图镇吕家宅,那所祠堂中曾感受到的气息是完全一样的。 “你、你的眼睛——” 莫文姝的声音让他回神,他往眼底一摸,这才发现他眼中竟流出了鲜血,可指尖沾上血后却像被染了色,变成刺目的金黄。 吸气时胸腔隐隐作痛,双眼溢血夏英哲再也支撑不下去,突然扑倒。好在被莫文姝扶住,没撞伤头部。 长廊外,阵眼中,千万道扭曲的漆黑之物冲向天空与那三人所在的‘龙尾’,赫然是刑图镇当晚与柳妖苦战的再现。 作为这场宴会的举办者,祁希明却仿佛无事发生,端坐在龙头之上轻摇彩扇。 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他抬手一挥,那些藏有狰狞人脸的黑雾逐渐散去,伴着若隐若现的哀嚎悲呼。 只是他眼中的势在必得,在看到轻轻摇晃的金链圆铃后荡然无存。 阵中央上空,陆柳鎏被金链组成的保护罩包裹,依然盘腿坐着,毫发无损。而同样的,龙尾处亮着金光,夏英哲三人亦被发出脆响的铃铛守护。 夏英哲眼睛里的血已经停了,当他再抬眼后所看到的世界,已是天翻地覆。 金碧辉煌的观景长廊由一块块腐肉堆叠,墙上精美的雕刻是树根里镶嵌着牙齿、指甲,脏器,胚胎,密密麻麻排满整片。 定睛凝神,他这双眼竟如千里眼,任何角落的景象都于眼前清晰呈现,近在咫尺。因此,他也看见了其他‘宾客’脖颈后的缝合线。 他们是披着人皮的傀儡,可他们依旧是活着的人类。长寿安康,容颜永驻······· 夏英哲的目光终于停在此前信任过的人身上,那个曾为族人带来希望,打造出‘永乐乡’的祁希明。 事情没按预计中的发展,祁希明仍气定神闲,甚至朝陆柳鎏抱怨起来。 “好哥哥,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在金铃铛划出的安全空间里,陆柳鎏原形毕露,朝对方双手中指问候。 “谁跟你好哥哥好弟弟哦,一个烂了几千年还没变成肥料的垃圾,连塑料都比你可亲可爱,麻烦不要跟高贵无暇的我攀关系好嘛?” “这话可真让我受伤啊。我们明明一见如故呢。” “一见如故?你这记性堪忧啊,不知道是谁给那些不知好歹的小虾小鱼支招,三番两次觊觎我的东西。” 对峙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自然也被金铃守护的三人听进去。 莫文姝仍扶着夏英哲,她的手上衣服上沾着对方干涸的血迹。屏息倾听片刻,残缺的记忆片段终于浮出水面,她抬眼笃定道。 “就是他,任雪珍找过他。不,应该是被介绍给她。” 常年被恶鬼纠缠,四处求助无门,去年处在风口浪尖的任雪珍除了答应吕凯风的戏,还在对方的推荐下,去见了一位‘大师’。 夏英哲:“果然吗。” 到这他不得不想起之前被提及的屈新知。同样的剧组,相似的方式,屈新知本来会和任雪珍一样与安博明产生交集。只是陆柳鎏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万幸中的不幸。后者已体现在他眼前。 而从事变到现在,核心人物安博明一直魂不守舍。 他有试图抠着手心用疼痛刺激自己,无奈他越是反抗,神智越不清醒,连好不容易冒出的怒火苗子也直接熄灭。 他早说过,这场所谓的‘幸魂游’根本就是鸿门宴,不能来。那祁希明也绝不是善类或单纯的俗人。可他与陆柳鎏谁都说服不了谁,结果还是走到这步。 挣扎中指尖触到了袖中的柳枝,安博明得以恢复片刻,哑着嗓子求助。 “解开······”身体无法动弹的他拼命示意着旁人,“我头上的,解开。” 他想,他已经知道某只猫妖要做什么了。 幸魂游当日天门地门不稳,各处历史久远的龙脉将会苏醒,蕴含之气汹涌磅礴,造成的混沌将能与天地初现时媲美。 这是擅自逃亡世间的锁钥之灵,即他安博明回归的最佳节点。 但这,却需要一笔近乎无价的昂贵‘通行费’。 曾经吃了他的金身,分去他修为,为他承担因果,即将再次化成九尾的猫妖。
第136章 好怪一个人01 一夜拢共不过八小时, 在能最早迎来日出的山峰,头顶的漆黑天幕也只能存在五六小时不到。 但在被浓雾笼罩的龙形长廊内,光景却被定格在深夜跨点的时刻。 时间的流逝出现了异状。 作为没有特异能力、天赋的普通人,莫文姝亦能凭感觉与认知如此断言。 她透过固若金汤的金链外墙仰望高空, 能看到同样被金链守着的‘据点’那, 陆柳鎏正被无数漆黑的漩涡冲击, 碰撞。 紧急情况下人会容易失去对外界的判断,尤其是时间的变化, 可从不安回归旁观者的冷静角度后观察,她能很确定, 他们与陆柳鎏,都被祁希明困在这个‘黑夜’里。 “不行, 我弄不开,他到底在这动了什么手脚!” 夏英哲又一次发出咒骂。 他抬手想锤锤桌子发泄情绪, 但随处可见的血肉器官, 仿佛在呼吸蠕动的肉|墙, 成功的将呕吐欲附加在他的愤怒之上。 在夏英哲面前, 安博明静坐如钟, 无法聚焦的双眼与一成不变的神情, 令他看起来更像一尊肃穆威严的雕像,无论如何呼唤, 或摇晃他的身体, 都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而原因, 竟然在于那满头的红蝴蝶结。 谁会用绑头发的方式, 隔空‘点穴’别人的?! 上手拉扯, 用嘴去咬,拿小匕首划, 夏英哲用尽了一切办法,却都没能动这些红发带分毫。 怒火中烧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愠怒的矛头更多指向的是陆柳鎏,与他自己。 那家伙又是这样,什么都擅自决定然后二话不说自己行动。让他在这边七上八下的,只能干看着。 那跟他还是虚拟体的系统有什么差别?! “我是真的同情你,”打量着脸色难看的夏英哲,莫文姝不再伪装,她摇头轻叹,“如果你与他这自私自利,没心没肺的人结伴合作,交付过多信任就只会是这狼狈的下场。或者更糟糕。” 她朝上方,陆柳鎏所在的空间抬了抬下巴,“我记得我早就提醒过你,之前与他一起的玩家,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而且我亲眼所见,是他取了对方的命,你别看他平时神经兮兮光会说笑吵闹,这家伙手上沾着的人血,怕是能汇成一条河了。” 说到这,莫文姝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过脖颈。 最初被那疯狂的陆柳鎏一刀封喉,被野蛮无礼的夺取了记忆,这仇她记得牢牢的。 不过后来实况演变得愈发复杂,她也开始出现遗忘自我的征兆,这笔账就暂时撇在了一边。 “你又怎么知道,你亲眼所见就真的是你所想的?” “难道你就没有欺骗伪装过么?” “你难道,就不自私?” 被逼急的夏英哲语气不再温和,扭头用红彤彤地双目瞪向了莫文姝,气势是鲜有的凌厉。 对方偏偏在这时提起这茬无非是一个目的——将他这个‘新玩家’拉拢,以便脱离她眼中的危险分子陆柳鎏。 再不济,还能说服他站到她的相同立场,以免一个潜在‘杀人犯’将她随时利用后抛弃。说到底,也还是为了自己。 “如果陆柳鎏他真的对你抱有恶意,那他当初在天行山庄后就不会三番两次都向你抛去橄榄枝,想与你合作。” 似曾相识的地名一出,莫文姝立刻记起了他们最初的相遇世界,但她看夏英哲的眼神愈发古怪。 “你怎么知道的?” 据她所知,那个世界里的玩家还只有她,傅雅楠以及陆柳鎏。 这夏英哲那会儿难道也在?还是说,后来与陆柳鎏遇见,又互相共享了所有情报。 关于傅雅楠是主脑,以及它陆柳鎏之间的赌博交易,气头上的夏英哲正想一股脑当面喷出来给对方听。可张嘴后,他却立即从舌尖麻到舌根,身上如淌过电流,整个人灵魂出窍般呆住数秒。 待缓过神视力恢复后,他依然像个哑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好歹还是共患难中的‘队友’,莫文姝发觉不对,连忙上前询问。 “喂,喂你怎么了。” 无法说话的夏英哲手心冰凉,他垂着头目送额上的冷汗沿鼻梁滑落,砸碎在血肉模糊的红地板上。 这难道是主脑的干涉吗? 禁言? 金链保护下的小阁楼内情况突然不太妙,而盘坐在半空的陆柳鎏倒是安然,他一边跟祁希明聊起了天,一边轻松抵御对方的魔瘴邪气。 “喂塑料垃圾,你这助兴节目,一点排场都没有呢。这样我怎么好意思把我的压轴戏搬出来?”他掏着耳朵嫌弃道。 祁希明仍是那谈笑自若的模样,悠悠摇晃着扇子,另一只手的指尖缠绕着紫气,似是随时准备施咒。 “让你失望了可真是过错,不过嘛,我比较喜欢循序渐进,一步步慢慢来。好比酿酒,自然是历经千道工序的陈年佳酿最为可口。” 陆柳鎏阴阳怪气的一笑,“哈!那可真不巧,我最讨厌慢节奏还要求多的人了。尤其是心比天高痴心妄想的人,他要是再姓祁,我恨不得直接吃了他,当成我养料还能稍微体现他的人生价值。没错,我说的就是你。” “唉······你处处针对我,我可是要被伤透心了。”祁希明故作悲痛,扼腕道。 隔着层层金链,陆柳鎏能看见对方说话时那张变幻莫测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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