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其实已经猜到,这是梦。 不过,却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着当真是个十成十的噩梦! 宋煊感觉着自己身上无端的压力愈发增强,不消片刻,他已经连抬头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喘息变得越来越困难,宋煊只得费力地大口呼吸,带着血腥的湿润泥土的味道令他阵阵作呕,却因由眼前场景突变而再顾不得。 方暮舟周身的霜白灵芒竟无端有血色悄然蔓延开来。 此时法术将成,但方暮舟的灵力却已耗尽,只能透支内丹中的力量,但此行必将丧命。 宋煊自嘲般苦笑。 若当真到了这天,他拦不住的话,方暮舟恐怕当真会做到如此地步吧。 宋煊不再挣扎,毕竟噩梦又怎会那般顺着他的心意进行? “师尊,对不起!”宋煊一边一次次地重复低喃着这句话,一边逼得自己始终看着方暮舟。 于是,他看到了方暮舟临行前最后一次含着歉意的回眸,以及之后如一只破碎了羽翼的蝴蝶一般、却又毅然决然地跌坠深渊。 就算是梦,宋煊也痛心不已,却也更为坚毅,他绝不会让方暮舟得此结局。 终于,宋煊自梦中惊醒,而后翻身坐起,才发觉自己竟已在地上自日落黄昏睡到了夜色浓重之时。 当真冷啊。 本想揉揉发疼的眉心,伸手却触到一片无端的湿润,宋煊稍一愣,随后便无奈发笑。 印象中,自那次大火后,他便再未掉过泪。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冷血的,自小便是。 宋煊起身穿好衣物方才出门,他现在只想快些见到方暮舟,醒着睡着都行,只看看他便能满足了。 这般想着,宋煊随意踏着鞋子便出了门。 宋煊没有施轻功,只在路上缓慢走着,却仿佛毫无目的地一般,毕竟他连方暮舟现下在何处都未曾知晓。 一路上见着许多守夜弟子,宋煊便也收整了情绪,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狼狈、失神。 “宋师兄?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 一弟子与宋煊相对而行,见到宋煊便加快了些脚步,待到其身边便笑着询问。 宋煊闻声回神,方才发现这弟子便是白日见着自己傻乐的那位,登时竟无端稍稍尴尬,“无事,散散步。” 宋煊只觉自己与这小弟子很是有缘分,见他身形纤瘦,白净面上却有尚未褪尽的奶膘,突然笑出了声。 那弟子一时疑惑,却未吭声。 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稍大些的瓦罐,宋煊便又问,“这是?” “哦,这是我给守夜的师兄们熬的白粥,最近条件艰难,师兄们许久未进食了,怕是撑不住的,”说到此,那弟子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抿着唇也睁大了眼睛,片刻才试探着问道:“宋师兄、是饿了吗?” 宋煊一愣,随即恍然失笑,这小孩子还真可爱。 “没有,”宋煊虽回应的很是坚决,却还是再那小弟子面上看到了不太相信的意味。 “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稍一愣神方才回答,“弟子淮星,顾长老座下弟子。” “性淮吗?”宋煊倒是从未见过这个姓氏。 淮星却突然垂首,略显落寞地摇了摇头,“淮星没有父母,也没有名字,是玄设仙尊将我捡回来后取的名字,便没有姓氏。” 听此,宋煊猛然怔神。 原著中并没有写出任何有关这孩子的经历,他从未知晓这孩子竟和方暮舟还有着如此深的渊源。 “宋师兄?” 宋煊方才回神,“怎么了淮星?” “这话该是我问师兄吧,”淮星抬眸看着宋煊,“不过我要走了,再跟师兄聊下去这汤便凉了。” “嗯,”宋煊笑着与淮星道了别,看着淮星小小的身影奔跑在漆黑夜色中,直至远去到不见,才转回了目光。 亲身经历过才知珍惜,这是看书时从未有过的体验,正是身侧这些有血有肉、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让宋煊一次次体会到深切情感,再将要离开时方才会如此不舍。 宋煊询问淮星的名字也是因此,他想要记住每一个和他有了交集的人的名字。 倒是当真有些可笑。 不再多想,宋煊自嘲轻笑,便又去寻他师尊。 这个时间,方暮舟若醒着应当会在夜间值守的弟子旁侧,若睡着便应是在那间小木屋中。 但宋煊找过这两处却未见方暮舟,随后又施轻功行遍南边的管辖地,却都未见方暮舟的身影。 宋煊不由得慌了神。 怎么又是如此?他师尊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去了何处?转音也得不到回应? 宋煊找到钟珝,忍不住询问,“师尊现下在何处?” “嗯?我不知道啊?”钟珝回答得很迅速。 但正是因此,宋煊才侧眸轻笑,“够了师兄,你惯不会说谎的。” “说什么谎?宋煊,你怕不是睡的魇住了吧?”钟珝稍稍心慌,他师尊就不应告诉他的。 “师尊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师兄可以不回应我,但师尊昨日独自行动时受了伤,但愿师尊这次不会有危险。”宋煊始终蹙着眉,神色严肃。 钟珝抬眸思索,他师尊当真已离开了许久,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不会…… “师尊没有说他去哪,但听其语气却有些着急,”钟珝如实言说道。 听此,宋煊神色更为阴沉,只留下一句“我去寻师尊”,便即刻御剑离开。 片刻身影便消失在了氤氲雾霭之中。 …… 方暮舟自桃李镇离开,转而前往楚郢山。 萧清澜向来雷厉风行、嫉恶如仇,而洵降受其影响,遇事坚毅至极,若非绝境决不会无故求援。 萧清澜自是明白这点,听闻自己的大弟子遭遇危险,便绝不会无故耽搁。 那么此次便是有事拖延了萧清澜的脚步。 应当是楚郢山出了事。 方暮舟飞速赶到楚郢山,远远便见楚郢山上空火光冲天,到处泛出猩红之色,着实骇人。 方暮舟神色凝重凌然,未及与萧清澜碰面,便先到了潇瑜峰顶。 荏略已然开始有所行动,且手段极其狠戾,若当真是妖兽或游魂围困,林霁霜自己一人怎能阻挡。 至潇瑜峰时,其上飘荡的游魂野鬼犹如饿极的凶猛野兽,发觉到方暮舟的靠近,便一同俯冲而下,形状可怖之极。 方暮舟的面色丝毫未变,甚至没有抬眸瞟一眼,只低声怒道:“放肆!” 因由未感觉到一丝人气,方暮舟怒不可遏,却也不愿与之纠缠,他急着确认林霁霜的安危。 若是林霁霜有什么好歹,方暮舟可能会无法控制心绪,直冲到荏略所在之处,无论结果如何。 方暮舟于周身升起一道强盛的结界,那些游魂便不敢再接近。 方暮舟这才得空在潇瑜峰巡视,一边不断呼喊着林霁霜的名字,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一路上,他见到了许多妖兽的残肢与死去后留下的黑血,便更加确认,这里应当是发生过一场战斗的。 只是此时的寂静却更显得可怕。 至弟子居时,方暮舟方才听到些声音,便再次确认,“霁霜?” “师,师尊?” 换做往日,林霁霜定会跑出来迎接方暮舟,但此次,方暮舟却先进了屋内。 “师尊,我就说您会来的。”看到方暮舟,林霁霜再忍不住,眼泪涌出,哭的很是委屈。 方暮舟打量了林霁霜一番,才知其受伤之重。 林霁霜身侧的地上流了许多血,小脸惨白、就连朱红的唇也褪尽了血色,他虽清醒着,呼吸却不敢太重,生怕扯动着伤口。 方暮舟急忙蹲下身子,急声询问,“伤到哪里了?现在感觉如何?” 林霁霜伏在方暮舟臂弯间,改为了闷声抽泣。 方暮舟却也不生气,反倒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语。 哭声渐消,林霁霜蹭了蹭脸上的泪水,方才抬头,对上方暮舟温和如常的面容,顿时安心了不少。 “顾长老来看过了,也简单处理了,我已无大碍,师尊无需担忧。” “那你为何不与他们离开?”方暮舟不解询问。 林霁霜沉吟许久才答,“我知晓师尊定会回来,怕师尊找不到我,太过担心。” 方暮舟稍呆怔,许久未有言语。 他坐下的三个弟子,一人可带领众弟子镇守管辖地,一人与他奔赴各种险境多次将自己护于身后,就连天赋最差的一位,竟也会以一己之力坚守在潇瑜峰、受了伤也在所不惜。 他方暮舟就算是死,倒也不会有所顾虑了啊。
第六十章 吃力 得了方暮舟的片刻安抚,林霁霜依然恢复如常。 林霁霜坐在床沿,一手费力撑着膝头,仰面抬眸看着面前的方暮舟,主动问道:“师尊,管辖地先下情况如何?” 方暮舟面色缓和,温声言语,“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 说到此,方暮舟无端想起与林霁霜初相见时。 时值深冬,方暮舟接到指令,管辖地界内一镇遭到妖兽偷袭,伤亡惨重,于是赶忙下山前往。 到达时,妖兽尚在,方暮舟施法结印将它们击退,才得了空探查镇中受损情况,顺带安抚受惊人群。 行至村镇东侧,一稍大些的房子吸引了方暮舟的注意。 这户人家姓林,历代家主皆从商,算是临近地界里有名的富商。 但与大多富商高傲自满的品性与处世态度不同,林家家主向来良善,常于附近困苦的村镇中施粮施粥,临近地方有了难处,他也多出钱出力相助。 久而久之,邻里乡村倒也都知晓了,这里有一位活菩萨,见不得人间疾苦,心善至极。 就连楚郢山众人也有所了解,方暮舟亦不例外。 但这次妖兽突袭,林家几乎被灭了门,事态平息后,周围更是围满了百姓。 见方暮舟前来,百姓们便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面上神色多是悲怆,却也不乏一些凑个热闹的人。 一时皆是议论纷纷。 方暮舟快步穿行而过,一些字眼仍落于他的耳中。 多数都是一些“可惜了”,“上天不公”的话语,但方暮舟感官向来敏锐,竟听到了一些人轻浮得意的声音。 这些人或是没有受过林家的恩惠,或是林家的竞争者。 方暮舟本不愿去管,毕竟这种事情倒也是常态。 但一些百姓却忍不了便急声与其争辩,没料到,那些人竟没有控制地加大了音量,仿佛占尽了道理。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那林肃不给我们一点儿机会,将生意尽数抢了过去,这不,遭报应了吧!” “就是,这做生意啊,向来讲究和平竞争,一味强取得不了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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