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那半仙能算出我该如何避免么?” “……也不能。” “那半仙——” 时松窝火打断道:“你别问了!”生死有命,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 不过柏秋行并没有止住话头:“那半仙刚刚在哪儿看见的韩直?” 时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好半天才回道:“原本是跟在彭祥旁边的。不过我刚才看了半天,也没再找着他身影。” 他想了想又道:“一身皂衣,半张黑面遮住了脸。” 柏秋行若有所思点点头。 “哦对了,”时松又道:“张家二子身边的那个人,你小心一点,不是什么好人。” 他说的是吕凌。方才找韩直的时候时松就瞧见他了,他知道这人什么来历,也知道他来这儿到底有何目的。 时松:“大人,明枪易躲,当心暗箭。” 围猎快开始时,时松就和众人道过别,拉着马跑到后面马场去了。 说是小马场,却和小沾不上边,马渡山毕竟是皇家地盘,再怎么着,也不至于真的小得寒碜。 多的人都在前边看围猎去了,这边场地只有零散几人。 时松摸着马儿的头,心里想着,这次围猎三天两夜,自己这三天,再怎么着也能琢磨出些门道来,总不至于脑袋空空,怎么来怎么回。 他左右望了望,将视线落到不远处扶着马摇摇晃晃的人身上。 时松看他往马上翻了好几次都失败了,旁边还有人在跟他说些什么。料是那人也是才学,不过人家有师傅教,自己只能一个人瞎捣鼓。 时松收回视线,又摸了摸手里的这匹马,和声和气说道:“好马儿啊好马儿,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就跟着人家学,先一脚踩上马镫。脚刚踏上去,那马儿就神游似的往前走了两步。时松还来不及放下来,踩着马镫的腿就被马儿带远了些。 时松不得法,另一只踩地的脚连往前跳了两步,十分尴尬道:“大爷我求你别走了……” 结果那马儿大爷突然一个转弯,他那只脚蓦地从马镫上滑下来。 然后,一个劈叉下去。 “!”时松感觉自己腿断了。 “我的妈……”他神情痛苦,十分艰难地并拢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只马儿还在幽幽转圈。 与此同时的猎林里。 利箭破风,擦过耳廓直直冲进丛林深处,原处微动的地方便再无动静。 彭祥松弦,转头看见了那一发箭镞的主人,说道:“柏大人这是存心和彭某过不去了?” 这是柏秋行先他一步的第七次。 他知道自己和柏家积怨已深,但没想过这次柏秋行会表现得怎么明显。从开场以来,就一直跟着自己。 柏秋行不语,挽弓拉弦,对着彭祥,堪堪擦着他发冠过去,射中了他身后的一只白鹳。 “彭大人倒是言重了。柏某只是在林子里转悠,缘分使然,总是碰到彭大人。” 彭祥一手握弓垂着,无意往他身后瞥了一眼,回道:“柏大人并非醉翁,何必卖那酒关子?” 柏秋行身后丛林赫然露出一双眼睛,架起弩来。 柏秋行从旁侧箭袋抽出一支箭来把玩着,搭在弓上无目的地比划着:“我卖酒关子?卖酒关子的,岂非一直都是彭大人?” 他迅速侧倾扭身,持弓朝向身后那片丛林,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陡然松弦。长箭哗然冲向目的地,一道清晰的穿肉声传来。 柏秋行复又坐直身子,悠悠调转马头。 彭祥的脸色似乎比方才差了不少,他看着柏秋行,想到了什么。 顾头不顾尾。 他匆忙扫视四周,然后,朝着柏秋行架弓拉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彭祥想做黄雀。 也不知彭祥眼中的蝉有无感应,只见柏秋行又抽出一支箭,起势偏头估量着丛林里的方位。 “这可是个大物什,最好一击毙命。若是让它有了翻盘的机会,难保不会反过来把你吃掉。你说是不是?彭大人?” 彭祥皱眉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与此同时,柏秋行对着丛林的那一箭也发了出去。 最终,彭祥那一箭擦过柏秋行的颈侧,也落到了前方的丛林。 “柏大人说得对,对于此等猎物,可不能心软。” 柏秋行整理了一下袖口,没再回话,驾着马去了别处。方才丛林里的人,不是韩直。 待再不见他身影时,彭祥才靠近那片丛林,冷声道:“出来吧。” 不一会儿,吕凌便从里现身。他脸色有些难看,一只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箭矢多余出来的部分已经被他折断,万幸的是,柏秋行的第二支箭并没有射中他。 吕凌是张齐敬的人,彭祥也没有责怪,只道:“先把伤处理一下。” 吕凌道:“方才那一箭,大人何不发了它?” 刚刚这边的动静,他在林子里面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不急,还有两日的时间,我要让他死得和我们扯不上关系。方才动手,破绽太大,事后难保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这边的马场,就在时松失败数次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征服这匹马的时候,一道熟悉又恶心的声音传到了耳边。 “先生这是想学骑马?” 一听见这个声音,时松就头皮发麻,整个人炸了起来。 他也顾不得被摔多次的疼痛了,急忙爬起来,站到马儿旁边,看着那半边黑面,警惕道:“你想干嘛?” 韩直笑道:“先生这般怕我?” “你要杀我?”时松浑身都是绷着的。 虽然这儿有不少眼睛盯着的,韩直不敢在此贸然动手。可毕竟是对时松下过死手的人,时松着实怕他。 “先生不必害怕,想是上次韩某吓到先生了,让先生对我有这么大反应。而且——”韩直仍是笑着的,“就算我要对先生做些什么,也不会是在这儿。” 时松仍不敢大意:“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杀柏子濯?” “那边不用我动手。我过来,只是想看看先生罢了。”他盯着时松的锁骨看了好一阵,明明是看不见的,“先生的伤,可都好了?” 时松急忙双臂交叉捂着肩膀,毫不客气道:“我可不想看见你。” 韩直没听见似的,朝他靠近一步:“先生若是想骑马,我倒是可以教教先生。” 不等时松反应过来,韩直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发力将他托上了马。 时松惊魂不定,死死抓着缰绳,脚上慌乱好一阵才踏到了马镫上。 韩直在下面看着他,笑眯眯道:“这不就上去了?先生可要驱马?不若我上来亲自教先生?” “你别过来!”时松心惊难定,他像是发作了浑身抖着,还冒着冷汗,厉声道:“你别上来!离我远点!” 韩直也真没上去,就立在旁边看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成品。 时松知道此人蛇蝎心肠,但书上也没提过这么变态啊。他现在的PTSD全然拜韩直所赐,要是韩直再碰他,他可能会疯掉。 时松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也没那么坏,他对自己说,至少现在没有性命之忧,韩直也没有碰自己。 他尽量忽视了旁边立着的人,将注意力全然放在马上,抓着缰绳左扯扯右扯扯,那马儿也很给面子地转了几圈。 时松尝试着让他不再转圈,走出一段距离。他腿夹了一下马腹,学着别人小声“驾”了一声,结果没动静。 他又重复了几遍,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下面的韩直扯唇道:“我还是上来亲自教先生吧。” 时松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韩直就坐到了他身后,左手环过他拿着缰绳。 时松感觉呼吸都上不来了,整个人发怵,头皮一阵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手肘直往后撞,慌乱挣扎道:“滚!滚啊!” “我来教先生——” 一支长箭穿过他肩侧,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将他击扫下马。 韩直滚地几圈起身,拔下箭矢,他看见了柏秋行,那人正搭弓准备朝自己再发一箭。 不过这一间终究是没能发得出去。 刚刚韩直滚下马的时候,惊到了时松的马,那匹马疯了似的横蹿马场。 时松还没反应过来,方才韩直的举动已经让他惊然无措了,这下又惊了马,更是难以应付了。 他连话都说不出了,在马背上一个劲地横冲直撞。在场不少人都被他这个阵仗吓到了,纷纷逃窜,尖叫声此起彼伏。 柏秋行见状也无心去解决韩直了,策着四阳追了过去。 时松只觉得天旋地转,眩晕无力。 前方撤了不少人,但还有一个迟迟未来得及撤,是萧洛钰,可能是面对危险来临自有了迟顿感。 柏秋行还未追得上,有心相护也是无法,只得大声道:“公主!快走!” 萧洛钰还怔怔地看着时松驰马而来,只差一瞬,一瞬之后,她的这匹马就会被撞。 而这一瞬之前,她被人捞走了。 救她的是位女子,她并不认识,这女子长相英气,飒姿不输男儿。萧洛钰就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好久没能回神。 柏秋行见赵清将萧洛钰救走后也松了口气,四阳渐渐与那匹疯马齐驱,他伸出一只手来,对着时松道:“手给我!” 没有回应,时松已经失神了。 柏秋行也顾不得这么多,这个角度,拎时松的后领有些困难。 于是他驾着四阳与疯马越靠越近,而后抓着时松的腰封陡然将他带过来。 那匹疯马还在乱跑,负责马场的人也在追它。 时松侧坐在四阳前身,整张脸煞白,还没缓过神,呼吸急促地盯着某处发呆,突然又神经地紧抓着柏秋行的小臂。 “……大人。”他似乎还没回神,只是怔然地唤着。 柏秋行微蹙,先是韩直后是马惊,知道此番时松被吓得不轻,便也没抽手,只是驾着四阳在马场里漫步似的缓行着。 疯马被制服后,其他人也恢复了先前的状态,该干嘛干嘛。幸好无人伤亡,不然此事怕是要闹到萧予寄那儿去了。 有少许目光打在这罪魁祸首身上,但也没有人刻意理会。 见身前的人还没回过神,柏秋行生硬道:“没事了。” 时松好半天才道:“……没事了吗?” 有了回应,柏秋行自不可察地稍稍放心了些:“嗯,都解决了。” 时松喃喃道:“……谢谢。” 没得柏秋行说什么,时松又开了口。 “对不起大人……”他看着自己离地的双腿,木然道:“对不起,我闯祸了……我想先下去。” 柏秋行没有说话,先下了马,正想接一把时松,他已经小心翼翼地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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