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急又气,眼见谢岑毫发无损的样子,一时怒火冲头,全朝他发泄而去,“又是因为你!每次北昀跟你沾惹上就准没好事,上次是蛊毒,这次是溺水,你还要害他几次才够!” 林子期恼怒过了头,将蛊毒一事全盘托出,他自己却未有所觉。 而谢岑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顾北昀的身上,听着他的斥责全然没有反应,恍若未闻。 只身上的衣袍尽湿,还在往下滴水,经由膝盖时化作嫣红色一齐落地。 旁边同样浑身湿透的祈安却忍受不了,侧身挡在谢岑面前,恨视林子期。 林子期毫不畏惧,“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自己想想,不是你来,北昀哪儿来的这么多危险,自从你入了将军府他就不断遇险,生死一线。” 这下子谢岑终于有了反应,他推开挡在面前的祈安,直视林子期,冷嘲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话,我是北昀的妾,你又是什么身份?北昀的命自有我来护,你现在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替他看病,多余的事情不要管。” “你!”林子期气急抬手欲打谢岑,却被人握住了手腕,不是别人正是谢岑。 祈安见此状况放下了伸出的手,静立在一旁。 谢岑缓缓收紧五指,眼神狠戾,“我说了,赶紧替他治病,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听不懂吗?” 林子期被他捏得手腕生疼,对上谢岑这样的眼神,他才忽然发现,谢岑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 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更是带着剧毒的毒蛇。 谢岑不再多言,松开了抓着林子期的手,冷道:“现在做你该做的事情,别再多说话了。” 林子期捂住手腕,与谢岑对视片刻,转而坐在床边,继续查看顾北昀的状况。 好在胸腔中的积水已经清除干净,此刻只是昏迷,没什么大问题,林子期吞心入肚,转身准备出去开药,被人拦了下来。 谢岑问道:“北昀如何?” 林子期不欲跟他多说话,言简意明,“他无事。” 话罢,撞开谢岑的肩膀就出了门去。 祈安见不得谢岑被人这样对待,回身就要去抓林子期,被谢岑拦了下来,“不必,他也是关心则乱。” ‘可是主子,他这么对你,要不要我直接杀了他?’ 谢岑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替顾北昀掖紧了被子后,方道:“不可杀。” 祈安快步走过去,瞥一眼昏迷中的顾北昀,手势比划得更快,‘那他要是将刚才之事告诉顾北昀,主子你当如何?’ 谢岑拨开顾北昀脸上的乱发,并不在意祈安的担心,“无所谓,重要的是北昀会不会信我,那么即便他再说些什么,也只是空口无凭罢了。” 祈安还欲再言,谢岑打断了他,“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是要弄清那画舫的来源,看这情况必是早有所谋划的,找到这幕后之人。” “其次,船上那会武之人的身份也要找找,看看他们是否都为同一方势力。” 祈安点头领命,将要退下去时,忍不住关心道:‘主子,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先把湿衣换了吧,身上的伤也要及时处理才好。’ 谢岑没有看他,“知道了。”
第36章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祈安敛眸退下,屋中再没了人,谢岑抬指描摹顾北昀的眉眼,顺着挺翘的鼻梁向下,及至失了血色的薄唇。 流转多时,他挑起双眸,关情脉脉,“北昀,你也会怪我吗?你也觉得我在你身边是错的吗?” 没人回应,顾北昀仍紧闭双眼,谢岑自顾自地接下去,低沉的话声回荡在二人之间,如泉水过耳般动听。 “可是怎么办呢?北昀,只有这同心蛊在,我才觉得你是属于我的,不会轻易被别人所夺走。” 话音绕耳,谢岑的眼神倏然转狠,语调同样急转直下。 “所以我不会放手,害你的人我都会替你杀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夜色如刀,劈碎烛光,变得模糊不清。 林子期坐在桌前,撰写药方,回想起谢岑那副样子,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下笔的手一顿,墨点晕开浸染宣纸,林子期突然发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在他说出蛊毒的事情后,谢岑半分错愕的模样都没有,坦然自若,俨如早就知道这件事般。 林子期遍体生寒,思度往日种种,一个从未被考虑过的事情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蛊毒或许就是谢岑故意为之,下在了顾北昀的体内,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难以根除,林子期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他心下一凛当即扔开笔,快步走回顾北昀的院中。 推开门,屋内已没了人,顾北昀仍闭着眼,他探手过去搭住脉搏,无甚异常。 只床边,地上些许绯色,不知是谁的血。 * “郎君,怎么伤成这样子的…”另一边宁粥边给谢岑上药边蹙着眉,眼底涌动着担忧,怜惜和心疼。 谢岑坐在椅子上无悲无喜,“在地上跌了一跤,起来后就这样了。” 他已将湿衣换下,身上是新的寝衣,发梢还有些许滴水,是沐浴后未曾好好擦拭的结果。 宁粥看他神色不好,知他不想说话,只默默给他上好药,而后又去熬了碗姜汤送进屋中。 一切事毕,宁粥颇为担心地看了眼依旧坐着的谢岑,才慢着步子悄声退出去。 烛火炸响,噼啪呲燃,光影晃荡,连带着谢岑的影子一同闪动。 他未有睡意,转动着腕间的青玉镯子,盯着墙上飘动的黑影。 他在等,等祈安的消息,等着去了结掉那些碍眼的人,更要除掉所有企图伤害顾北昀的人。 思及此,谢岑手下动作稍顿,想起了林子期的话来,害顾北昀受伤的人也有他自己。 他心烦意燥,腥红爬上眼瞳,杀人的想法愈浓。 这时门边传来响动,吱呀一声,之后脚步声起,谢岑扭头,影子随同转动,话声冷淡,“查清楚了?” 来人恰是祈安,依旧一袭湿衣,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而来。 ‘撞画舫的人是谢鸿羽安排的,谢鸿丰也有参与。’ 谢鸿羽谢鸿丰,听到这二人的名字,谢岑最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实在是太长时间了,他都要把谢家给忘了。 他没去找他们,他们自己却送上门来了。 谢岑又问,“这二人眼下在何处?” 祈安知他要做何事,答道:‘我回来时,他们还在青瑶坊,此刻应是还在。’ 谢岑嘲讽一笑,“倒是乐得逍遥,一个瘸了腿,一个不能人事,还混在青楼中,北昀的心果然还是太软了。” 他摩挲着腕上青玉镯子,祈安看在眼里,听在心里,眼底流露出浅浅的难过。 谢岑边动作边说:“先不用管他们,等他们从青瑶坊出来,再把人抓回去,关在暗牢里,不要上刑,等明日我过去再说。” 青瑶坊是晋州城排得上名号的青楼,但它同样也有另外一重身份,那便是天道苑的“灵”,专司收集消息。 祈安点头,目光落在他还在垂水的发丝上,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主子的头发还湿着,我来帮主子擦干可好?’ 谢岑不置可否,好似还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 祈安觑他许久,大着胆子拿过一旁搭着的布巾,靠近谢岑,立在他的身旁,包住了他垂在腰间的湿发,轻轻柔柔地擦拭起来。 屋中很静,无人开口说话,谢岑默许了他的动作,并没有过度的责问。 祈安也不逾矩,只规规矩矩地擦着,刚还失落的眼中溢出些许亮光。 他一向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 他喜欢谢岑,所有模样都喜欢,杀人时手不留情的样子,开心时眉眼弯弯的样子。 三年前初见时的第一面,他就喜欢上了这个人。 那是个大雪夜,路上零星几人,祈安衣衫褴褛,躺靠在墙边,体内的余温渐渐流失,却无人分给他一个眼神。 生命好似将至尽头,呼出的气微乎其微,甚至不带半分热气,眼皮更是沉得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灰蒙的视线中,闯入进来一只素手,握着个小巧的馒头。 “我只有这个了,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去吧。” 温和带笑的话声如同驱散阴翳的暖阳般,虽不强烈,但足够温暖。 祈安轻掀眼皮,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灰色尽退,数不清的美好颜色晃入眼中,天旋地转。 很久之后他都始终记得那个温善的笑脸,美得让人脑袋发昏,呼吸不畅。 祈安天生口不能言,大多时候他都感觉会不会说话其实没什么两样。 可与谢岑相识之后,他恨极了自己是个哑巴。 因为是哑巴,他没办法在谢岑受人欺辱时,为他仗言,更无法在他难受时,宽言以慰。 比起由口而出的温暖字句,凭靠手势所表达出来的语句是冰冷的,全然不能相提并论。 因着他说不出话,这份喜欢便在心里藏了三年,换做成行动,陪着谢岑一步步成立天道苑,再走到如今。 祈安时常回想这三年的时光,他并不后悔,能像现在这样为谢岑擦擦头发,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发丝上的水珠尽数被巾帕所吸收,祈安也知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他放下湿潮的布巾,偏头要告诉谢岑时,却见他阖着眼睑,呼吸绵长,竟是已经睡着了。 祈安难掩心中惊讶,琉璃瞳眸轻颤,目光打转间,瞧见了谢岑膝盖上的血痕,旋即又回忆起他为救顾北昀时的义无反顾。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介意谢岑喜欢别人,但当事实来到眼前时,他的全身都在排斥,他还是做不到。 祈安咬紧齿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而谢岑还是未醒,微垂着头,依旧睡得熟沉。 他静立片刻,俯身欲将谢岑抱起,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他才想起自己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他停下动作,扯过两条干净的布巾,搭在坚实的胳膊上,才再度伸出双臂将谢岑抱了起来。 出乎意外的,谢岑很轻,身上的肉也不多,甚至有些硌人。 祈安心疼不已,感觉他比在谢府时还要瘦了。 在抱着人走向床边时,谢岑照旧没有苏醒的痕迹,呼吸打在祈安的侧脸上,如羽毛滑过般,痒痒的。 他小心又珍重地给谢岑盖上被子,目光缱绻流连许久,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次日谢岑醒得尤为早,发现自己已经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只微愣了下,便恢复如常。 收拾洗漱番,谢岑先去了顾北昀的院中,入门时,林子期也在,瞧见是谢岑来,他即刻表现出不加掩饰的防备,眼中更有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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