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垂着头,硬着头皮道:“公子……来此叙旧。” “他有病吧?”江桓握着剑柄横起眉来,“昨天还躲躲藏藏,活像是欠了人多少钱财,大半夜想开了?跑到这里来叙旧,什么旧情人……” “……”陈玄寻思他说得还挺准,试探道:“您都知道了?” “?”江桓一愣,知道什么?“他真欠了人家钱财?” 陈玄差点咬着舌头,“不是……” 江桓不管那么多,他没耐心道:“你让开,我自己去问他。” 陈玄没动,他硬着头皮道:“公子说……不让人进去。” 江桓有些炸了,“你拿孟凛来压我?” “……属下不敢。”陈玄头垂得更深,却依然没动,“公子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少主就别为难属下了。” “……”江桓咬着牙关气道:“行……我砍了你你就不算违背他了。” 江桓说罢,还真就抽剑而出了,提着剑就要往里面走,陈玄闭眼说了句“得罪”,拔刀与江桓来回打了两招,江桓手下不留情,陈玄不是他的对手,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见那院子里喊了句“住手”。 白烬还算穿戴整齐地走了出来,他将门拉上了,仿佛是不想吵到里头的孟凛,他对着打斗的两人看了会儿,目光移向了陈玄,“陈玄,把刀给我。” 陈玄立刻把刀握紧了,白将军的意思不会是……他要和江桓打吧? 白烬从台阶上走下来,“江家主好身手,昨日多有得罪,却是一直也想向江家主讨教,今日你既然动了火气,又拔了剑,不妨就寻了这个时机。” “好啊。”江桓正有此意,却是见他那冷漠的脸色恼怒不喜,他瞥了眼陈玄,“把刀给他。” 陈玄忍不住后退了步,“还是不妨……先问过公子。” “你家公子劳累,已经歇下了。”白烬顾自走到陈玄面前,伸手去拿刀,“若要等我回去拿剑,可就扰了他的安眠。” “……”陈玄手里的刀几乎是被白烬抢过去的。 白烬隔着刀锋看向江桓凌厉的眼神,江桓如今不认得白烬,白烬对他却是熟悉。 第一次月明星稀的夜晚白烬对上双杀意浓厚的眼睛,那人问他:“孟凛……是你抓的?” 这个身穿灰袍的男子自称江天一色的江桓,锲而不舍地追着白烬刺杀了四十七次,只为了给孟凛寻仇。 孟凛这个弟弟对他的真心其实无需怀疑,可实在是欠些管教了,他后来做的事情……得亏是孟凛不知道…… 刀剑相撞来得凶猛,招式遇上几十次,白烬对他的后招几乎了然于心,多少有些欺负人的成分在了,冷铁折射着阳光,刀光剑影几乎闪满了庭院。 陈玄半蹲地抬起刀来,奇了怪了,怎么自己每招都能被看穿似的,他犹疑着一剑推了出去,不管不顾地甩了个剑花。 “住手!”刀剑的动作应声而停,孟凛披了件外衣靠在门边,他缓了口气,忍不住骂道:“怎么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孟凛从白烬手里的刀目光扫到陈玄,“陈玄拦不住人,自己去领罚。” “……”陈玄心里苦:“是。” “你们……”孟凛抬手指了指江桓和白烬,他想走上前去,却动了几下有些腰疼,只好还靠在门上,“你们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江桓一把把剑摔在地上,“孟凛,你怎么就不能把话说清楚?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孟凛撑着腰际,几番张口:“我来叙旧。” 白烬跟着把刀也插进了积雪里,他朝孟凛身边走去,温声问他:“怎么出来了?” 孟凛心说你们这动静我不出来成吗?一个是江桓,一个是白烬,他怎么也从中割舍不出来,他忍不住轻声向白烬抱怨:“你们这样我会难办。” 白烬低头沉思了会儿,“那我跟他说清楚好吗?” 孟凛还想问白烬怎么说清,就见白烬转过身去看江桓,他缓了缓眉目,“江家主,你既认孟凛为兄长,我就不替他瞒你。” 江桓眉间一皱,忽地起了些不好的预感,“你们……” 孟凛还想拦他,却被白烬揽进怀里的时候触到了腰间,他差点腿上一软,接着被白烬搂着正大光明地亲了一口。 孟凛:“……” 陈玄:“……” 江桓:“?” 江桓近乎一愣,他仿佛受了什么冲击,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人目瞪口呆,他口干舌燥地不知道当说什么,早先他看白烬的年纪,还以为孟凛在外边也过足了兄长的瘾,也在白烬面前自以为是地当了哥哥,想到自己平白还有些不大开心,可他们竟然是…… 孟凛他这是什么毛病? 江桓几次三番张不开口,脑子里一时灌了许多说不明白的东西,有些事情却也一下说得通了,他好像没听到孟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转身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孟凛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听到白烬在他耳边说:“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孟凛站得有些撑不住了,直接落在白烬怀里,“他早晚要知道的。” “我要是瞒着他。”孟凛仰头对上白烬的眼,“你又要觉得我留了退路,还要盘算着离开的事了。” 白烬心里一软,又忍不住去亲了孟凛一口。 作话: 别别别别锁我捏呜呜呜
第72章 使唤 “亲一口使唤一次。” 江桓踩着雪往外面走,他揉了个雪团使劲地往前一扔,雪球砸在雪地上滚了两圈,又融进了雪里。 他脑子里有些乱。 孟凛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他莫名其妙来了岭中,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兄长,还拿走了他手里掌管江家的实权,然后做什么都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意思。 江桓其实并不在乎他爹把岭中交给孟凛这回事,他曾经见过孟凛发疯一样地灭人满门,知晓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自己还真不一定疯得过他,因而他也没多大想法。 但孟凛三年五载不回岭中一次,那个烦人的兄长几乎是在他身边消失了,孟凛在外是在治病,他不能要求孟凛舟车劳顿地时常回来,岭中那一大摊子的事儿就全都得江桓来料理,少年被迫收起冲动和激进——即便如今他也还不太会忍住火爆脾气,却是也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家家主了。 后来孟凛终于回来了,可江桓不明白,孟凛在外治了几年的病,伤病反而更严重了,一身的伤不说,缠绵病榻成了个病秧子,连话都说得少了。 直到今天江桓才明白了,孟凛从前那是日思夜想,心里放着个不敢见面的旧情人。 那旧情人不仅不给自己好脸色,还惹得孟凛日日想念,其中说不明白的恩怨可能还会更多,孟凛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然后江桓才叹了口气想到:孟凛……是个断袖。 喜欢男人这回事在岭中这个土匪窝并不少见,江湖里的腌臜人还会干些糟蹋人的事儿,可今天看孟凛那个虚弱的模样,多半就是在下面了。 江桓哼了一声:他可真会给江家丢脸。 然后他才想起大多数父母遇到闺女出嫁,都是会舍不得的,他知道将自己拔到父母的位置多少有些夸张,但江桓他爹走了,他和孟凛几乎都没什么亲人,他俩的关系其实也能添油加醋地往相依为命上靠,而从今往后,孟凛这个没良心的,怕是要更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江桓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混蛋。”江桓走在路上骂出了声。 也不知道他这骂骂咧咧的举动被人看出来了没有,江桓听到背后有人温声地喊了他一句:“江家主。” 是哪个倒霉蛋触他的眉头,江桓不悦地往回一看,却是惊讶地发现,“应如晦?” 江桓咳了一声,又改了口,“应大人。” 应如晦昨日差不多是直接来拜见,一路舟车劳顿多少带了点疲惫,今日经过休息,他仿佛还好生捯饬了一番,像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了,大冬天的还不忘在腰上带了把折扇。 江桓赌气地想:同样都是读书人,这应如晦还真是比孟凛人模人样的。 应如晦笑得如同春风拂面,“昨日与白将军定了今日去江家拜见,还正要去寻他,怎么碰巧在此遇到了江家主?” 说到白将军江桓就生气,打不过人家就算了,还得赔上一个大哥,江桓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不用去找他了,我见过了,他在,他在和孟凛叙旧。” “哦?”应如晦略微吃惊,“他们见到了?” 江桓皱了眉头,“他们两个……从前很熟吗?” 应如晦展颜笑了,他听了江桓的话调转方向,和他一道往江家的方向走,“听白将军说来,他们从前在淮北的时候就是邻里,后来又一道入京同朝为官,在京城的时候,孟大人也是住在白将军的府上,如此朝夕相处,恐怕不会并不熟识。” “这样啊……”江桓应了一句。 应如晦注意了江桓表情,又道:“此事,孟大人并未同你说清吗?” “他跟我说个屁!”江桓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唔,他没说……” 应如晦主动地去拍了下江桓的肩,江桓有些敏锐地后退的反应,可是看了看应如晦的手,又随他拍了。 应如晦眼角带了点笑,“想来离开北朝,孟大人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情愿,或是心中郁闷,所以才不想惹你一道烦闷,对此缄口不言,他与白将军交情匪浅,久久不见,心里定然有诸多误会,今朝叙旧是人之常情,把话说开了才好,也该给他们留些独处的时间。” 江桓眨了眨眼,应如晦说话和以前一样还是文绉绉的,但总归说得让人舒心,他也懒得跟孟凛计较那么多,他望了江家的方向,“你是巡抚,也就没那个白烬什么事了,岭中的事就我们去合计,你……吃饭了吗?” 应如晦拱手来道:“昨日劳烦款待,今日正好想邀江家主赴宴一叙。” “你说话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江桓不大习惯这文绉绉的一套,却又不在意道:“请我吃饭就算了,你随我回江家去用饭吧。” 应如晦温润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 *** 白烬来岭中是陛下允过的,来岭中太过危险,应如晦是朝中栋梁,岭中重要,却也舍不得看他去岭中送命,因而让白烬也去随行保护,但实际上应如晦也会武功,白烬的私心还是来找孟凛。 孟凛找到了,白烬心里松了口气,可他……还是觉得后怕。 他是真的在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又失去孟凛了。 从前踽踽独行的岁月里,他被时间磋磨得接受了孟凛离去的事实,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哪怕是林归也同他说过无数次,他亲眼见了孟凛的尸体,亲身经历了别人来找他寻仇,他在难眠时听到午夜敲响的梆子,他最终还是告诉自己,孟凛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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