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身体条件不允许,就算允许他也不会生。 要生也是贺闻识生。 贺闻识摇摇头,表示不是这个意思,将手递过来,然后继续无声地盯着他。 ——要牵手。 裴颂虽然没刻意遮掩他和贺闻识的关系,但总归也就身边那几人知道,这个世界他怎么样也是个寡夫,还是个坤泽,不能够太放肆。 裴颂点点头:“等我去买个帷帽。” 贺闻识也知道这点,只是在看见裴颂只有戴着帷帽遮住模样,才能和他光明正大牵手走在人群下的时候,还是不免微眯下眼,眼底划过丝晦暗。 不过又在裴颂看过来的一瞬收敛好。 “我看那边在卖孔明灯,要去吗?”他问。 裴颂在买帷帽时,顺手又买了根糖葫芦,咬着糖葫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灯会上人流拥挤,清瘦修长的青年和穿着黑色劲装的高大随从手牵手走在街道上。 贺闻识前几天刚过了二十岁的生辰,身形愈发英挺,肩宽腿长,腰身细窄,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在拥挤的人潮下依旧能稳稳的把裴颂牵在身侧。 两人逛了会摊子,买了不少七零八碎的小东西,等到了亥时,城里开始放孔明灯。 星星点点的灯火往夜空中升去,抬头看去,漂亮极了。 裴颂虽觉得买孔明灯许愿实在是件很幼稚的事,不过也还是买了一盏,在纸条上写心愿的时候,思索了下,先去看贺闻识的。 贺闻识纸条上的心愿简单又直白: ——和裴颂永远在一起。 “我若把你卖了呢?”裴颂手指勾了下他垂下来的头发,让他凑近点过来。 这段时间贺闻识先前那点敏感的情绪平复下去不少,裴颂也就不再忌讳开这种玩笑。 男人顺从地低下头,蹭了蹭他指尖,很忠诚地回答:“那我就自己回来,让你白赚一笔。” 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好的取悦到了裴颂。 裴颂愉悦地翘了翘唇角。 他思虑半响,然后缓而慎地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两盏孔明灯升起,明亮的火光倒映在瞳孔中,裴颂仰头盯了会,忽然叫了一声:“930。” 930很快应声:“在呢宿主!” 裴颂沉默了下,“你们快穿局,”他缓缓开口,“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930:“啊?” …… 时间已近深夜,静谧的暗巷中,月色下,两个人正在接吻。 用来遮挡容貌的帷帽已经被主人失力地掉在地上。 一个很长的吻过后,两人分开,气息都有些不稳。 贺闻识将头埋在他颈窝里,“裴颂,”他偏过头,轻轻浅浅,又带着股凶劲地啄吻、亲咬身下青年的侧颈,低低地念,“裴颂、裴颂、裴颂……” 外边不时有路人经过,每一点声响都能激得身底下人敏感的一颤。 裴颂觉得这人脑子渐渐变好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熟悉的坏心眼子又变多了。 他被抵在墙上,双臂轻微抖着环住身前男人宽阔的肩膀,呼吸有点乱,咬牙:“贺闻识你他妈,别念了……” 贺闻识不明显地勾了下唇角。 “裴颂,”他又亲咬了下他,然后垂着眸,用一种很平静很客观的语气说,“你信香泄出来了。” …… 七夕节过去几日后,裴颂忽然收到了一份拜帖。 他翻了下名字。 正是先前那个在宴席上的陌生官员。
第28章 独家野犬(十) 官员名叫陈发, 白胖,圆脸,端着手眯起眼笑时像个弥勒佛。 他声音有些尖细, 咬字也独有自己的一套习惯,寻常人可能听不太出来, 但裴颂以前世界里也有过做皇帝的经验,因此, 一听就察觉到他是宫里的内侍。 下人送完茶水就退了出去,房间里顿时只剩他和陈发两人。 “裴家主, 百闻不如一见, 果真是厉害人物。” 陈发为人圆滑老练, 说起话来弯弯绕绕,叫人琢磨不透。 他笑眯眯闲聊似的谈起江南美景, 又赞叹裴颂生意做得大,仿若真的只是个休沐期来散心游玩的闲散官员。 裴颂抿口茶, 也不冷不淡地陪着他聊,偶尔接上一句。 闲聊到了后半程, 陈发才展露自己真正的意图。 白胖的官员笑眯眯的一抿茶,眯成一条小缝的眼睛里精光乍现。 他缓慢而又状似随意地开口: “我听闻, 裴家主身边,有个名为贺闻识的随从?” 裴颂放下手中茶盏,也似闲聊一样地接话:“是, 怎么了?” …… 陈发离开后,裴颂送完人回来,就看见贺闻识正在擦拭自己的佩刀。 听见他回来的动静, 他很快放下佩刀朝他看过来。 裴颂走过来:“都听到了?” 刚刚贺闻识一直没离开,躲在屏风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陈发拐着弯问他的身份来历, 虽然没明说,但其中打听关心的意味已经再明显不过。 贺闻识沉默地嗯了一声。 他这一个月来随着脑袋思绪越来越清晰,也隐约记起了些以前的画面。 零零碎碎的,都是些片段。 不过刚刚在见到陈发的那一瞬,无数记忆喷涌而来,如烟花一样在脑海中炸开,许多事都变得清楚起来。 裴颂坐到他身边,“陈发他那天晚宴上就很关注你,我这些天也去查了一下,”他顿下,缓缓地说,“六年前,宫里太子同皇帝巡游到湘西一带时失踪,和你到那个村子的时间地点都很吻合。”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剩余的话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是我父皇身边的大内总管。” 见裴颂已经察觉了他的身份,贺闻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安静了一瞬,他开口: “裴颂,我不想离开你。” 裴颂私心也不想让他离开。 只是主线剧情有不可抗力,如果现在不离开,到时他还活在世上的消息若被那些宗室知道,为了不留后患,那些宗室定会如鬣狗一样咬上来,与其那时被动纠缠,还不如趁着敌明我暗主动入局。 贺闻识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只是眸子沉了下,然后开口,“裴颂,”他握住裴颂的手,力气发紧,“等我回来。” — 陈发和贺闻识私底下的接触变多了起来。 贺闻识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仿佛还不清楚此事,陈发倒是第一眼见到他就确定了之前宫里递来的那个消息,越接近越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 终于,如此试探拉扯着,到了八月末的时候,两人坦诚相见。 陈发拱手行礼:“殿下!” 他激动的老泪纵横,抹泪悲怆道:“陛下如今龙体欠安,齐王魏王他们仗着陛下身体不好,这段时日简直是大逆不道!只念您能老奴回京主持事宜啊!” 贺闻识眸色淡淡。 当年那宠妃给他下毒药又将他丢至荒山,皇帝在事后未必不知晓,只不过还是没追究。 贺闻识唇角泛起点嘲弄。 只不过是现在一个儿子都没了,发现自己还活着,又来给他摆父子情分罢了。 陈发被他冷淡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刚想硬着头皮再说一句,就见贺闻识收回眼神。 “等过完中秋,中秋之后再走。”他说。 他要和裴颂把中秋过了。 贺闻识是在中秋第二天走得。 走前还顺走了裴颂的帕子。 当他向裴颂讨要帕子的时候,裴颂还顿了下。 “帕子?”裴颂从袖口里掏出来自己平常用的手帕,“这个?” 裴颂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金贵挑剔,身上衣物无一件不是让江南绣娘根据他喜好特制的,连帕子都是只此一样。 贺闻识直勾勾地盯着那条素白的手帕,嗯一声。 不是什么大要求,裴颂将这条帕子丢给他。 贺闻识很快接过。 帕子上还浸着裴颂身上的气味,清冷冷的,就和他整个人一样。 贺闻识只嗅了一瞬,便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而在他走之前,扬州城里还出了件事。 陆家那位陆家主,陆无量不知怎么的,走夜路时被人拖进巷子里打了一顿。 听说被人发现时,腿已经断了,怕是以后都只能坐轮椅上了。 裴颂疑心这是贺闻识做得。 不过消息传来时,人已经走了,他也无处问去。 时间一晃便是三年过去。 这三年里,京城那边动荡不安,失踪多年的太子被找回来,朝堂上满是对其身份的质疑,皇帝病逝后,朝堂上势力庞大的齐王魏王为了权势更是你争我夺,斗得厉害,新皇帝三立三废,甚至还出现了宫变,整个京城闹得人心惶惶。 在流了无数血后,终于在两个月前,被无数人不看好的原太子登基,齐王魏王极其党羽全部下狱,局势勉强稳定下来。 三年里,两人的通讯很少,裴颂都是通过930的汇报才能了解到贺闻识的近况,偶尔年关的时候,才会突然收到封来自京城的密信。 为了预防被截获,打开,上边只有语焉不详却又包含思念的四个字:如三岁兮。 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想见你。 裴颂哼笑声,然后回了条自己的帕子过去。 这也是两人三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这边,申老爷子即便用各种名贵药材吊着,还是没活到年底,在两年前不甘心地走了。 分身意识当年和他的约定很简单。 申老爷子力排众议让他当上家主,而他则需保证申家人衣食无忧,以及后续继承人也必须是申家人。 不过就如裴颂先前所说,他是答应了,但具体是哪个继承人就由不得别人定了。 “大嫂嫂!”这天,裴颂刚整理好一册书卷,屋外边就响起少女明亮的声音。 一个穿着劲装的少女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风尘气,是刚从外地走商回来。 申玉如今已经十七,身形高挑,长相愈发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在扬州城内也算个小有名气的美人。 两年前,她突然说想跟着商队去外面看看,当时还有手下人劝裴颂,说三小姐这是起心思想争权了,不过裴颂觉得没什么,挥挥手,就让她去了。 两年时光,她常跟着商队在外走商,原本怯懦的气质渐渐褪去,变得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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