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表面呈现软烂的泥糊状,但是内里还是绵软成块,只要舌头和上颚轻轻按压,就可以将食材挤成烂泥。 可以说这是粥的最好状态,但是郑秋实不想要这样的效果。 他想要所有食材都化作一锅水,一锅没有任何块状或者粒状的粥水。 他只好用锅勺将食块和米粒一个个压瘪压烂,将成团的猪肉打散。 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正常,砂锅粥看起来很有食欲。 郑秋实有些窃喜,自己终于可以摘掉“丑食博主”这个外号了! 然而现实很残酷—— 白、紫、橙、黄几种颜色混合,最后得到一锅灰糊糊的东西。 像是刚搅拌好的水泥一样,再加上长时间的熬煮,本来一锅稀粥变得浓稠无比…… 因为受热问题,砂锅粥还会咕噜一下,时不时冒出一个气泡,像极了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巫师熬的毒药。 阿李叔之前还一直称赞郑秋实的厨艺,现在看到这锅粥,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郑秋实也完全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抽搐嘴角。 最后还是阿李叔打破尴尬:“郑哥儿,这……青菜还要不要放……” 郑秋实一拍脑门,差点把青菜给忘了,再不放下去粥都要变饭了。 他慌忙将青菜扔进砂锅,用着大锅勺奋力搅匀,将青菜均匀地混在粥中。 郑秋实感觉自己就是那个巫师,正在熬制一锅毒药…… 青菜很快就熟了,郑秋实忙不迭将砂锅端起。 “做好了,”郑秋实有些心虚,说话的气势都弱了许多,“可以端回去吃了……” 阿李叔盯着这锅大杂炖出了神,他今天没有喝酒,脸色不红,皮肤显得更加黝黑,配上他像是吃了馊饭的表情,更是一绝。 他闭上眼睛,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猛然睁开眼睛,抱拳道:“好,多谢你,郑哥儿!” 说罢,他如临大敌般端起砂锅回家。 郑秋实本来也是闲的没事,于是一起去阿李叔家,顺便去拜访一下阿李叔的阿母,毕竟上次都没有去看望,郑秋实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阿李叔的弟弟阿顺也在家,见到郑秋实还是没有打招呼,然后又躲了起来。 阿李叔见状有点生气,朝阿顺吼道:“你不要总是不见人行不行啊?出来喂阿母喝粥!” 阿顺自然不会搭理他。 阿李叔叹口气,又气又无奈。 他舀了一碗粥,端进里间,郑秋实也跟了进去。 里间昏暗,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睛空洞呆木,盖着一条脏兮兮的薄被子。 “阿母,起来喝点粥吧。”阿李叔粗糙的声音都变得轻柔起来。 老人家瘫在床上,身体都是发僵发冷的,像一个僵硬的木偶。 阿李叔没有马上喂粥,他将长满茧子的手搓热,捂到他阿母的关节处,轻轻揉搓。 原来他阿母的身体早就发僵发硬了,必须把关节捂热才能让她坐起来。 他一边做这些动作,一边和郑秋实说话:“我阿母瘫在床上有三十年了……” 原来阿李叔的阿爹年纪轻轻就被大水淹死了,他阿母二十多岁开始守寡,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四十岁的时候上山砍柴,不小心跌落山下,人没死但是瘫了,本以为活不了几年,没想到一瘫就是三十年。 不过阿李叔有孝心,三十年不离不弃,不管家里有多穷,也要坚持给阿母买猪肉补身体。 听到这,郑秋实拭了拭湿润的眼角,其实每个人背后都有一段经历,或心酸或感人。 不知捂了多久,皮包骨的身子终于可以轻微活动,阿李叔缓缓地将老人抱起身,动作轻柔地帮她调整身体,让她坐起来。 直到这时,他阿母好像才醒过来,口齿不清地动了动嘴巴。 阿李叔立刻回应:“阿母,是我,康仔。” 老人家的嘴唇内凹、发皱,像两条叠在一起的蚯蚓,呈现灰褐色,她的脸皱皱巴巴的,像是褪下来的蛇皮,整张脸都发灰。 老人家的嘴巴僵硬,很难开阖,阿李叔努力地将勺子塞入嘴里。 一个糙汉子,一点一点的给母亲喂粥,小心翼翼,满是柔情。 这是孝道。 哪怕他穷得叮当作响,也要给母亲最好的。 阿李叔道:“我阿母这几年脑子越来越不得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郑秋实拍了拍阿李叔的肩,安慰道:“李奶奶她吉人自有天相,会长命百岁的。” 老人的嘴微张,好不容易塞进去的粥又流了出来,她口齿不清地问阿李叔你是谁,一遍又一遍。 阿李叔不胜其烦地回答道我是康仔,一次又一次。
第11章 生煎包 在这样枯燥的重复工作下,终于将一碗粥喂进肚子。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郑秋实感觉李奶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原本空洞呆板的眼神好像隐隐闪着光,无法阖动的嘴唇上下启动,甚至还慢慢显出光泽。 郑秋实以为自己眼神出现了问题。 直到阿李叔准备去舀第二碗粥时,李奶奶伸出像鸡爪一样的手,扯住了阿李叔的衣袖。 她还是口齿不清:“你、你是康仔。” 阿李叔整个人僵在原地,平稳的呼吸渐渐变得粗糙厚重起来。 “你是康仔,是我的康仔。”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口齿慢慢变得清晰。 阿李叔激动得手足无措,手不知觉地抖了起来。 “咚”的一声,碗勺都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噗通”一声,阿李叔跪在地上,他黝黑的脸上滑过泪珠,身体颤抖不住。 李奶奶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拂去阿李叔的眼泪。 阿李叔老泪纵横,扑入李奶奶怀中,放声大哭。 “阿母!你终于认出我了!” “康仔啊康仔!”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放声大哭。 郑秋实悄悄退出里间,关上了门。 看着阿李叔那么激动,郑秋实又心酸又为他高兴,真是没想到李奶奶居然能够恢复。 还偏偏让他碰上了,真是巧极了。 他估计李奶奶得的是老年痴呆,这次清醒过来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过了很久,里间的哭声小了下来。 阿李叔开门出来,他抹了一把鼻涕,对郑秋实道:“郑哥儿,多谢你煮的开胃粥,你煮的粥的确很好吃,我阿母说多亏了你的粥。” 郑秋实倒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可能只是他恰好赶上了,他道:“别谢我,是阿李叔你这些年的照顾,我都说了李奶奶吉人自有天相。” 男人不会再搞一些虚伪的煽情,他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道:“郑哥儿不着急回家的话,去瞧瞧我阿母吧!” 郑秋实点点头走进里间。 李奶奶的眼神亮了很多,脸色也好了不少。 “李奶奶。” 虽然李奶奶恢复了很多,但是整个人还是虚的。 “你是凌仔的夫郎吧!长得可真俊俏!”她微弱地呼着气,道,“凌仔有福气啊~” “奶奶见笑,是我有福气才对!”郑秋实微笑着,说着客套话。 李奶奶刚恢复,郑秋实不好长时间打扰她,唠嗑了几句就准备走了。 一出门,阿李叔就往郑秋实手里塞东西,青菜又塞了两大捆,还给了一提猪肉,足足两斤重。 郑秋实连忙推脱,阿李叔非说要感谢,最终还是挨不过阿李叔,他只好拿下。 茉莉村不大,屁大点事都能做到人尽皆知。 郑秋实得罪了张婶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 阿李叔说:“这样吧,张翠芬每月拿给我的猪肉,你和凌难想要的话就和我要就行!” “行……行吧。”郑秋实点点头,这也相当于买猪肉了。 到中午了,想着凌难快到家了,郑秋实也着急回家,他很想把这件好事分享给凌难。 郑秋实哼着歌回家。 好巧不巧,两人正好在家门口相遇。 凌难很自然地接过郑秋实手上的菜和肉。 郑秋实语气里洋溢着雀跃:“你猜这些菜哪来的?” 这摆明是明知故问,但是凌难还是依着郑秋实,在他手心写道:“谁” 郑秋实哈哈大笑,将李奶奶清醒和阿李叔赠菜的事情告知凌难。 来到堂屋,看到家里的锅碗瓢盆一片狼藉,凌难十分诧异。 “今天我煮了一锅粥,”郑秋实兴高采烈,“可惜你没有口福,我全部端给了阿李叔。” 他继续道:“但是没关系,下次我单独煮给你吃!” 凌难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郑秋实没注意凌难的反应,他拍了拍凌难的肩膀,颇有义气道:“让你尝尝郑氏独门开胃粥!” 凌难的表情愈发难看,像吃了馊饭一样。 郑秋实还沉浸助人为乐的喜悦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凌难的表情。 凌难在郑秋实手心写道:“我下午不忙,你想吃什么” 郑秋实想了想,家里有猪肉,有面粉,不如做生煎包吧! 说起生煎包,郑秋实还记得大学城门口的那家生煎包,皮软馅大,汁水丰腴,美味无比! 上学时期,他和林楠就经常去吃,后来大学毕业,两人还留在同城工作,虽然离店门远,但是两人还会抽空一起搭地铁去买。 不过那个时候买的不再是生煎包,而是一份满满的回忆,一份关于青春和友谊的回忆。 凌难点点头,去准备食材。 要想做到咬一口就汁水飞溅,内馅的准备至关重要。 首先要制作猪皮汤冻,这是使内馅汁水丰腴的关键之处。 凌难二话不说,将猪皮和猪肉分开。 他用开水氽烫猪皮,再倒清水,加姜葱去腥,小火慢熬猪皮。 趁着熬制的时间,凌难准备剁肉馅。 郑秋实想着凌难又要忙外又要主内,有些心疼他,于是提议让他休息:“凌难,我今早也剁了猪肉,这次还是我来吧!” 凌难摇摇头,拿起郑秋实的手,在他手心上画字,却发现郑秋实的手起泡了。 他慌忙写道:“你手起泡好好休息” 郑秋实抽回手,毫不在意:“唉呀,没事的!” 凌难坚决地摇头,大浓眉又皱了起来,严肃得不带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夺过菜刀,开始剁肉。 剁肉声哒哒哒,像是一阵美妙的交响乐,让人欢愉得想跳舞。 猪肉被剁成肉泥,加入盐、白糖,倒入用葱姜浸泡过的水,用筷子搅拌,再用力摔打肉泥,这样摔打过的肉泥更紧致,口感更细腻。 猪皮汤已经熬好了,凌难捞出肥厚的猪皮,将剩下的猪皮汤倒入小盆中。 他又取来大盆,在大盆中加入冷水,将小盆放进大盆,用这样的方法来使猪皮汤快速冷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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