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总管实话道:“大人进宫复命去了。” 柏秋行这几日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过一遍贤君能臣的场面了。 他还没死,暗地里的那些勾结也没放到明面上来。只要还没同那些势力撕破脸皮,他就还是这后齐的御史大夫,该干的事,还是不能懈怠。 时松又问道:“大人的毒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只是咳疾未愈,不过大夫说,多养些时日就好了。” 听见马总管说了一通,时松才放下心。 他只觉得自己愈发难受了:“马叔,我人有些不舒服。” “我去叫大夫?”马总管作势要出门。 时松摆摆手:“不用,我屋里还有药,你着人帮我煎一副就好。” 他房间有一个专放药的箱子,瓶罐的纸包的各种都有,那些都是他这身子骨先前作下的孽。 时松一进屋就想倒床,奈何奔波了这么些时日,总觉得身上脏得很,愣是撑着眼皮子头痛欲裂地洗了个热水澡,里衣都没裹迷迷糊糊地睡下了。 柏秋行回来的时候,正好一个小厮端着药往三更冬跑来,那人正是明庆。 柏秋行施手拦住他,不解道:“还未到我用药的时候,怎么就端来了?” 明庆:“回大人,这不是大人的药,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柏秋行打断。 柏秋行面上闪过担忧之色,加重了几分语气:“时松回来了?” “是,这是驱——” 明庆又一次没说完,手中的药碗就被柏秋行端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匆忙背影。 最后明庆看着那背影兀自补全了后面要说的话:“寒退热的药……” 柏秋行将药给他端去的时候,时松仍睡着的。房间里突然进来个人,床上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 他整个人侧睡着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只漏出一双紧闭的眼睛,眉头还是拧着的,似乎十分痛苦难熬。 柏秋行也不忍将他叫醒,但药总得要吃。 他蹲下身平视床上的人,指尖抚开他的眉间,不舍地停留好片刻。 他看着这双眉眼,想着,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生得好看?太浅显了。他自己答不上,但就是喜欢上了,就是心中的那个偏爱。 他没有再给自己找借口,而是直面地想找个所以然。 他又想着,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他不知道,还是没能找出个答案。 在叫醒时松前,他自顾自地问着:“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于你而言,是何种存在?” ——我想问,你对我,是否也有其他感情?
第61章 柏秋行隔着被子轻拍着时松,后者醒来的时,还被他吓了一跳。 时松回魂后,睡眼惺忪又昏昏沉沉地道:“大人?” “醒了?吃药。”柏秋行面上毫无波澜地将药碗端给他。 时松艰难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落一片,柏秋行见状扯下木施的外袍搭在他身上。 没有过多言语,柏秋行又将药递进了些,时松就靠着床花木架盯了他一会儿。 “看什么?还要我喂你不成?”虽然柏秋行觉得并无不可。 “……”时松愣是将那一通感动的话憋了回去,无力地撇了撇手。 他正准备接过碗时,柏秋行便端着碗近身,碗口抵在他唇边。 时松错愕万分地看着柏秋行,后者面色无异地说道:“还看?张嘴。” “我自己来!”时松觉得柏秋行吃错药了,难不成中毒后把脑子毒傻了?还转性情了?他觉得过于可怕了些,抢过碗一口闷下。 柏秋行:“……” 睡了这一觉,再加上喝了碗药,时松脸色才好了些,二人此时才说回正事。 柏秋行:“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时松只道:“范桂屹同意了。” 柏秋行愣了一瞬,他没料到时松此行会如此顺利,不过他心中的想法没有流露于色,而是反口说着:“我没说这个,你不给我解释一下?” “还解释什么?”时松低头,扯了扯外袍,“大人都能猜到了,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声不吭就去了?” 时松抬眼看着他,似乎是又想起柏秋行那日中毒的模样,动了动唇:“大人那种情况,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柏秋行依然一副与他争执不下的样子:“那也应该等我好了后再谋划此事,而且王爷那边也还没交代清楚。你一个人跑去桐州,天高路远,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难道要我像以前那样眼睁睁看着大人受迫害?这一次躲过了侥幸活了下来,那下次呢?”时松越说越激动,似有怒火,“难道就要任人摆布?天乱已是定局,或早或晚有何区别?早些去,还能早些将大人拉出深渊。” 听见这些话,柏秋行怔了片刻。 他原来以为,时松是知晓了那秘闻后,迫不及待地想一展抱负,将后齐天下扶回正轨,才单枪匹马去了桐州。 没想到时松的这些想法里,自己占了首位。 时松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正怒火中烧着,做好了挨训的准备说着:“大人怪我也是应该的,我不怨。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说再——” “你做得很好。” 时松猛然止住话头,诧异地抬头盯着他。 柏秋行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做得很好,我没有怪你,我只是——” 他想了想,张手拥上去将后话坦然说了出来:“我只是担心你。” 时松闻言咂舌,猛地一震,骇然不已地任由柏秋行抱着。柏秋行下巴就搭在自己肩上,自己的手就垂在旁边,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脑子直接一片空白。 过了好久才勉强回神,他仍是不敢动,只是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柏秋行的臂膀,疑道:“……大人?” 柏秋行就在他肩上闭眼垂着头应了一声。 完了,他想,该不会真把脑子毒坏了吧?或者说,被夺舍了?怎么变成玄幻仙侠文了? 柏秋行依旧没有动作,时松将他推开清了清嗓子,不尴不尬道:“这一趟比想象的要顺利,我没事儿的大人。” 随即他又是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柏秋行一眼,不确定道:“你真是柏子濯?” “……”柏秋行噎了片刻,“你是觉得,我以前对你很不好么?” 时松挠挠头,应道:“也不是。好是好,只不过——” 没这么热情啊…… 不过后半句他没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话头:“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南边不太平,南疆有举兵之疑?” 柏秋行:“嗯,我也是今日进宫后才知道的。南疆北有大量士兵聚集,听说还驻起了营帐,若是南疆朝官巡界,倒也不必这么大的阵仗。” 时松想了想:“晖城谷城相邻,两城都与南疆接壤。谷城那边张老二在,我不知他在战场上有几分本领,若真到了那一步,想也不会做那个卖国贼。至于晖城……” 柏秋行接过话头:“晖城驻守将是位姓蔡的老将军,从沙场上下来后就一直守在晖城,如今也有几十年了。” “圣上对二城有准备吗?若真是打起来了,圣上打算如何?” 柏秋行默了片刻,轻叹道:“我听他的意思,准备议和。” “议和?”时松蓦地皱眉,一副十分不解的模样,“自从南疆新王继位后,南蛮子便屡次在边界线找事儿,议和能管多久?现下朝中各方势力盘踞,他不仗着这些人拿什么议和?” 柏秋行极为头疼地揉了揉眼睛,最后吐出两个字来:“割城和亲。” “!”时松悚然一惊,“……割城和亲?” 他觉得萧予寄疯了。 面对敌人的进犯,不想着出口恶气打回去,倒是毫无底线地一昧退让,甚至把自己的地界双手奉上。 若是这退让能换来盛世太平便还有得论,关键是,这种逃避到底能换来什么结果是未知的,还有可能是更险恶的。 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这是个下之又下策。朝中不是没有能将,若是赶着晖、谷二城,傲气铮铮地与那南蛮子死命相拼,未必会输。 而且,现下能和亲就只有萧洛钰一人,萧予寄这是要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入虎口。牺牲自己的亲人来委曲求全,当真是懦弱极了。 “魏大将军和赵大人他们呢?”时松知道,那些一心为民为朝的人,不可能看不出看出这些弊端,那些人不可能不出言相阻。就算这些人不敢开口,还有个范怀戚,他不可能不出面。 柏秋行万分无奈道:“圣上说,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等真到了再议。” “他都不怕引起群臣公愤吗?”时松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他气得语速都快了些,“后齐与南疆从未有和亲的先例,那边苦楚贫瘠之地,南蛮子野心又大。一旦这个先河开了,再加上割了城,他能保证南疆没有一举吞并后齐的异心?” 他说着这些,柏秋行又何尝不知道。 那个答案显然是不能的。现在两国连交往都没有,南疆的狼子野心更是昭然若揭,更何况有了来往,日后怕更不好控制了。 时松越想越气,不自觉捂着额头,感觉才缓好了些的昏痛感又冒出头来了。 柏秋行叹了口气,轻拍一下他的头:“走一步看一步了,还没发展到最坏的那一步。这些不是你该忧心的,好好将养,过几日随我去赴宴。” “什么宴?” “褚家和赵家的喜宴。” 彼时的张府,也过着不省心的日子。 院子里洒扫的下人刚下去,拐角就多出一人来。 “老师。” 张齐敬赤着脚站在鹅卵石路上,也不嫌硌脚冻人,侧首道:“我瞧你这几日憔悴了不少,怎么,死了一个奴才而已,还真能让你伤心几天?” 彭祥颔首低眉道:“学生没有。学生只是在想,那吕二去桐州这么些天,也没传过什么消息来,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跑去酉州找他亲哥吗?他能跑得掉吗?”张齐敬甩了甩袖子,“他办事稳重,我倒是放心,再等等吧,估计这几日就有信儿了。” 彭祥点头:“是。若是未成,学生这边已经准备好人了。” 他们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一旦范重阳不肯的消息传来,便派人潜入桐州潜伏。等到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一刻,一举夺下那六万军士。 张齐敬觉得自己很好心,还给了范重阳一个机会。 他欣慰地拍了拍彭祥的肩:“你倒是心细,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事放心不下,怕耽搁进程。” “老师可是在忧心南疆?” 张齐敬捋了捋胡子:“按原先的计划,算算日子,就是这几日了吧?他南疆在这个节骨眼上异动,还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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