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倒是有力气跑了,仿佛方才说着要歇息的人不是他一般,浑然没了被妖怪吸□□气的模样。 若不是柏秋行眼疾手快地揪着他领子止住了他的步子,时松跑过了都不知道。 柏秋行见状不明所以问道:“干什么这般慌张,见鬼了?” 时松被提着走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猛地点头:“嗯!我看见他了……” 柏秋行猜测道:“韩直?” 方才彭祥身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直。哪怕戴了面具将义肢隐了去,时松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柏秋行也不是凭空猜测的,毕竟那件事已经成为时松不可抚平的心结。 原本柏秋行是不知道那件事对他影响有如何大的,直到前不久的一次偶然。 从时松搬进三更冬以来,院子里的杂事基本上是他干的。可那段时间,时松受了重伤,那些琐碎事务便也暂时搁置下了。 前些日子,马总管来送东西,瞧着书房外檐角的灯笼旧了些,落了不少灰,便准备换一盏新的。 他又想着时松恢复得差不多,就让他帮忙,在扶梯下面接换接换。 事前时松倒是答应得好好的,乖乖在檐下掌着扶梯,也没注意到那些灯笼。 直到马总管将旧灯笼取下来递给他时,他便发作了。 柏秋行下朝回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时松颤着伸手,抬至半空又极为矛盾地迅速缩了回来。他背脊绷得正直,浑身似在发抖,像是突然间陷入了梦魇。 马总管被他搞得云里雾里,递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接。 柏秋行也有些疑惑,直到,他看见了笼盏上的弯钩。 后来才发现,时松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一些,连一枚小小鱼钩都能引起时松的恐惧。 不过,时松现在倒是没那么怕鱼钩了。他深深地觉得,这事儿得归功于松子……还有吃错药脑抽无情的柏秋行。 灯笼之事不久后,时松也不知是哪儿惹到了柏秋行,还是柏秋行哪根筋搭错了。 那日,时松一开门便迎上柏秋行“谁都欠我钱”的臭脸。 是臭脸先开的口。 “我府内不养闲人,”他乜了一眼挂在时松肩头的松子,“也不养闲猫。” “……?”时松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他祖宗十八代。 “以后不准拿后厨的东西给它吃。” “??”时松在心里问候了一下他祖宗三十六代,“……那大人是想饿死它?” 然后,柏秋行甩了根鱼竿给他:“自己养。” 时松炸了毛似的接住,“后院池塘里好像没鱼”还没说出口,便不见了柏秋行的身影。 “?”……有病吧? 虽然松子有能力觅食,可那样一来不就又成了流浪猫了? 可是他看见鱼钩就微微发怵,他心想,还是不去了。 而后,时松扛着鱼竿去了后院。 他秉持着坚决不让自己儿子挨饿出门乞讨的原则,最后父爱战胜了恐惧。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这池子里居然真的有鱼?! 他记得,当初自己在石桥底下睡的那大半个月里,连鱼影子都没瞧见。 他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不过有没有鱼都不重要,因为柏秋行在他给松子钓了六七天鱼后,又发话允许在后厨拿东西喂松子了。 这一举动更加让时松坚定了,柏秋行有病。 不远处便是猎场,长龙队伍仍在徐徐前行,各人打着各人的算盘。 见时松慢慢恢复了些,柏秋行才松手,幽幽道:“来了正好算账。” 抵达猎场后,萧予寄下令先整顿片刻。 敞席上陆陆续续坐上了人,各家的姑娘小姐,个个花颜月貌,端丽冠绝。 萧洛钰也在。 红袖站在她身侧,望着下方的某处:“公主,柏公子在那儿。” 萧洛钰并没有顺着红袖所示意的方向看去,而是满不在乎道:“他既不喜我,我又何必去讨嫌?要不是他那张脸生得喜欢,我堂堂怀安,也不愿自屈。一次两次便罢,总不能再有第三次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折服,何必呢?” 她生于皇家,集宠爱于一身。就算有个萧洛宁,也比不过自己。 因为她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也是后齐开国上百年来,最年轻、掌权最大的太后之女。 从小到大,随心所欲的事儿她也是干了不少。所以在感情方面,哪怕是在这人人皆道无情的帝王家里,她不屑于强求。 这是她该有的体面。 她无需依附也无需谄媚,男人而已,无所谓。 最重要的,是自己。 时松正给柏秋行牵马,他看了一圈,在人海里找到了彭祥的身影,却不见了韩直,取而代之的是两位矜贵公子哥儿。 那二人眉眼有五六分的相似,轮廓略微粗矿,看起来一表人才却不易近人的模样。 时松大概能猜到这两位的身份,张齐敬之子,身形略微高大是张骓期,另一位则是张骓遥。 不过,时松对这两人没什么兴趣。他只想找到韩直,然后,能躲多远躲多远。 又看了好几圈,韩直没找见,倒是迎来了跟着魏忱的面生者。 魏忱看他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便好奇道:“小时,你在看什么?” “啊?”时松被叫回神,随口道:“啊,那个,我在找我家大人。” 魏忱道:“不必找了,子濯不在这儿。那圆蓬后面有个小马场,他到那边去了。” “哦。”时松才发现他身侧站了个气宇不凡的人,“这位是?” “这是予……离幽王。”魏忱偏向身侧那人,笑意未减,“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是子濯府里的那位神人,时松。” 对于萧予霖,时松有些惋惜。 从他看过的那部分便可知,被萧予寄牵制的这些年,萧予霖过得并不好。 满腔的自由之心,却被困于皇城,困于权谋相争。 时松猜过,他的结局,大概是终身被困于此,这便是最好的走向了。 时松规规矩矩地朝萧予霖行了一礼,抬头再次见他的那一瞬间,脑海却陡然闪过些画面来。 那是一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火烛微光倒映在暗墙上,映出角落微弱不可见的身影。 他看不清那张脸,也看不出生死,只知道那个人奄奄一息,满身的血污。四肢都被繁重锁链牢牢锁住,像是什么重大刑犯。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那个从未见过的奇怪画面?
第16章 小马场的马厩里,有不少世家子弟,都是来选合眼称意的宝马,想着在围猎场上一骑绝尘大展风采。 崔言跟着柏秋行,手里拿着几个马牌。 他不明白,明明柏秋行的那匹马的习性是最合的,往年的秋猎也不曾见过他来这马厩挑马。 而且,他挑的这些马—— “大人,怎么都是些矮马?比您那四阳矮了不少……” 柏秋行没有答他,又拿起一张牌,递给崔言:“就这匹,其他的放着吧。” 崔言又问道:“大人这次,不骑四阳了吗?” “骑。” “那为何还要来选马……”崔言一脸的不解。 “因为有个半仙。” 崔言:“?” 半仙这边和魏忱两人唠嗑得正欢,方才在脑海闪过的画面全然被抛诸脑后。 魏忱道:“洛宁已及笄,正直年岁,予霖可替她相好了人家?” 萧洛宁和萧予霖乃一母所出。萧洛宁的终身大事,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多上心。 “不曾。这种事情,还是宁儿自己决定罢。” 时松心中一动,机会这不就来了吗?他急忙道:“王爷!我,我荐一个!” 萧予霖好奇道:“哦?时松公子想推举谁?” “我家大人,柏子濯!所谓日久生情,王爷你让四公主同我家大人多相处相处,公主肯定会喜欢上他的!” 魏忱勾唇道:“何以见得?在一起久了就一定会有感情吗?” “不一定。可我家大人不一样啊,他这么优秀,长得又好看,喜欢他的人还那么多。”时松掰着手指数了这么几个优点,“要是相处久了,肯定会有感情的。阿龟你同他相处多年,不就有感情吗?” 阿龟,叫的是魏忱。 这样的称呼魏忱也已习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他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萧予霖,笑意更甚:“可那不一样啊小时。我同子濯,是知己,该是知己之情,怎可同儿女之情相提并论?那是两种东西。” 时松有一瞬的动摇,不确定道:“……可换作他人,在一起久了,总会有别样感情吧?” 人家先婚后爱不都这样写的? 萧予霖似乎是被逗笑了,打趣道:“遇归说时松公子是个神人,没想到这个神人在感情方面倒是一窍不通。” 他将目光移到席座的萧洛宁身上,笑言道:“宁儿若是对子濯有心,我自会去提。子濯若是对宁儿有别样感情,我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倒是负了时松公子一番好心了。” 时松心想,没关系的,长路漫漫,只要自己努力,这两人总会有在一起的那天。 “什么好心?”柏秋行刚过来便听见这最后一句话。 萧予霖:“时松公——” 时松:“没什么!” 他声音盖过了前者,萧予霖见状只笑了笑,也没再继续说。 “没什么大人。大人你怎么才来?诶,阿崔,你这匹马这么比别的小啊?”时松探头看了看柏秋行身后,崔言正牵着马。 还不等崔言回他,柏秋行便扯过缰绳递给他:“等会儿围猎开始,你就牵着这匹马去后边的马场。 “?”时松接过来,“喂马吗?” 柏秋行一本正经道:“征服它。” “……那谁教我?” “自己琢磨。” “???” 崔言见状道:“大人,我去教阿松吧,反正我也不参加围猎,这时间正好——” 柏秋行头也不回道:“你要参加。” 崔言不解道:“啊?可是我往年——” 柏秋行侧目盯住他:“你要参加。” “是!属下要参加!” “……”时松在犹豫,要不要把等会儿有人要取他狗命这件事告诉他。 男主嘛,不都有男主光环?反正死不了,既然这样,那就不说了。 而后,时松拉着柏秋行与众人隔开一段距离:“大人!等会儿你千万小心,有人要取你狗……性命!” ……他不是关心柏秋行,只是怕柏秋行死了自己也活不成。 柏秋行点点头,问道:“又是算出来的?” “当然!我可是——” 柏秋行见怪不怪的样子,打断道:“半仙,能算出我会在哪里遇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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