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茗嫌弃地抽出手,看了眼昭阳说:“他能力不差,能护得住你。” 周芃眼眶红通通的,直摇头:“我不要,我……我……” 他“我”了半天,一咬牙一跺脚,将秋茗扯到小角落,贴着秋茗耳朵小声说:“我跟你说实话吧,茗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其实是穿越来的,你懂吗?虽然很离谱,很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这样,我根本就不是这个周芃,不是什么少主,万一被发现他们肯定以为我是夺舍的妖邪,杀了我可这么办啊,呜呜我害怕啊茗哥。” 这番言论无论说给谁听,恐怕都要当他神经病,但他茗哥不一样,丝毫不觉得惊讶。 只“哦”了一声。 “关我什么事?” 周芃瞬间噎住,呛得连连咳嗽:“不是啊,茗哥,你就嘴硬,你明明很在乎我的,明明一直在保护我,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走下去的。” 他被秋茗的“薄情”伤透了心,一嗓子喊出来声还挺大。 被其他人听了个正着。 众人:“……” 言如琢也噎得不清,面色一垮,又有些悲悯地看着凉霄引,竖起大拇指。 “兄弟,你很强。” 凉霄引:“……” 言如琢歪头摸着下巴,一脸深沉:“我怎么就没看出这小美人还是个花心的呢,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啧。现在这叫什么?始乱终弃?” 言家侍从立马附和:“对对对,这样的人不能带回黄金屋,否则岂不是要闹得……”鸡犬不宁! “这下可热闹了!” 侍从:“?” 不是,少主,你为什么一脸兴奋? 那头秋茗被闹得有些不耐烦,看着众人望向他,他浑身不舒服也就算了,就连凉霄引都别有深意地看过来。 他:…… 算了。 秋茗靠近周芃,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看过了,你身上并没有夺舍痕迹,就算你是世外来客,也不会被察觉到。” “真的?!”周芃眼前一亮,立马擦干眼泪,不哭了。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秋茗现场表演了一个:一句话,让被我渣了的少年重新被我哄骗,从痛哭斥责我,到再次爱我死去活来,我只用了这一招…… 众人瞠目结舌。 尤其是言如琢。 他忙不迭对走过来的秋茗说:“我也想试试,你对他说了啥,对我来一个呗。”还一脸兴奋,坐等被渣。 秋茗懒得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言如琢:! 开始了! 沈霁轻咳一声,对凉霄引说:“前辈接下来有何安排?晚辈要护送苏小公子回洛水乡,周少主回周家应当也是顺路的。” 他对着凉霄引说,却下意识瞥了眼秋茗。 而秋茗还被周芃拽着衣角,周小少主脆弱可怜的眼神一直搁在秋茗身上,仿佛担心下一刻就被抛弃了似的。 啧。 言如琢勾了下唇角。 颇为大方地说瞎话:“小美人同他的……道侣,是道侣对吧?自然要随我回言家的,他都答应了。不过,本少主不急着回家,倒是也能顺顺路送一送小美人的旧情人。” 神他妈道侣,还旧情人? 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秉持君子风度的沈霁都有点绷不住了。 他皱着眉,斜睨言如琢一眼,倒是没在大庭广众下多说什么。 “那……那就是说,茗哥可以同我一起,我们顺路啦?” 全场最兴奋的怕不只是周芃。 沈霁脸色稍霁,看了眼秋茗,松了口气似的。 言家侍从小声对言如琢道:“这关系……似乎没您想的那么乱啊,这太他妈乱了!连天玄首席都好像……” “有趣!”言如琢更兴奋了:“太有趣了!” 一直病恹恹的苏潭倒没多说什么,这会儿盯着秋茗莫名其妙说了句:“你既然顺路,要不……回洛水乡,让我阿爷给你卜算一卦吧。” 苏潭这话倒是引起了凉霄引的注意。 他问:“你阿爷可是姓楚?” 苏潭摇头:“我阿爷并非九荒楚家的人,他姓裴。” 姓裴啊…… 秋茗耳朵又支棱起来,浑身带着兴奋,名单里有没有这个姓裴的来着? 他回头再翻一下。 倒是言如琢斜睨了眼苏潭,嘲讽道:“姓裴的也敢替人卜算?他当他是九荒楚家的人啊?” 苏潭是下仙门的人,一直以来就看不惯这些上仙门的二世祖,一个个颐指气使,显得自己多高贵似的。 当即哼了一声,也不理会言如琢。 一行人既然同路,便乘上言家的飞舟,一路朝东而去。 飞舟颇为宽敞,装饰和材质都极尽富贵,很衬言如琢那身金闪闪的琳琅珠玉。 周芃暗呸一句:“俗,都修仙了,还搞什么珠光宝气的东西。” 大约是惦恨着言如琢要抢走他茗哥这件事,心情颇差。 难得的是,一路与他龃龉颇多的苏潭这下倒与他同仇敌忾起来,附和道:“对!朱门酒肉臭!” 两人相视一眼,开始站在统一阵线吐槽财大气粗的言家。 凉霄引觉得有些好笑,他站在舟舷边,闲适地倚着栏杆,抱臂望着远景。 邪祟肆虐的人间,其实也不都是焦土一片,渐往仙门走,倒也能看见些许绿水青山,只是与百年前的人间相差极大,如今的红尘像个垂暮老翁,佝偻着后背,病恹恹的随时要躺进棺材一样。 这一幕,与倥偬梦中,那个夕阳斜照的身影重叠。 师尊也曾这样望着远山,对秋茗说过:他想守护这片红尘。 可如今,入目的却是满目疮痍。 秋茗心底说不出的滋味,他缓缓走过去,并肩而立,被凉霄引含笑瞧了眼,又被对方勾起手指,攥进掌心。 秋茗愣了下,又试着放松自己,任由凉霄引轻轻揉捏他掌心。 “九荒楚家倚仗的是卜算之术,有传言,他们家族曾受过天眷,卜算无一不灵验,苏潭口中姓裴的那位阿爷,是从楚家走出来的。” 凉霄引问秋茗:“还记得初入山海幻境时,看到的辛离厄的过往吗?” 秋茗点头:“他出生时,便被游历路过的楚家人算过命,说他是厄运之体,会害死所有亲近的人。” “嗯。”凉霄引说:“后来事实也是如此,楚家的卜算从未出过错,唯一出错的便是……” “什么?”秋茗问。 “没什么。”凉霄引温柔笑着看向秋茗:“都过去了。” 前尘过往,凉霄引记着,却不希望秋茗再想起,也不愿他知道真相后愁恼。 楚家唯一一次卜算失误是那一年的天劫。 凉霄引将秋茗的天劫当作了自己的,为保护秋茗而将他推开,让他同其他弟子外出历练,却没想到,这一推开才是害了秋茗。 他没来得及护住他。 凉霄引嗓音微哑,低声说:“秋茗,等到了洛水乡,记得不要让人给你卜算命数。” 秋茗刚想问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死前的事,浑身一僵。 重生一次,他怎么将那些事给忘了呢。 他曾千夫所指,他曾万人唾骂,他曾被污为邪祟,万箭穿心而死。 若真被卜算出什么,他自己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尊伤心。 秋茗抿着唇,点了下头。 云层被飞舟破开,微风拂扫过面颊,惹乱鬓发,凉霄引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开秋茗额发,对上对方的眼,轻轻的,微热的吻落在秋茗额头上,眉心间。 “小秋茗,跟紧我,别走丢了。”凉霄引喑声轻叹道。 就像无数个漫漫长夜,漆黑的砀山梨木林中,师尊踏月而来,片片梨瓣落在肩头,朝年幼的秋茗伸出手。 “小秋茗又走丢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师尊来接你。” “小秋茗,跟紧我,别走丢了……” “师尊带你回家。”
第53章 姻缘卦 飞舟一路行进,即便舟上修为高深的人好几个,那些祟气化作的邪魔还是朝他们出手了。 解决起来倒不难,甚至称得上轻松。 但能从其中窥见一斑,邪祟连他们都敢攻击,更别提其他修为不济,或是没有反抗之力的凡人了。 言如琢摇着折扇,作怪的语气里含着叹息:“那些留在遗珠城的人怕是走不掉喽,他们最好将那位新城主哄好,要不然被赶出城就惨了。” 他的侍从嘟哝道:“明明来的时候还不这样啊。” 一听此言,秋茗眉头微皱。 他对凉霄引说:“像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去,让他们困在那里。” 凉霄引不置可否,又看了眼新生出的祟气,覆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 秋茗犹豫片刻,勾了下对方手指。 “你想回去吗?”他问。 凉霄引笑了声:“你希望我回去,有个人也希望我回去。” 但他不可能真的留在遗珠城。 遗珠城还有凉婉的结界护着,还有像末未那样不怕祟气的傀,但愿他们能守得住这座城。 凉霄引望了眼秋茗,笑意渐浓,尽是温柔。 他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人。 爱这河山葱茏,爱这人间烟火,爱这万物生灵,更爱一人安好。 飞舟稳稳落在洛水乡境内。 此处位于下仙门,自然比不得上仙门环境,虽不至于像那些荒废遗弃的城池一样尽是残垣断壁,也还是草木凋零,满空阴郁。 资源有限,这里的人穿不起丝绸冰绡,粗布桑麻做的衣裳很是简陋,雪青色的草木染较多,为方便劳作,他们不穿宽袍长袖,都是紧窄短打,男子以鸟羽绾发,女子髻上装饰着素银,虽不精致,也很好看。 苏潭一回来,便忙不迭邀着秋茗去见他阿爷。 那是一栋以排竹和木头搭建的房子,非常简朴。 苏潭的阿爷姓裴,名字不得而知,旁人都唤他裴老,这老头虽鬓发斑白,看起来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却精神奕奕,笑着将苏潭搂进怀里,慈爱地抚着少年头发。 “你这孩子,乱跑去哪儿了,可担心死阿爷了。” 苏潭道:“我去完成阿令的遗愿了,他说想回家,我做到了,我送他回去了。” 原来,苏潭与洛水乡那个叫阿令的孩子玩得很好。 阿令是凡间城池的小孩,多年前洛水乡的人采药时将他与他父母带回了此处,他父母被祟气感染,不治身亡,阿令便被裴老收养,多年后发现潜伏在体内的祟气时,已经来不及救他了。 阿令深知被祟气感染的人,会变成怪物伤害周围人,他趁着理智尚存,便自戕了。 死前喃喃着想回家乡看一眼。 也不是什么遗愿与嘱托,却被苏潭记在心底。 苏潭抱着他的骨灰偷偷离开洛水乡,将他送回那座已成废墟的人间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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