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这个世界吗? 可人哪有资格怪天呢? 城主带他们进了城主府,在宴客的高台上俯瞰整个繁华城池,以及结界外泾渭分明,寸草不生的荒芜山峦。 第一次,城主没在他们面前笑。 悲怆地落下泪。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秋茗打量眼前黄金屋似的高阁楼台,心想:你这庐难破得很,冻死你太难了点。 他听见耳边有人轻笑,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被神识递出,让凉霄引听见。 周芃躲在昭阳身后,紧紧揪着青年的袖子,偷摸地呸了一声。 “飙演技是吧,小爷我电视剧也没少看,比起老戏骨你可差远了。” 摘下耳塞的秋茗:“……?” 凉霄引忍不住似的,低低笑起来:“你这个弟弟倒是挺有个性的。” 秋茗难得没反驳他:“嗯,胆子也很肥。” 明明吐槽完就怕得要死,捏昭阳衣袖的手都在抖。 同情心有了,但够怂,很识时务,清楚自己还是个需要倚仗别人保护的人。 那城主,嘴上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宴请众人却在金雕玉砌的高台上,满桌鱼肉,富脂流油,酒香四溢。 城主笑着端起酒杯敬沈霁。 沈霁滴酒不沾。 周芃瞥了眼,开始哼小曲:“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 城主:“……” 城主转头敬昭阳,又提起与周家的交情。 昭阳直摆手:“在下还要保护少主,滴酒不能沾。” 周芃继续哼小曲:“你想怎样我都随便,你演技也有限。” 城主:“……” 城主有点尴尬。 转头对苏潭唠自己与洛水乡的交情。 又亲自给苏潭夹了好几筷子菜,一副长辈慈祥模样。 苏潭眉皱得紧,但又因两家交情而不好意思拒绝,吃了两筷子。 周·阴阳怪气·芃:“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没有了底线。” 苏潭:“……” 为什么到我这里台词不一样了? 肉不香了。 知道苏潭年纪小不喝酒,城主命人端来一盏镶嵌红宝石的银壶。 城主:“这是鲜榨的番石榴汁,味甘香甜,很适合你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苏潭目光顿了一下,没忍住,端起抿了一口。 周芃心想:这有什么好新鲜的?谁还没喝过果汁?番石榴?酸死了,哪儿有柳橙汁好喝? 周芃翻白眼,开腔继续哼哼:“顺着别人的谎言被动就不显得可怜。” 苏潭猛地摔杯子:“周芃,你什么意思?” 周芃一脸无辜:“我说什么了吗?我哼小曲呢,准备唱给我哥听的,关你什么事?对吧,茗哥。” 一扭头,周芃忽然石化。 秋茗面前的菜碟空了一大块,碗边鱼刺肉骨高高一摞,唇角还沾着几滴没擦干净的红色汁水。 周芃喊他的时候,他正伸手去够那壶果汁,闻言,茫然地看着周芃,愣了片刻,配合地点了点头,继续吨吨吨。 周芃:“…………” “请剪掉那些情节让我看上去体面……” 好……尴尬啊。 呜呜呜,小丑竟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宝贝萌,今天提早更新,明天有个考试,需要请假一天么么~ 注:戏精城主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引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周艹凡阴阳怪气的台词来自《演员》
第32章 遗珠城(二) 秋茗从小就挺能吃的。 一般来说,修为越高对世俗的欲望就越浅淡,尤其是口腹之欲。 这一整桌的人,不谈沈霁和昭阳这样的高手,哪怕是苏潭这种修为极低的,也没像秋茗这样能吃,像是地府牢狱里放出的饿死鬼。 秋茗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他非常专注认真地和桌上那硕大的螃蟹腿较劲,咬不碎就用镶嵌宝石的琉璃杯去磕,看得城主心底直抽痛。 忙不迭对身边的人吩咐道:“给他拿个小锤子。” 于是,秋茗就旁若无人地哐哐哐锤起来,年纪不大,锤起蟹腿像是要敲碎人脑袋,一脸冷淡,手段凶悍。 桌子蹦一下,城主就抽一下。 城主强颜欢笑:“大家都尝尝这北溟海蟹吧,上仙门应是没有的,区区特意命人带着傀赶了八百里,从北溟运来,沿途以冰晶冻傀,用其腹腔保鲜,损了好几只傀才送来,尝的就是一个鲜字。” 苏潭皱眉:“北溟的东西?那里毗邻幽都地狱,这都敢吃?也不怕沾染鬼气。” 城主:“那倒不会,府中常年供应,也没吃出什么问题。说来也怪,那种阴邪之气极浓的地方,居然产出这种丝毫未被感染的东西,一开始我还以为这蟹是什么灵体,吃了说不定能长出灵脉呢。” 周芃暗骂了句操,“这不就是人血馒头吗?” 无论是海蟹,还是那些被抽掉灵脉的孩子,在城中人眼里都只是食物。 城主显然没明白意思,又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笑呵呵道:“此言差矣,死去的傀是偃师用木头做的,算不得人,倒是耗费了不少灵晶。但我们凡人没有灵脉,修不成仙,倒也不在乎这些有助修行的天材地宝,活得自在先得满足口腹之欲嘛。” 他瞧秋茗虽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却是全场唯一最配合他的,吃吃喝喝就能收买似的。 不由心生好感,笑容愈发腻:“这位小公子吃得可还满意?” 秋茗理都不理他。 手上没个巧劲,敲了半天,蟹壳都嵌进肉里,吃进嘴里硌牙,他眉头一皱,放弃蟹腿,筷子一丢,又吨吨吨喝了好几口番石榴汁。 肚子不怎么饿了,但吃得却不算开心。 恹恹道:“很一般。” 比起师尊做的梨花酥、青梅羹、糖蒸酥酪莲子饼、桂花酒酿水晶饺差远了。 秋茗默不作声地瘫在椅上,番石榴汁被他喝完了,他又拎起周芃面前的酒水继续吨吨吨。 很渴似的。 酒没甜味,不如师尊酿的甜酒,勉强凑活。 周芃挤眉弄眼,抬手掩嘴悄摸说:“茗哥,你怎么都吃了?” 秋茗愣了一下,眼神丢去:“给你们留了啊。” 周芃一言难尽地看着狼藉一片,以及他茗哥面前堆积如山的蟹壳碎骨。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偷偷看了眼正在和沈霁寒暄的城主,声音压地更低:“你不怕这酒菜里下药吗?这可是仙侠世界经典桥段!不是蒙汗药就是催`情香!还有什么苗疆蛊毒!” 秋茗翻了个白眼:“那你别吃,我没事。” 周芃不知道秋茗的体质,他耐药性很强,红尘中的迷药毒药对他来说不起作用,很快就会被分解完全。 况且那酒里很干净,只是味道不怎么样,否则以沈霁和昭阳的能力,早看出问题了。 城主也不会那么蠢,闲着没事在酒水里做手脚。 但秋茗喝了几口,嗓子辣,双颊也隐隐泛起薄红。 他喜欢沾酒,偏偏酒量不行。 只喝了几口,就有些恍惚,脑子是清醒的,身体却有些不稳,还上脸。 不知是微醺的作用,还是别的,秋茗听见一声轻叹。 直觉凉霄引又要一副长辈口吻教育他。 他眉头一挑,提前堵话:“你别说话。” 周芃:“哥,你说啥?” “……”秋茗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用神识对话,绷着脸道:“没对你说。” “哦,好吧。茗哥,你是不是有点醉了?” 秋茗:“你也别说话。” 沾着水光的唇微启:“吵。” 周芃:“……” 周芃闭嘴了。 没了师尊管束,他这也算任性妄为。 以前是在砀山,没什么危险,除了他们师徒二人,山上连个鬼影都没,师尊才放纵他一些,某人喝个甜酒酿都能醉,醉哪儿算哪儿,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师尊抱回房间。 师尊耐心地给他煮醒酒汤,又好气又无奈地捏他鼻尖,哂笑道:“酒量这么差,还爱折腾,哪天醉在我瞧不见的地方,看谁带你回家。” 秋茗自知理亏,虽然下次还敢,却怕眼前这关过不去。 捧着热腾腾的醒酒汤乖乖巧巧道:“不会的,无论我丢哪儿了,师尊都能找到我,带我回家。” 如今入了红尘,没人管他,他倒是脾气见长。 凉霄引无奈道:“人间的酒烈,不比甜酒温和,喝不惯还喝?真当没人管你吗?” 秋茗有些醉了,没瞧出凉霄引那话里熟悉的无奈感与措辞漏洞。 大逆不道地说:“是啊,谁敢?” 他确实以为管他的人不在,胆子越来越大,没个顾忌。 * 秋茗多少有点醉意。 他酒品还行,或者说面对外人时依旧警惕,唯独对他师尊才会摆出小孩子耍赖的模样,要抱要牵的。 此刻被周芃搀着,扶进一间客房。 他不发酒疯,喝醉了话也不多,一个人闷闷地坐着,安安静静的。 黑漆漆的眸子泛一层水雾,双颊通红,盯着敞开的窗,望着外头一株梨花树发呆。 周芃给他灌了几杯热水,找昭阳要了枚符箓:“茗哥,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捏碎这个符,我和昭阳就在隔壁。” 秋茗闷闷的,也不看那符箓,周芃强塞他手里,他才反应延迟地点点头。 周芃小声嘀咕几句:“酒量不好还喝,真是又菜又爱玩,这个地方怎么看怎么古怪,还有吃小孩的城主,唉……茗哥啊茗哥你可长点心吧。” “不过……你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要真有什么东西找上你,怕的是那东西才对。” 言罢,他离开这间屋,带上门。 秋茗:“……” 他喝醉了,但脑子很清醒。 周芃到底对他是有多大误解? 他其实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只是怕的东西没出现而已。 窗外掀进一阵微凉的风。 吹散了些醉意。 过了稍许,随风潜入屋内的白影已站在窗棂边。 秋茗掀起眼睫,无声地望着那人。 沾了酒气,多少有些湿红眼尾的眸盯着他,面无表情,唇线抿地很紧,但那心思一眼能望穿,秋茗在等着他说话。 但这小孩从小就这样,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从眼眸里流淌出,却犟着不说不问,偏偏让你猜。 凉霄引倚窗瞧了他会儿,颇觉有趣,但不好逗弄太久,某人一旦反应过来他是故意装作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就会生气。 生起气来,就哄不好了。 四下无人,凉霄引没再以神识传音。 他说:“我跟着去看了眼,那位城主昨日不知你们要入城,他一直在风月无边舫的一个花魁那里,想来是有什么事不允任何人进去打扰,昨日那守卫才婉拒你们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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