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觉下手有分寸,况且宿主并非普通的猫妖,是修行千年乃至万年的多尾猫,其实以他这半吊子的阴阳术,也就偷袭式的禁言定身能够对付陆柳鎏。 哪知,预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被禁令咒包裹的陆柳鎏肢体微微抽搐,神情扭曲一瞬后,整个人亦如融化般变形,由肉色的球团揉捏拉扯,缩成了幼猫大小,甚至还有继续压缩的征兆,后肢萎缩得异常迅速。 慌乱的夏英哲想收手,却发现咒术的施加竟不受自己的控制,犹如挣脱缰绳的疯马,朝无力反抗的陆柳鎏蛮横冲去,试图将其压扁碾成肉酱。 一股通透清凉的力量同时侵入他的手臂,迅速流经周身脉络,似有洗去污浊,充盈福泽的作用。 这毫无疑问是来自猫妖的力量,而他在通过自己的结界汲取。可他明明只想让对方安分待在小结界里。 这种情况,从来没发生过! 常规的中断方式无用,情急之下夏英哲咬破右手拇指,一横三竖在半空画出血痕。 “破!” 随着他一声喝令,蓝色幽光中涌出的狂暴力量瞬间拧成数道风流,将整个房间的物品蹂|躏得七零八落,亦卷起尖利渗人的猫叫,久久回荡在四周。 受冲击波影响,被弹开的夏英哲撞到水泥墙,头晕眼花好一阵才缓过神。 屋中电灯被震碎,窗帘紧闭因而昏暗沉闷,他勉强撑起身体想查看陆柳鎏的情况,却惊讶的认出一人的轮廓。 安博明不知何时下的楼,此刻蹲坐在翻倒的沙发旁。 他两手将什么捧在怀中,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反复抚过,而一段白净短尾同孩童玩耍般探头探脑钻出他的手中,轻轻摆动。 “丢了形又失了骨,为留我一口气,你又何必执着于我,做到这番地步······” 后遗症干扰,双耳嗡鸣的夏英哲听不清对方接下去在说什么,但只是单单看着那一人一猫依偎相守的身影,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仿佛身处青山翠峦之间,眼前涓流潺潺,耳畔鸟啼空灵,人逐渐舍弃了世俗的七情六欲,失去了自我本我的界限,真正归入天地,洗净铅华不染尘,冰为骨骼玉为神。 这番如梦似幻的体验仅维持到手机铃声响起,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安博明与夏英哲面面相觑,都是欲言又止。 安博明深深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去。 急促的电铃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他尽量按捺住朝谁震怒叱喝的冲动,轻轻抬起幼猫皱缩的后肢。 这的伤势很难判断轻重,光靠肉眼看单纯的像天生残疾的猫仔,腿骨萎缩后外裹一层毛皮如同老人皱巴巴的肌肤,纯白茸毛也不如从前光洁,发黄渐变为焦黑。 倒像是被烈火灼烧过。 手机铃停后,愣声夏英哲才彻底摆脱手足无措,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起身,他走来蹲下,作势要接过耷拉脑袋的白猫。 “我没料到重火结界会对他有攻击的效力,幸亏破除得及时,但还是造成了实质性伤害,总之刚刚我不是······唉,让我给他看看吧。” 他本想对安博明解释事因,想起对方并不了解阴阳法道便改了口。 凑近还没来得及看几眼被他误伤的陆柳鎏,安博明忽的身一侧手一收,瞬间把巴掌大的猫团子藏进自己衣服中,同时斜睨着眼,目光凛冽似防备又似警告。 “你再碰他,他会死。” “······啊?” 身为一个行家人却被门外汉指责,夏英哲一时难以适应这颠倒的错位。 怎么他好好的碰了宿主就会害死对方了,这谁给他解释清楚? 然而好巧不巧,这时轮到他的手机响了。 来电者竟是任雪珍。那天在医院,他与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正好,”安博明只觑一眼便露出笃定的神情,“告诉她,我们会去的。” 语毕他像无视空气般略过了满脸疑惑的夏英哲,衣服包着生死不明的猫仔上楼,他从后脑勺头发到衬衣后领一大片都沾着刚才小轰|炸时挤爆的蛋黄酱,乍一看怪像滑稽的行为艺术,引人发笑。 特别是当他狼狈的模样与那张苦大仇深的严肃脸形成鲜明对比后,夏英哲却没嬉笑的心情,匆匆接起电话。 任雪珍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她似乎在喧闹嘈杂的地方渐渐走远,到僻静无人的角落才言简意赅地告知他联络的缘由。 原来任雪珍回到片场后,剧组还在继续拍戏,但昨天傍晚因为降大暴雨,他们一群人不得不在祠堂停歇到半夜。自此,无法解释的诡异意外接踵而至。 先是灯光师和几个摄影师次日清晨被发现猝死在工作室内,神情狰狞五官扭曲,似是死前看到了某种骇人至极之物。 后是场务组负责道具的女员工黄子茹性情大变,换上一身红装出现在祠堂最高层的窗户旁,边垂头梳发,一边咿呀哼唱,别人怎么叫都不回应。 那层向来是景区内鲜有人知的‘禁地’,因为早年间唯一的钥匙丢失,被潦草翻修后神奇的再无人问津。 所以现在包括当地景区负责人在内,谁都不知道黄子茹是如何上去的,更不知该如何阻止她做出更危险的事。 “啊,抱歉,这些我其实不该、不该跟您说这些的。只是,我们已经报警了,可迟迟等不到人来······” 一股脑说完全部,任雪珍最后才想起夏英哲不过是位相识不久的陌生人,而且她本来想找的是安博明。但这人的声音冥冥中总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话不知不觉说出了口。 “请你放心,这些我会跟博明说的。事实上,我跟他正准备过去。” 简短几句话后挂断了电话,夏英哲心有余悸,不安地望向楼梯口。 幽黑死寂,一望望不进深处,一如起先安博明冰冷威慑他的眼眸。 为什么刚才对方的表现简直像预知到了一切。 在当时的爆|炸雾流中,他看到的人依然是那个人,安博明的表情姿态,习惯的动作用语都未曾变过,甚至挑不出任何细微差别。 但是,果然有什么变得不同了,且这份异样仿佛正逐渐融入安博明的身体,由内到外的渗透。夏英哲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十分钟后,安博明换上黑色卫衣与深灰外套,一身乌黑坐进了夏英哲的轿车。他单手插在卫衣前的大口袋里,看起来鼓鼓囊囊的。 座位一如既往是在后排,夏英哲发动引擎时往后视镜看去,犹豫再三忍不住开口问。 “博明,你的帽子呢?” 多年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难以进行正常交际的安博明向来是帽不离身,哪怕在他的宠物店里打杂,也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戴着,独自在家还好。 发丝凌乱微翘的安博明有些心不在焉,许久才敷衍般的回答了句。 “上次落剧组宾馆,没带回来。” 明知对方衣柜里还有无数顶备用‘安全帽’,夏英哲心领神会不再追问,他将车倒出车库,驶往目的地邢图县,任雪珍所说的出事祠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轿车穿梭过拥堵密集的街区,离开繁华喧闹的城市,当它沿蜿蜒山道平稳行驶时,残阳刺入了安博明困顿的双目。 他的右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早已发麻。手臂牵动腕部在绒布口袋里动了动,他掌中躺着的冰冷物体随之颤抖。 出发前,只是他上楼换衣的时间,原本正常大小的猫妖竟迅速萎缩成了婴儿胚胎大小,浑身白毛亦变细变短,暴露出皱巴巴的肉色皮肤。那蜷着胸膛,起伏喘息的模样,活像恐怖片中索命的畸胎。 丢了形,失了骨。 他模糊的记忆中还残留着自己亲口而出的喟叹。 都说熟能生巧,三番两次下来他不受控制做出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说出自己无法解释的话,他居然可怕的接受了这种变化,甚至开始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联系起之前的种种,包括脑中时有时无的零碎记忆,安博明愈发肯定起如今的‘直觉’。 更何况,相比其他人的说法乃至某些他亲眼所见真假难辨的景象,他宁愿相信‘失常’时的自己。 吕宅祠堂那的老柳树,是救助猫妖的关键。另一个自己通过直觉是这么转告他的。 猫妖的身形似乎又缩小几分,为更好的安抚这不停颤抖的可怜小生物,安博明缓缓聚拢五指。 僵硬的手指极力把控力度,让最温暖柔软的掌心垫着冰冷孱弱的躯|体,他特地腾出拇指,凑向对方嘴边。 果然如他心里所料,一阵窸窣后,萎缩的白猫精准咬住了他的指头,磨牙似得蹭了蹭,不疼,痒得舒服。但能感觉到这是用尽了全力,向人传达着不满愤懑的情绪。 恍惚间仿佛看见谁赌气的样子,安博明靠窗垂头隔着布料,他盯着鼓起的口袋失笑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胆大包天的咬过我,不······应该是打过我,得意洋洋的过来挑衅,特臭屁。” 全神贯注开车的夏英哲不禁往后多看了几眼。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微妙的不对劲。 此后再无言语,面露倦意的安博明保持这一坐姿合眼靠着座椅,夏英哲充当着称职的司机,沿导航行驶,离邢图县离阳风景区的红点越来越近。 与刚出发时相比,此时的天暗沉得异常,山间讯号向来不好,车内电台的广播总会有呲呲杂音捣蛋,模糊掉天气播报员的解说声。 最后一段下山的环形公路两侧满是摇曳的树影,路灯的微光藏在其中闪烁,轿车的远光灯能远远的照亮护栏上的红漆。 夏英哲将车速越降越慢,没打开转向灯停在路当中。 完美融入这一世界,以人类身份生活几十年,他自然不是突然脑袋秀逗故意找死。 他将车内上锁,默默警惕着四周各处。其中有他看得到的地方,也有那些,在车里看不到的。 车停下时,小憩中的安博明也察觉到什么缓缓睁眼,左右环顾一圈做出结论。 “时间,不对。”
第129章 好软一只猫18 他们在山路上行驶的时长, 远远超过了正常标准。按轿车的速度和顺畅的路况,他们非但不会迟迟未到,反而还会提早一到两小时抵达邢图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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