倥偬梦中的时间节点是在百年前,秋茗被诬为邪祟,本该死于那场劫难中,他却意外激发了属于魔神柱的神力,悄无声息地活了下来。 梦中的叙事与现实差距很大,真实因果只占一部分,大多数都源自秋茗的部分幻象,以及……周芃脑子里编造的那些恨海情天的故事…… 在这个荒诞的故事中,仙门以为秋茗已经伏法,凉霄引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甚至并不为他的死而难过,还在物色重新收个徒弟。 他依旧下棋烹茶,与师弟泛沧浪秉烛长谈至天明,甚至将曾经对秋茗的温柔都给了那些天玄弟子。 传闻中,秋茗的死,还有他的出谋划策。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更不晓得,在黑暗阴翳中,有一抹幽魂始终跟着他,趴在他背上,揽着他脖颈,对他耳边吹气,一遍又一遍地说:“师尊,我饿了,好饿好饿啊……” “师尊,你不要收别人做徒弟好不好?” “师尊,我好冷,你抱抱我……” “师尊,我饿了,可我舍不得喝你的血,我还能忍的,可是,你这样子,我很难忍住啊……” 什么样子? 自然是就像秋茗这个徒弟凭空消失了一样,人前人后,凉霄引就像个没事人,将秋茗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不但绝口不提,还将他的生活痕迹,大到睡过的床褥,小到用过的杯盏,都丢下悬崖,抹去秋茗存在的一切痕迹。 靠着不甘与执念凝聚的那一抹无人瞧见的幽魂终于忍不了了。 秋茗好恨啊。 师尊真的不要他了。 他趴在凉霄引背上,目光森森地盯着凉霄引手中的信笺——那是天玄掌门为凉霄引拟的收徒名单。 秋茗青白的脸上滚落两行血泪,他从凉霄引后背跳了下来,轻飘飘地站在凉霄引面前。 对方似有所感,执笔的手腕顿了下,眉心倏然一蹙,咬住薄唇,冷汗顿时倾颓而下,沿着下颌滴落。 他看不见的少年倾身靠近,冰冷浮白的双唇贴上他下颌,吻去水珠,意犹未尽似的。 随后,抬起血淋淋的手指,搁在唇边舔了舔。 师尊的心头血真的好香,好甜啊…… 秋茗很享受似的,一滴也不浪费。 随着他将心头血舔干净的动作,从唇与手开始,幽魂渐渐有了人的形态…… “秋茗……” 凉霄引咽了咽喉咙,颤地声也不成,“我的……茶茶……” 他像是看不见自己心口那么大一个血窟窿,或者说是不在意,只微笑着伸出手覆在少年依旧冰冷,却隐约有了皮肤触感的脸颊上。 “你终于肯来……”似有顾忌,他将话咽了下去,混着喉咙里的血,眼角坠下一滴泪,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的……茶茶。” 本以为只是虚假荒唐的一场梦,这一刻,凉霄引却觉得真实起来。 在秋茗的视角中,凉霄引背叛了他,他饮了凉霄引的心头血是不甘,是报复,是愤恨。 可凉霄引却想起来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本来就见不到秋茗,寻不到秋茗,想要复活秋茗更是天方夜谭,他激地秋茗愤怒,让秋茗自己出现,主动饮了他的心头血。 于是,秋茗复活了…… 只是,在原本的轨迹中,这件事被天玄发现了,为了护住秋茗,凉霄引主动将秋茗渐渐恢复的魂魄纳入自己体内,撕裂神魂与其相融,以此相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若非凉霄引自愿,没人能强行剥离出秋茗的魂魄。 为了防止邪祟复活,天玄将凉霄引囚禁在囚仙台上,各种方法使尽,也不能使凉霄引妥协。 直到他找到辟开时空,带着秋茗脱离红尘,前往砀山的方法。 秋茗并不知道这一切,倥偬梦以秋茗的揣测意念以依托,自然扭曲了事实。 在秋茗的担忧中,怕的便是凉霄引与仙门合谋,算计秋茗,让他险些被俘,他九死一生地逃离天玄后,靠着饮下的心头血,与滔天恨意,激发出魔神柱的神力与魔息,变成了万妖群魔拥趸的魔神。 纵横捭阖,扫荡神凡两界,成为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尊。 自然,秋茗没有什么统御天下的野心,这段臆想应当和周芃有关,被歧视的小可怜遭遇深仇大恨,一朝觉醒,成为睥睨天下的魔神,很符合周芃的中二人设。 但梦主到底还是秋茗,因而,即便他得了天下,也无所谓去治理和征服,心心念念的还是和他师尊之间纠葛不清的爱恨。 梦到这里,就愈发离谱了。 少年魔神在击溃仙门后,并没有杀了所有人,他表面凶神恶煞,阴鸷狡黠,实际上,心里想的都是——要是真杀了这些人,师尊和他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杀了这些人好像并不能让他和师尊关系变好。 他甚至放过最讨厌的永青和泛沧浪。 因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死去的白月光才是永远的白月光。 他才不傻呢,杀了这些人一时痛快,却让凉霄引记他们一辈子吗?这也太蠢了! 魔神觉得自己不蠢,于是机智地提出要求:“让本尊放过你们很简单,拿凉霄引来换。” 仙门还真就换了。 秋茗表面凶巴巴,内心美滋滋地揽着他师尊回老巢了。 谁的心底都有阴暗面,倥偬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死的人也不是真死了,这只是秋茗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只要控制住,并不会如梦中一般造下杀孽。 理清这一点后,凉霄引并未真的恼怒,甚至琢磨着秋茗的反应后,宠溺地笑了。 他的小秋茗怎么会是灭世魔神,嗜血邪祟呢? 明明就算给他一次这样的机会,他还是最在意他。 透过窗棱,廊上似有影影绰绰。 凉霄引推开寝殿的门,对上一双眼。 少年吓了一跳,双目睁圆,惶惑地睫毛颤抖。 凉霄引唇角轻扬,长臂一伸,在两边魔侍诧异惊愕的目光中将少年揽入怀里。 温柔的嗓音低低沉沉地在他耳边说:“喜欢师尊,在我这里也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师尊准了。” 怀中人又是一颤,心跳地飞快,耳尖绯红,还被某人的唇瓣……轻轻碰了一下。 像是下意识的触碰,又或许其实是故意的。 凉霄引笑了笑,又说:“心结不解,倥偬梦不散,秋茗,师尊帮你。” “……什、什么?”秋茗声音都软了。 凉霄引将他拉入殿内,阖上门,将人抵在门框上,垂眸温柔地看着他,手指轻轻点在少年唇上。 “嘘,听我说。” 男人的声音磁缓低沉,听得秋茗着了魔似的,下意识点了点头。 “小秋茗,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怨恨你,伤害了你,以为……师尊不要你了?” 师尊不要他…… 安静的寝殿内,彼此呼吸可闻,偏偏秋茗耳边像是敲响一串编钟,吵地头疼,目光呆滞了半刻,仰头朝凉霄引眨了眨眼,眼底泛着湿润。 猜对了。 凉霄引叹息一声,心疼地拍了拍少年后背。 “别怕,师尊没有不要你,从来都没有。” 他贴在秋茗耳边,又说了一句很轻的话,秋茗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再抬眼看凉霄引时,眼尾都红了。 那是秋茗的第二重心魔。 正邪不两立,仙魔天生就该你死我活。 师徒禁忌不可恋,他与凉霄引若在一起,不说凉霄引内心能否接受,就那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唾沫星子也能将他们淹死,秋茗到底是舍不得凉霄引同他一起被辱骂。 可他无法遏制对凉霄引的渴念,于是在天下人面前,是他强掳的凉霄引,是他逼迫凉霄引,这样,大家都骂他就好,对凉霄引只会更加怜悯。 可凉霄引对他说:“什么正邪不两立?谁说你是邪?我同意了吗?你只是我的小秋茗,我唯一的小徒弟而已,我的小徒弟本事大了,都开宗立派成了魔神了,只是力量比任何人都强大,引起他们的忌惮罢了。” 他真是将护短做到了极致…… 眼见着秋茗心结快要解开,凉霄引笑了笑,俯身吻在秋茗唇角,温柔缱绻,不沾欲,却是炽热温暖,爱意横流的。 “小秋茗……”他哑着嗓,唇瓣只分离了一点点。 怀中人软了腰,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别乱想,我怎么会恨你呢?” “喜欢师尊吗?” 掌心下,少年僵地厉害,听见他的话,一下子以为沉溺梦中,忍不住流连不醒,一下子又惊愕地想要逃开,却被凉霄引握着腰,捏着下颌,偏过脸又轻轻浅浅地吻了好几下。 将人安抚住了,他又说:“喜欢师尊不是什么错事。” “秋茗,师尊也喜欢你。” 于秋茗而言,简直就是灵魂暴击,他没那么容易相信。 即将分崩离析的寝殿又缓缓恢复成原状。 眼看着就要坍塌的倥偬梦再度黏合。 凉霄引无声叹息,攫着少年下颌,耐心地柔声道:“我的小秋茗不信师尊吗?” “我、我……” 秋茗不知道。 秋茗很矛盾。 心里很乱…… 他选择逃避,刚要推开凉霄引准备夺门而出,双腿便倏地离开地面,浑身失了重心,惊呼一声,又下意识地慌忙拽住稳住的自己的东西。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凉霄引打横抱着放在榻上,他刚刚慌乱间攥住的是凉霄引胸前的衣襟,此刻已被扯乱,露出劲俊的月光似的雪白皮肤。 秋茗呼吸都乱了,惊慌失措地盯着倾身于他眼前的人。 “……做什么?” 凉霄引拂去他额间凌乱的发丝,温柔的嗓音喑哑些许。 “忽然想起,我这个师尊不是很称职,有一样东西还没有教你……” 男人眸色暗沉了几分。 那是秋茗第一次见这样的凉霄引,虽然陌生,却很熟悉。 作者有话说: 周芃:努力在编虐文剧本了!反派竟是我自己? 师尊:凭一己之力转虐为甜 秋茗:_(:з」∠)_救……
第69章 轮回路(六) 他向他表明爱意,说着喜欢他,可倥偬梦还是没有破除。 倥偬梦将秋茗心中那一点点犹疑与困惑无限放大,原本只占据一瞬的念头显得格外敏感。 到底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麻痹他? 还是说,这是仙门交代给他的任务? 秋茗想了许多,眼底氤氲未散,理智便浮出眼底,他松开紧拥凉霄引后背的手,皱眉道:“若是为了他们大可不必,地牢中没有囚禁谁,就算真的囚禁了谁,你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凉霄引并未如秋茗所想,浮出异样。
111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