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刚一张口要答,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起来,远处风烟滚滚,马蹄声如雷电般重重击打在地上,漫天的黄沙之中一群人正驾马而来。 树下的人们立时朝那声势无比浩大的阵仗看去,待沙尘淡去,在前驾马的人逐渐露出面容来。 宛如见到九天之上的神,他们不由自主地朝那人跪拜,口中齐齐高呼。 “厉将军!厉将军回来了!” 与此同时的皇城内,宫墙的最高处站着个男子,一袭华服,发丝仅用根玉带松松束着,坠在身后。 他生得极好看,有一双像狐狸般上挑的眼睛,眉心和眼尾都有颗小小的红痣。 宫墙很高,站在上面可以将一切都收入眼中,男子观着宫城外那条通向市井的宽阔大道,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浅淡,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有一人走来上来,见男子如此神情,打了个冷颤,“陛下,厉…厉将军回来了。” “他又活着回来了?” 漫不经心的语气,视线也未移动过,可就是这样仍旧将方秋白骇个半死,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砍去头颅。 他弯下身子,斟酌着语句,回道:“陛下,厉将军这次外出平乱,也…也是为了陛下,可以说是很忠心了。” 沈嘉然转过头,睨着来人,“照你这么说,那朕岂不是要好好感谢他,不如把皇位都让给他坐吧。” 方秋白脸色一白,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求饶说:“陛下息怒,都是奴才的错。” 他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啪”一声,力道很大,转眼间右脸上已出现了个红色的掌印。 “接着打吧,这声音听着倒是悦耳。”沈嘉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回视线眺望远方。 伴着清脆的巴掌声,沈嘉然盯紧了远处林立的市井街巷,仿佛已经能看到那人坐在马上,神采奕奕地接受百姓的跪拜。 他想他迟早要杀了那人,那个会威胁到他皇位的人。 方秋白捂着红肿的脸走回揽月殿,与他相熟的内侍看他这样忙迎上来,“哎呦,这脸怎么给打成这样了?你又惹陛下不开心了吧。” 方秋白重重叹一口气,他自小服侍他们这位陛下长大,头几年还好好的,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脾气是越来越阴晴不定。 虽不至于到突然杀人的地步,但方秋白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怕是离死不远了。 他们所待的宫殿是沈嘉然的寝居,此刻殿中没什么人,都为晚上厉将军的接风宴忙活去了。 大约是内心太过凄苦,加上此刻身边的人又是自己的知己,方秋白咬牙切齿道:“这样的皇帝就是暴君,还不如就让厉将军来当这个皇帝—” 魏林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四处瞧,“慎言,你的脑袋不想要了啊。” 他们的年岁都不大,当今陛下还未及冠,他们服侍陛下长大,与他也差不了几岁,说来其实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方秋白垂头丧气地拉下他的手,“知道,可我现在这样脑袋很快也要保不住了,魏林,快帮我看看我的脖子。” 魏林疑惑地看去,“脖子怎么了?” “你没看见上面架着一把刀吗?”方秋白自嘲说着,牵扯到了脸上的红肿,嘶出口气。 魏林忍不住笑出声,瞧着那红红的掌印,才想起紧要的事情来,“走,我给你上药。” 甫一上好药,方秋白就赶紧回到了沈嘉然的身边,陪着他一同往设宴的秋华殿走。 此时天色将晚,暮色从四面八方层起,他们穿过御花园,这里还未来得及点灯,倒显得有些灰暗。 沈嘉然不喜欢身边伺候的人太多,所以平时在宫里跟在他周围伺候的也就一两个人,不是方秋白就是魏林,要不就是他俩都在。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不会有乌泱泱的人围在他身边,扰得他头疼,坏处就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冲上前保护他的人很少。 譬如此时。 寒光乍现,一柄冷剑自半空袭来,黑衣人运着轻功,剑指沈嘉然的头颅,“暴君拿命来!” 站在沈嘉然身后的方秋白只来得及喊出个“抓刺客”,之后就没有任何作用了,呆愣愣地看着那柄剑离沈嘉然愈来愈近。 他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想着这刺客能直接将暴君杀了,从此一了百了。 不想那刺客的剑还未至眼前,就被人一脚踹中腰腹,倒在地上,吐出口血来。 而后在御花园中巡逻的兵士很快赶到,将刺客压制住,听从发落。 从头到尾,被刺杀的沈嘉然都不见慌乱,寒凉的目光从那刺客的身上转到另一边站着的玄衣男子,正好与他对视。 沈嘉然也不移开双眸,就这么看进那人的眼中,接着启唇,“把这刺客的皮剥了,挂在宫墙上,尸身丢去喂狼。” 分明是处理刺客的话,但他的眸子始终停留在那玄衣男子的身上,就好像被扒皮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刺客听罢这话,立刻大叫起来,“暴君,你这个暴君,一定不得好死!” 这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兵士正欲将他的嘴捂住,玄衣男子身形一动,用力掐住刺客的双颊,“咯噔”一声,刺客的下颌瞬间断裂开来,再多的话都化作了呜呜声。 兵士怕再出差错,不顾那刺客的哀嚎,忙将人给拉了下去。 喊叫声远去,玄衣男子单膝跪倒在沈嘉然的面前,“陛下,臣有罪,未得陛下同意,私自行动。” 沈嘉然盯着他垂下的头颅,眼中起了杀意,可还是死死地压制了下去,抬手虚虚将人扶起,“厉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有你相救,朕怕是早就死了。” 他将死这个字咬得极重,厉骁皱了眉,想要说些什么,动了动唇却还是未能张口。 他与沈嘉然一道往秋华殿走,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恰是能看清他的侧脸,又不会被人察觉到的位置。 “陛下,此次平乱很顺利,造反的人都已被臣活捉了,只待陛下下令处置。” 沈嘉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因听得太多了,每一次厉骁出外打仗,必会胜利,毫无例外,不然也不会被百姓看作是战神一样的存在了。 “嗯,厉将军看着处置吧,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厉骁颔首,二人都不再说话了,继续走动。 没一会宫灯都亮了起来,也让半步之遥的那人的面容变得清晰可见。 厉骁盯着他俊美的侧脸,忽然想到了怀中藏着的东西,再看马上就要到秋华殿了,情急之下开了口,“陛下,臣有东西想要献给陛下。” 沈嘉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子看他,“什么东西?” 厉骁从怀中掏出个锦盒来,光看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沈嘉然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滔天的怒意。 一个武将的俸禄能有多少,这么珍贵的东西定然是别的朝臣为了巴结他所赠,如此私相授受简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厉骁不知他心之所想,打开锦盒让沈嘉然看,“臣听说陛下晚上难以入睡,这是臣偶然所得的药玉,放在枕边可以清心静气,能让陛下睡得安稳。” 药玉不大,安安静静地躺在锦盒中,泛着柔柔的光芒,不仅如此还有股子淡香幽幽萦绕鼻尖,是个上好的物件。 可正因为如此,沈嘉然更加愤怒难忍,恨不得立刻就杀掉眼前人。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厉将军有心了,在外杀敌也想着朕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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