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师尊都死了好几百年了,他又那么恨她,应该不会还这么听话吧? 里头两人拉扯半天。 辛离厄发泄似地折磨那人,那人硬是咬着牙不肯妥协,顶多道一声:“我可以给你织梦,你若从梦中出来,我便服输,带着琵琶替你办事,但琵琶不能给你。” 这已经是他被折磨到再难忍受,作出的最后妥协。 辛离厄有一瞬的犹豫。 那人却笑道:“怎么?心中挂碍太多,怕出不了我织的梦?” 辛离厄冷笑:“你就是用这琵琶给凉朝织下一个个长生飞仙的美梦?” “是啊,城主可是很喜欢呢,连带着对我们都宽容了许多。” 为求长生飞仙,明知荒唐,却不远千里损兵折将也要去北溟幽都取蟹。 为求长出灵脉,诓骗城外百姓饮用减命殒寿的圣水,生下带着灵脉的孩子,生抽灵脉用以餐服。 …… 一桩桩荒唐事,竟是从琵琶织梦中得到的感悟。 里头这个人不简单。 秋茗耐心告罄,一脚踹开房门,撤掉隐匿阵法,堂而皇之出现在辛离厄面前。 他瞧见那个被辛离厄掐着脖颈抵在桌上的人时,微怔片刻,转瞬了然。 这人便是城主昨日见过的花魁。 脖颈被掐,气血上涌,红了双颊,一双潋滟的美目清冷地转过来,落在秋茗身上。 他穿着一袭暗红长袍,那是女装,更给他性别添上一层迷云,漂亮地雌雄莫辨。 鬓边已乱,珠钗步摇流淌在如瀑黑发间,从桌沿泻下,跌落一地,凄惨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可他穿成这样,眼底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清冷。 轮廓不及女子柔软,身型也修长许多。 花魁是个男的。 而且秋茗知道了辛离厄不杀他的原因——那双清冷的眼,那头及踝的长发都太像一个人了。 ——凉婉。 辛离厄自然诧异,以他的修为竟没感觉到有人靠近! 还是在上个山海幻境中见过,将他和凉婉的一切不堪过往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人! 这个人,必须死! 辛离厄面目狰狞,从花魁的脖颈上松了手。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秋茗掀眸:“来杀你的人。” 作者有话说: 师尊赶快把身体搞回来!有身体好办事! …… 考试过啦~散散喜气,评论区发红包OVO
第33章 倥偬梦(一) 秋茗没多废话,为防到嘴的猎物又跑了,他第一时间布下禁制,将整个厢房牢牢罩住,彻底隔绝楼下吵闹,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辛离厄一看这禁制,就知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无法冲破。 苏潭的身体与他契合度并不高,连累他施展不出全力。 眼前的少年他在幻境中就见过,旁人看不出,他却晓得不好招惹,若直接对上,被困在苏潭身躯中他极可能赢不了,若离开这身体,鬼修魂魄会瞬间被城中结界感知驱逐。 这毕竟是凉婉留下的结界啊。 气氛陷入僵局,秋茗却迟迟未动手。 辛离厄观察了会儿少年纠结的面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刚要开口,一旁捂着脖颈红印的花魁不怕死地笑道:“小公子想杀他?” 秋茗目光挪去,点了点头。 花魁笑地温和:“不动手是有什么顾忌吗?” 秋茗也不掩饰目的,直接说:“他占了别人的身体。” 花魁明白了:“这人占了你朋友的身体,你想杀他,但怕伤了你朋友是不是?” 秋茗顿了一下,乖巧地点点头。 不是怕朋友被伤害,是怕无意杀了无辜的人,怕以后被师尊发现怪罪,所以纠结。 但意思差不多。 “我或许可以帮小公子。” 花魁优雅地将长发从后颈拨开,只听见喀喀作响,像骨骼松动声,花魁面色不改,极似凉婉的那双眉眼微蹙,她反手从后颈抽出脊骨。 看到那东西时,辛离厄脸色微变,伸手就要去抢,却被秋茗甩出的绸带挡住。 花魁旋身躲到秋茗身后,拨弄了一下脊骨上的单弦,铮的一声,如同魔音,诡异飘渺。 花魁抱着骨琴道:“小公子非是打不过他,只因有所顾忌,若我能令他的魂魄离开身躯,是否百无禁忌?” 秋茗想了一下,点头。 与此同时,脑海中出现一道声音:“秋茗,别乱相信人。” 秋茗没理会,他的眼盯在辛离厄身上,像猎豹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哪有松口的道理? “秋茗,解开禁制!” 他的禁制也将凉霄引拦在了外头。 秋茗唇动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发出声,以神识道:“他会跑。” 花魁笑道:“我擅织梦,入我梦者皆以魂灵出现,待我琴音响起,小公子与这人的魂魄便入梦中,你在里面杀了他,外面的躯壳都不会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秋茗脑海中的声音已带了几分严肃:“别信他,别入梦!” 秋茗乖巧了不知多少年,这一回倒是将一辈子的叛逆劲都用上了。 他懒得再理凉霄引,直接切断了神识交流。 一边以神武掣肘辛离厄,一边给自己的身体笼上一层防护结界。 转头对花魁说:“好。” 为杀名单之人,为帮师尊肃清心魔,他倒是真无所顾忌,孤勇无畏。 见秋茗毫无防备,单纯地令花魁都有些诧异,他愣了片刻,秋茗又扭头恹恹地催促他快些。 修长玉指在脊骨单弦上拨弄两下,诡异的不知名乐曲响起。 那声音像远古而来,飘渺杳杳,听不清具体,似从某处不可见底的深渊飞出,捕到秋茗与辛离厄的魂灵,将两人拉入另一个世界。 站在原地对峙的两人魂魄离体,像是睡着了。 花魁最后一个音节奏完,曲终收拨,袅袅余音还未断绝,便发现厢房的禁制破裂。 他抱着骨琴浑身一僵,就见一袭白衣推门而入。 花魁一愣,面色崩塌:“……主人?!” “若知你用脊骨做这事,我当初就不该给你这具身躯。” 花魁大惊失色,砰地一声跪下。 * 秋茗双眼再睁开时,依旧在风月无边舫上,只不过他是站在房门外,刚要推开门杀辛离厄,便听见里头的声。 “城主今日想做什么梦?白日梦?” 花魁语气轻浮,这般调侃城主,城主却没生气:“现在正是白日,这时入梦倒确实算得上白日梦。” 花魁柔媚地笑了几声,拨弄了几声琴弦。 “我这些梦都适合白日,城主您挑。您若是想要一个盛世人间,安乐和平之地,便可入这华胥梦。这里既不以生存为快乐,也不以死亡为恶,无人有欲望爱憎,只有美好,没有丑恶。” 城主笑道:“如今的遗珠城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不需要梦,我也能实现。没有民众不快乐,感到不快乐的都不再是人。换一个吧。” 花魁点头,继续道:“南柯梦如何?梦中倏忽间,一生走尽,相当于……一夜时光便多了一种人生经历。” 城主又摇头拒绝,似有不满。 花魁顿了片刻,直接问道:“城主还有憾事吗?” 城主叹息一声:“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啊!那宛丘鲛人好歹算是半神,他们居然没有灵脉,饮血啖肉竟一点用都没有。” 花魁道:“城主可曾想过,宛丘曾是神裔,理应受上苍眷顾,为何如今如此凄凉?” 城主示意他继续说。 花魁:“被神祇遗弃人间的神裔,自然被剥夺一切,自身难保,他们的血肉又怎会有用?” 城主似从靡靡之音中瞬间清醒,盯着花魁看了半晌,压迫感极强,花魁握琴的掌心湿黏一片。 “继续。”城主掀开的眼又半闭,慵懒靠着美人榻。 花魁松了口气,笑着说:“这世上,草木与兽禽一旦化灵,皆易感染祟气,曾经它们是天才地宝,食之能增补修为,如今它们却是毒,是要命的东西。” 城主有些不耐烦:“要你说?” 花魁道:“这个红尘中,唯一能修仙,能延寿,有望飞升的是谁?不还是人吗?人是万物之灵,特别是……拥有灵脉的人。” 说到这,不用继续下去。 城主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食人灵脉这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找不到修士,不敢动修士,就自己造一批生来带有灵脉的人。 城主抬眼打量花魁,倚在软榻上朝他招手:“过来。” 花魁收敛紧张情绪,指尖却轻微颤着,抖着。 他跪在城主面前,下颌被捏住:“真像啊,她那样的人要是能像你这样,被玩`弄,还甘愿为我出谋划策就好了。” 花魁忽然闷哼一声,发出痛苦的喉音。 再接着就是一些奇怪的撞击声,和……黏腻的水声? 秋茗犹豫了一下,正要伸出手指戳破窗户纸,看个究竟,便听见厢房另一侧的窗被踹开。 秋茗透过戳破的窗户纸瞧见:城主躺在美人榻上,一脸享受又奇怪的表情,他的手扣在花魁后脑上,花魁又刚好挡住城主下半身,喉咙发出痛苦的声音,似想干呕,又忍住,被城主不断挺弄…… 那是在…… 秋茗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踹窗而入的辛离厄一脸痛苦扭曲地攻击城主。 但没用。 对秋茗和辛离厄来说,这是一场梦,梦中的一切控制权不在他们,而是梦主说了算。 秋茗跟着踹门进去,却见辛离厄看都不看他一眼,未附身苏潭的他以本来面目出现,同凉婉幻境中的青年模样一般无二,一双眼痛苦又愤恨,明知攻击无效,还发了疯一样一拳拳招呼在城主虚影上。 一心只想杀辛离厄的秋茗愣了一下,忽然不急着出手了。 他看见城主在强迫花魁做的事,而花魁那张痛苦的面容与凉婉又是如此相像。 辛离厄对凉婉有爱意,看到这样的事,他近乎疯了一般。 秋茗…… 秋茗有些怜悯他。 不为别的,他只是得知自己师尊被伤害过,伤出心魔,那密密麻麻的名单都是罪魁,他就心痛,就难以忍受。 更何况,辛离厄亲眼看到这种事…… 出于这种情绪,秋茗抿了抿唇,说:“这里是梦,是假的,而且……他也不是凉婉,只是有些像而已。” 辛离厄双眼通红,发完疯却无可奈何,只能别开眼,气到浑身发抖,恨不得直接撕了这梦境。 秋茗说:“若梦中人是凉婉,你还出得去吗?”怕不是会直接疯在这里。 凉婉是辛离厄的软肋,拿捏住了,辛离厄就跑不掉,哪怕是假的,他也会疯。 但秋茗不想用这个刺激他。
111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