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陈旧,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散发着浑浊沉闷的气息。异常的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在哪接触过。 “夏英哲那孩子,也不告诉我家里来了贵客,让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真是该罚,该罚啊。” “济世救人除恶扬善是有功,将功补过,或许您该考虑如何奖赏他。” 猜不透对方来历,安博明只保持应有的尊重回应。这男子一路靠近,随之而来的微妙气场让他难以形容的不适。 翩翩男子将彩绘玉扇展开轻摇,耳畔两侧垂下的发丝因风扬起,瞬时营造出一种仙气缭绕的美感。他又说道。 “但据我所知,英哲这孩子资质浅薄能力尚弱。将阴魂邪妖除尽,又补全百人的天地命三魂,这该叫人如何相信是他所为?除非······是有稀世神物现身,出手相助。” 对方话里话外的指向在明显不过,且靠近的方向并非自己,而是一旁盛开着的金盏菊。 余光掠过花枝间闪过的白尾巴,安博明毫不犹豫往左半步一挪,如座高墙堵住去路。 “吉人自有天相,他的品德心性我再了解不过,遇上生死劫难会有天运相助,碰巧化险为夷,难道没可能么?” “哈哈哈,换句话,也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我知道的,他从小就老实,偶尔有些冒冒失失。不过真如你所说,那晚天门大开,幽魂渡往是巧合,那么你现在又在······藏着什么?” 见安博明不语,他又含笑逼近一步。 “你是不是,在藏着那人神皆求之而不得的‘珍馐美馔’,嗯?” 持扇男子的微笑仍在,但这笑,包括那令人生厌的用词,给安博明感受来虚假得阴冷,因此愈发不肯退让半步。 双方对峙犹如两军相对,凛然气势难分高低。半晌后男子却突然合扇,爽朗大笑,一边拍打着安博明的肩。 “好了好了,我也不逗你了,否则等会儿又有人找我抱怨,说我以大欺小过分了。”再对上安博明含刺的目光,他笑盈盈的摊手,“我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你们要来,就是慕名前来,想看看传闻中的九尾猫妖为何物,不过我好像不被喜欢呢,唉,难得我打扮得这般俊美不凡,人见人爱,你说是吧,祁蝶,璘蝶。” 安博明先嗅到缕缕淡雅花香,继而目睹一红一黄两只蝴蝶从对方袖中飞出,落地化成美艳女子,一左一右倚在男人身上,亲昵的搂着他的手臂。 “是呀是呀,难得你都把衣服穿上还穿整齐了。” “对呀对呀,连衬裤都挑最新最干净的了。” “啊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啊,这么私密的羞羞事就不要放在外人面前说啦。那么我啊,等会儿要惩罚你们喽。” 与刚才表现出的文质彬彬相反,男人搂紧两位女伴调笑的模样,活脱脱一个风流韵致的纨绔。 发觉自己似乎被人开玩笑戏弄,安博明脸色不太好看,可对方却一笑告别,搂着两名女妖,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走开了。 再次见到大汗淋漓的夏英哲后,他才从对方口中知道自己遇见的男人,竟是族中元老之一,祁希明。 与普遍观念中德高望重长辈形象迥异,这祁希明是族中数一数二的‘惹祸精’,不仅贪财好色,善于欺哄作弄小辈同辈,还三天两头爱往外跑去寻欢作乐,不务正业。 家族中的糗事与黑历史他承包一大半,可偏偏这人天赋极高,隐世修行一段时间回来后,竟然成功自创了驻颜术,进而延缓整个氏族的衰老速度。 如今,族里已没人知晓他真正的年龄,只能猜个大概,他是当初率领众族人定居于此的领袖直系后代。 提起这位老祖宗,夏英哲也是冷汗直流,“但现在会愿意出来见人的元老也只有那位,所以事实上,族里的大事小事都是他接管······” 包括他将安博明等人带回来的请求。 “这一关你们不用担心。对了,任雪珍她估计还要一天半天才能醒,在这阶段里她会以为自己就是生活在这的人,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处理她体|内的降魔杵——嗯?他去哪了?” 谈到一半,夏英哲在四面通风的大厅里左看右看,才发觉哪里都没有他另一位‘祖宗’的身影。 事发突然,来的路上他也没能好好跟陆柳鎏单独交流,他只求宿主别在这大闹特闹。 “祁希明告诉我,他早知道那天晚上的经过,你告诉他的?” 这一问让夏英哲压力暴涨,敌不过养子犀利的眼神,他暗含歉意的解释道。 “是这样的,因为我本来就不该擅自离开这,现在不仅回来了,还冒着暴露的危险领回两个‘外人’,按家规我是该被踢出,呃,剔除名录,你们也进不来,所以我······” “你就把他的存在,告诉了这个人?”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虽有愧意,可一而再再而三下来都在安博明这受累受气,夏英哲心里竟也莫名窜上股无名火。他不由得加重语气反驳。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祁先生,但难道你觉得,我会做伤害你们的事?” 话音未落他眼前却又闪回那晚柳树下,他掐亡对方的光景。 内疚之余,他将当时安博明难以置信的眼神与此刻静若湖水的双目对比,联想到某种可能后,不由得心下一惊。 “你还是安博明吗?” “可以说是,对于你来说,也可以不是。”安博明回答得很快,稍作停顿后,深邃目光转向了廊外竹林,“万法因缘生,还从因缘灭,一切皆随心起。只可惜我是‘安博明’与否,由不得我······” 听着听着夏英哲有些糊涂,但也获得了最想知晓的讯息。 早不来晚不来,安博明偏偏在这时觉醒灵魂上承载的古老记忆,不过看他的样子,是也不肯反抗必遭劫难的命运。 这人前世有修佛悟禅不假,可怎么连态度都变得这么佛系。 恍然间,夏英哲仿佛看到了不肯好好做任务的宿主。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有点像啊,这俩人。他无奈腹诽着,正欲多问几句却见对方把头一撇,起身朝屋外走。 在养子这头踢到硬木板,又为任务提心吊胆愁得脱发,夏英哲失去享受晚餐的乐趣,去园林西楼探望一会儿任雪珍后才准备离开。 完成任务的办法,或许只剩下宿主身负的‘愿望’。在拐口处驻足,他仰望明黄灯笼许久后这么对自己说道。 九尾猫妖的威力他已领略到了,那是连法器降魔杵都无法匹敌的,仅次于古神大仙。 只需要安博明的一句话,命运的整个循环就能结束,他的灵魂也不用再循环反复的经受折磨。然后这场游戏,又将顺利落幕。 但接下去迎来的又会是什么。他第二次想到这一问题。 他在与陆柳鎏进行游戏的时候,其他真正的玩家,那些精神已经被困于主脑中枢不自知的人类,又变成什么样了。 复刻人类思维能力,诞生出全新的,独立的人工智能思维替代人类。他牢记陆柳鎏告诉他的,REa-Lis主脑的最终目的。这同时也是陆柳鎏与对方交易的筹码。 只要陆柳鎏‘再创造’出一个符合的个例,整个游戏就能结束。可目前为止,除了上个世界发狂的‘塞西尔’外,他还不曾发现符合条件的NPC。 没有人,不,应该是程序系统再意识到这不过是场游戏,没认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被编写、表现成人类的虚拟代码。 阁楼高处寒风萧瑟,冷意直侵四肢百骸,换上久违的族中常服,在外多年夏英哲不习惯的拉扯宽大袍袖,收紧身体试图抵御寒冷。 而往后数天回归家乡的生活,竟出他乎意料的安宁。 任雪珍次日醒来已完全被替换了部分记忆,迅速融入族中安逸的生活,但因为不具备‘天赋’,她平时就过着花农小侍的悠闲生活,与‘新朋友’嬉笑玩闹的时间占了极大部分。 定居在东楼的安博明则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向人要纸笔,不会与任何人进行过多交流,哪怕他夏英哲去拜访也权当空气无视,忘我地撰写无人读懂的古字,或提笔挥墨,描摹绘画着什么。 而最让夏英哲头疼的家伙,竟又不见了。 也不能说陆柳鎏是完全消失失踪,他偶尔还能从亢奋的族人口中听到他们巧遇九尾猫的经历。但若要去找,或在安博明这守株待兔的等,到天荒地老恐怕都等不到。 “哥,你的眉毛打结了哟。” 捣花瓣的任雪珍伸出干净的手,指尖在夏英哲眉心一点。 走神中的夏英哲强颜欢笑,对这亲近的动作不知所措。 然而现在他是任雪珍名义上的‘表兄’,又兼具保护降魔杵及对方的义务,于情于理都要更加关照她。更要配合着演戏。 “是晋级练习有什么麻烦吗?还是有人欺负你了,我给你收拾他们去!” 任雪珍宛如年轻气盛的小女孩,说着便咋咋呼呼的挽起衣袖,作势要冲出去。 平白无故多出位妹妹,夏英哲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拦下人。 “哎哎哎、等等等等,你哥我早就通过晋级测验了,要不然怎么能出去,回来坐好。” “什么?你出去过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出去了也不带我一起!” 说话不过脑,挖坑自己跳,夏英哲连忙再次改口,“不是,出去是、和试炼相关的,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能力达标的话当然也能出去。” 所谓的晋级测验,算是在族中不成为的筛选规则。 整个家族隐居至今,如外界活跃小村落一般,愈发繁盛人丁兴旺,再加上有阴阳道法的加持,知道如何与妖物结契,人人都不受衰老病痛困扰。 可就像任何事件的概率定律,出生的孩子中并非全部都合适学习驭妖参命之术,为维系最坚固的传承纽带,每代人都被要求参与试炼,今后划分等级,分类培养。 天资聪颖的从小就被送至老师家栽培,不浪费分毫天分,资质一般的可以通过后天学习,参与第二次试炼以获得机会。 像他自己,就是为了得到能外出的资格,利用自身的‘系统化’优势学全各类咒术,强行拓宽五感的深层能力,这才通过考验。 至于生来平凡的人,只需要在这处‘永乐乡’悠闲度日。 不愁吃喝,不需劳作,如逍遥神仙享受这份人人求之不得的安逸,直至死亡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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