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霄引:“言如琢?” 裴老摇头:“那卦象是准的,但不是言家小子的,言家……我卜算不出来,他们用那种方式逆天改命,早就从天命手底逃脱了,我今日算的那卦与你有关。” 裴老深吸一口气,肃然道:“是你身边那个吗?他与你是那样的关系,算出这样的卦不奇怪。” 凉霄引笑而不语,眸色渐渐冷凝。 “你算错了。” 裴老叹道:“老朽今日此举,本就是为了保他,仙君何必这般……这般看待我。” 他早就知道凉霄引身边那个少年有问题,他也猜到了秋茗的身份。 恰好那灯燃出了周芃身上沾染的魔气,他便将错就错将旁人的注意力都引到周芃身上。 反正周芃是周家少主,无论如何,上仙门都会保住他。 凉霄引面色冷沉:“何故如此?” “赎罪。” 裴老哽声道:“为了百年前的那件事赎罪。” “不管您信不信,我从离开上仙门开始,从叛离楚家开始,就已经后悔了。” 凉霄引并无明显的悲喜情绪,他只淡淡道:“知道了,你走吧。” “晓得您不会轻易原谅我,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事到如今,我还是想问一声。” 老者布满白翳的眼簌簌滚下热泪,声哽道:“百年前,您逃脱囚仙台,带着他的残魂离开时,去了哪里?您当时修为已废,一半的魂魄都融进他的神魂中,您……您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逃脱囚仙台? 修为被废? 一半魂魄融给了他? 裴老说的话一字一句落入床幔后,秋茗的耳中。 他困惑了那么久,想过无数种可能,在自己死后,师尊是如何救下他,又带他去那样一个世外桃源,远避尘祸。 竟是……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吗? 秋茗紧紧攥着床幔一角,大口呼吸,压下颤抖的浑身,压住想冲出去,想扑进师尊怀里,想抱着师尊问他疼不疼的冲动。 他不想和凉霄引相互假装下去了。 他想要师尊…… 作者有话说: 滑跪_(:з」∠)_对不起来晚啦,评论区给宝贝萌发红包
第56章 洛水乡(三) 被囚仙台囚禁过,修为被废,还将一半的魂魄融给了秋茗…… 沦落到这种地步,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逃离囚仙台,就连天纵奇才凉婉也不能。 偏偏凉霄引做到了。 避开仙门的看守,逃脱追捕,还带着秋茗的魂魄找到一个叫砀山的世外桃源。 没有修为的他,是如何让秋茗重生,给了秋茗新的人生,新的开始? 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能概括。 可这过程中的哪一样不是万般艰险,更何况对于当时那种状态的凉霄引来说。 约莫是顾及着秋茗还在床幔之后,凉霄引不愿多与裴老说当年事,他并未回答什么。 但寥寥几句话,对于早已看破凉霄引身份的秋茗来说,一切都找到答案了。 凉霄引的缄默回避,更像一种默认。 自从秋茗独下砀山,凉霄引就知道,很多事已经瞒不住了。 秋茗知晓与否,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依旧有些踌躇,并未想好捅破一切薄膜,驱散迷雾时,要如何面对秋茗。 裴老已经离开,凉霄引阖上门便没了声,就像也走出了这间屋一样,秋茗沉默在床幔后,亦迟迟未曾动弹。 仿佛时间被停滞。 明明两个人都在屋里,却安静地像空无一人,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他们都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彼此。 不知过去多久,秋茗面朝里墙侧躺在床幔后,半边胳膊都压麻了,他暗自咬牙,决定直接破罐破摔得了,刚要起身掀床幔,便听轻缓的脚步声在靠近。 秋茗屏住呼吸。 碰上床幔的手也僵在原处。 脚步声很轻,却越来越清晰,越靠越近。 一声声,像是叩击在他心门上的鼙鼓擂锤。 秋茗脑袋一空,在外面的那只手撩开床幔的同时,他瞬间收回自己的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背对着身后的人。 睫毛轻轻颤动,月光从被撩开的床幔缝隙间透进,落在他面前的墙上,还有某人微微晃动的影子。 他瞧了会儿,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手指也在下意识地搓磨着。 “再不呼吸,是要憋死自己吗?” 靠地极近的人,带着微哂的轻松语气,无奈道。 秋茗这才意识到,凉霄引的手已经轻碰在他脸侧耳垂,感受到他憋地滚烫的脸,和紧绷的下颌。 师尊总能一眼看穿他。 大约是习惯了被当场揭穿的尴尬,对秋茗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 秋茗不怕丢脸。 他一口气松下,又深深一吸。 没憋死…… 少年的睫毛还在颤,月影透在墙上,显得有些可爱,不似白日里在他人面前表现出的冷漠沉稳。 凉霄引又微微一哂。 便听少年欲盖弥彰地说:“我不喜欢那个老头,你们聊的话也很无聊,我就……就睡着了。” 他开口时,独属于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些许喑哑,乍一听,倒还真像是刚睡醒。 凉霄引:“……” 这一招,倒是以前没用过。 “哦。” 哦? 哦什么? 什么哦? 我这谎处处漏洞,你不可能相信,你不问了?哦什么哦? 秋茗懵了一瞬,微微睁大眼睛,克制着自己,没回头。 便听凉霄引又说:“困了,那就回去睡吧。” 秋茗:? 你不解释点什么吗? 事情发展走向太出乎秋茗意料了。 他本以为师尊今日定会掉马,他们会相认,会把前尘往事都捋一捋,摆出来好好说清楚。 再不济,就算凉霄引不坦然承认,也该对秋茗说上一句“你有什么想问的”,又或者否认“裴老乱说的,你别乱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师尊绝不该这么轻飘飘带过去,当作没发生。 这态度如此敷衍,三岁小孩都不会满意,更何况……那么在乎他的秋茗。 秋茗不满意,唰地回眸恶狠狠地盯着凉霄引,咬牙切齿似的,一双杏眸睁地圆润,他那点吓唬外人管用的凶相,在他师尊面前,却像是奶凶奶凶的虎类幼崽,看起来更像……猫。 凉霄引被盯着瞪了会儿,眉眼微弯,手指摩挲过少年唇角,温柔低缓的嗓沉沉道:“不回去睡?想睡这里?” 说着,还垂睫看了眼裹在秋茗身上的薄被。 他将人塞进床幔之后,却并未替秋茗盖被子,这被子是秋茗自己裹上的,刚刚乍一听师尊的前尘往事,秋茗只觉遍体生寒,冷得慌,顺手裹上罢了。 如今一看却…… 倒像是秋茗对凉霄引起了什么心思。 比自荐枕席更离谱的是,自己爬上心上人的床,裹上心上人的被子,像是给对方暖床,等着人上榻似的。 秋茗的脸又红了。 不是憋气憋的。 他们这些时日的状态,与凡尘的爱侣没什么区别,若在双方都未捅破窗户纸时,这样那样的,甚至更过分些,也无可厚非。 偏偏如今越来越难装下去了。 凉霄引知秋茗是自己的徒弟,以前秋茗还能假装成自己不知道凉霄引就是师尊,今夜过后却…… 彼此心知肚明。 他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他是谁。 如今,他也知道了我知道他是谁。 凶狠的杏眸倏地软了下来,茫然地轻眨了几下。 在凉霄引俯身凑他耳畔说出下一句话时,秋茗通红着脸坐起身,风似地冲出屋子。 凉霄引怔怔望着刚刚拍在墙上,如今还惊魂未定,摇摇欲坠的两扇门,皱了下眉头。 少年刚刚心乱如麻,冲出去时,忘记门是关着的,一头撞上门框,还不及凉霄引提醒他小心,他又极快地拽开门,逃命似地跑了。 …… 一口气跑出好远,被夜风带走了些许脸颊的滚烫,秋茗才回过神。 下意识回想起那句话,脸颊又泛上热意。 刚刚…… 师尊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他低沉着磁缓的嗓,似邀请般对秋茗说:“还是说……你想和我睡?” 和什么睡? !! 其实,这话搁在几年前,在砀山上,他们还是纯粹的师徒关系时,没什么奇怪的,秋茗也不会乱想。 年幼的徒儿夜里睡不着,抱着枕头对着师尊撒娇,师尊无奈点头,让出半边床榻,替他掖好被子,拥在怀里入眠,很正常! 现在…… 秋茗恨! 他为什么要想歪?! 明明没什么,可被他这么一弄,就显得……显得很奇怪。 秋茗一拳捶在树干上,粗壮的百年古木被他击地摇摇欲坠。 拳头不疼,额头好像有点…… “小美人?啊……你脑门怎么了?” 大半夜不睡觉的不止秋茗一个人…… 秋茗懒得理言如琢,但……他刚刚说什么? 脑门? 秋茗浑身一僵,电光石火间回想起,自己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 他第一次这么不镇定,还撞破了头…… 一句话都没说,偏偏所作所为都将一切说得明明白白。 秋茗的行为,等于直接告诉凉霄引:秋茗什么都知道,明知彼此是师徒关系,却还想要维系着爱侣间的亲密,窗户纸都捅破了,还死倔着紧闭双眼,宁愿障目,也不肯回到过去的关系中。 “你怎么了?”言如琢问他。 秋茗额头枕着手背,俯在树干边,咬牙切齿:“……我想死。” 言如琢大惊:“这可不兴想啊!” 轰隆—— 秋茗一个趔趄,被他给了一拳的百年古木轰然倒塌,惊亮了四周屋舍的光,窸窸窣窣的人声响起。 言如琢眉头一皱,“要命!古木是洛水乡族人的图腾,被他们抓到,得扒你一层皮,惹麻烦了,快跑!” 言少主看起来没少惹过事,经验相当丰富,他反应速度极快。 一把拽起秋茗手腕,匆匆钻进小树林,逃之夭夭。 不远处,另一株古木后,走出一道雪色身影,蹙眉望着两个少年消失的方向,又瞥了眼那株坍塌的古木。 小孩子家家的,力气倒是真大。 四周屋舍探出的眼睛,紧紧盯着凉霄引,带着紧张与愤怒,又不知所措,唧唧私语。 凉霄引:“……” 做师尊的,总该替徒弟善后。 他叹息一声。 一侧目,便瞧见裴老,凉霄引目光冷冽,白日里在少年们面前的温柔褪去个七七八八,只沉声道:“刚刚降下一道雷,劈毁了这株古木,裴老最好占卜一卦,算算看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遭此天罚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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