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就他林家男女老少尽皆丧命?” 出言嘲讽却是比冷眼旁观更为伤人、也更令人恶心。 方暮舟再忍不住,目光凌厉瞥了过去,那些人怎会不认识他,发觉后便识相地闭了嘴。 只是这时,一着竹青衣袍的少年身影自一旁站起,决然转身,面对着那些口无遮拦的人便是一阵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人或是手段肮脏、见不得人,或是能力欠缺,这时不去精进技艺能力,竟在此说着闲话,小心厉鬼缠身、不得好死啊!” 这便是那时的林霁霜。 方暮舟朝声音处看去,那少年估摸着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面容姣好温和,面颊上还有尚未褪尽的奶膘,一双桃花眼波光轻颤,实在惹人怜爱。 这时小林霁霜却刻意挺直了腰板、端正站着,但面上的泪痕、通红发肿的眼眶与那明显地颤抖,都在证明着他也才经历了家破人亡。 他知晓父亲的为人,自然听不得任何人诋毁,即使他背后已然没了依靠与放肆的资本,却也仍要与这些人对峙相争。 方暮舟敏锐地察觉了这孩子的心绪,与那些无知之人的变化,虽未过多言语,却静静挡到了这孩子的身前。 果真如方暮舟所想,那些所谓的成年男子却还不如一个孩子知礼、通透,面容愈发狰狞,怒骂着便要朝一个孩子挥动拳脚。 那孩子像是已经想到了如此结果,没有挣扎亦无言语,只轻轻合上了眼睛,眼泪自眼角滑落。 倘若当真被这些人打死倒也好,他向来胆小,正愁自己无法狠下心自尽呢。 不过,他也向来睚眦必报,若得个好些的结局也就算了,但若他成了厉鬼,必要永世纠缠着这些人。 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却未落在自己身上,他听到异响和那些人的痛呼方才恍惚睁眼。 却见一霜白身影立于自己身前,将自己与那些人隔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而那些人皆躺倒在低,抚着不同的地方放声痛呼,形态滑稽。 随后,他又听到那人的厉声言语。 “口无遮拦、诬陷于人,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这便是从商者所谓的处世之道吗?” 那些人知晓这是楚郢山的玄设仙尊,自然不敢言语,口中低喃着像是辱骂不甘的话语,落荒而逃。 那一瞬,小林霁霜仿佛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像是濒死的鱼儿遇到了清泉,顿时放声痛哭。 直到哭的抽不过气,身形摇晃地跌倒时,那霜白身影疾步奔向自己,将自己拥入怀中。 小林霁霜再也没有了刚才骂人时的盛气凌人的模样,像只被人欺凌的孤零小猫般,伏在方暮舟怀中抽泣了许久,直到最后也不知是苦累了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就这般,方暮舟将小林霁霜送到了医馆,却放不下心,便一直照料到夕阳西下之时。 小林霁霜方才缓缓转醒,一看到自己身在别处,又看到身侧的方暮舟,眼眶霎时又红了起来,小嘴也狠狠撇着。 方暮舟任由他哭着,自己则始终坐在一旁等着。 “我听,他们叫你仙尊?你是,是神仙吗?”小林霁霜抽泣着言语,“能,能让我父母,活过来吗?” 方暮舟许久未语,虽说生死皆有命,但这话他又怎能对一个孩子言出,许久也只是稍低落地抚了抚小林霁霜的脑袋。 “那仙尊,你会离开吗?” 方暮舟犹豫许久才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说分别很是残忍,但无奈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小林霁霜却出乎方暮舟的预料,赶忙收整了情绪,却仍难忍哭腔道:“那仙尊能将我带走吗?我父亲,说我没有从商的本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我很能吃苦的,干什么都行。” 世事无常,小林霁霜只外出游玩的时间便已家破人亡,而方暮舟也是外出任务时,便又无法狠心捡回了林霁霜,将他收至坐下成了自己的亲传弟子。 然而逐渐,方暮舟才发觉林霁霜虽无极佳天赋,但头脑着实机灵,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皆不在话下,亦擅长与人交谈。 也是二人熟识了些,玄设仙尊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虽说将林霁霜带回时,便没想让他打杂,但他好像并不太能吃苦,不至于投机取巧,却也实在算不上刻苦努力。 可能是世代从商的头脑还是遗传了些给他吧。 方暮舟虽时常无奈,却也喜欢这种热闹纷然。 …… 想到此,方暮舟恍然回神,再看看自己身侧的林霁霜,竟已累极睡了过去。 方暮舟无奈笑笑,将人轻轻放倒,为其盖上了被。 但未停歇片刻,方暮舟尚未来得及探查一番其余四峰的情况,便感到潇瑜峰许久未散的怨气似又浓重了许多,温和神色登时变得凌厉非凡。 方暮舟轻轻起身,本不想惊动林霁霜,却见林霁霜眼皮动了动便睁开了眼。 许是见方暮舟神色如此,林霁霜回了些神,急声询问,“师尊,怎么了?” 方暮舟先不语,伸手一挥,一道霜白结界便将林霁霜拢在其中。 “师尊?”林霁霜不解亦十分不安。 方暮舟唇角带笑,语气极其温和,“小少爷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便由师尊来吧。” 语毕,方暮舟便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 无数游魂野鬼仍在楚郢山上方游荡着,仿佛在伺机而动。 而此时,大群妖兽亦自各处汹涌而来,皆是双目血红、骇人暴突着。 方暮舟目不斜视,神色亦无任何变化,低声怒骂着,“当真是没完没了了!” 方暮舟清楚自己的身体,虽不至是强弩之末,但始终无法发挥出最佳状态。 算着日子,鬼门大开之日愈发近前,再看如今各门派皆被妖兽围困之事态,荏略的用意已是十分明确。 一面消耗众门派战力,一面拖延时间与人力,使众门派皆自顾不暇,更无法顾及其他。 方暮舟尚未出手,便已知晓这些妖兽远比之前的要强上许多,再加之数量无法估量,他自己对付起来竟不知胜算几成。 方暮舟不愿林霁霜再受伤,便将妖兽向另茗雪居一侧引了许多。 不断施法结印,但方暮舟仍明了,现下局势不使霜灵法阵当真难以对付。 这也是荏略算好了的事情,一次次逼迫方暮舟不得不使用如此强大的杀招,极其耗费灵力,也会对身体产生巨大影响。 原本方暮舟还心存顾虑,但荏略所得势必要完成,方暮舟看着自己一次次升起的结界被妖兽生生撞破。 次次攻击结印虽有效果,很快便会再次出现一群汹涌前来的妖兽补上。 潇瑜峰顶似黑云压城般的阴沉可怖,妖兽尖利吼叫、游魂厉声尖鸣,皆使得方暮舟怒不可遏。 而无法估量的妖兽已然撞破了茗雪居外的结界,蜂拥而入,无目的地肆意破坏着其内修饰。 方暮舟已然无法忍耐,登时爆发出骇人灵力,将周围妖兽逼退好远。 方暮舟瞬间调动体内灵力,却发觉稍稍吃力,但仍不曾松懈。 “师尊!” 霜灵法阵将成时,方暮舟恍然听到一声呼唤。 随即便见那熟悉的身影落在了一棵百年巨树之上,脚尖轻点宛若停驻的飞鸟,目光却凌厉凶狠至极。 不等方暮舟有任何反应,宋煊已然召出呈星弓,弓弦拉满,赤色灵力化作的无数羽箭便如急雨般迅猛坠落,而后贯穿过妖兽的灵体。 呈星弓本就为除祟利器,就算无法发挥其全部力量,这写妖兽也无法相抗、无处遁形,随即应声嘶叫消散。 宋煊这才得了空跃至方暮舟身侧。 而后不顾方暮舟的疑惑与担忧,便伸手朝方暮舟的面颊上摩梭了一番,亦拭去了面颊上的血,语气轻佻道:“师尊做事真不地道,让弟子担心了许久。”
第六十一章 将临 “你?”方暮舟的语气既气愤,又有着难以抑制的担忧,但气极失语却只挤出了这一个字。 宋煊因着方暮舟的隐瞒原还有不解,但这是看着眼前之人如此模样,那股子气便自行消减下去。 “我知道师尊有很多想问的话,但现下事态如此,师尊权当整理措辞吧,待此事了后,我必全全回答,不敢隐瞒。”宋煊瞳眸睁得稍大了些,眼中波光微微晃动,竟是那般真挚。 方暮舟听得身边只停歇了片刻、此时又已重新惊起的妖兽的厉声嘶叫,便收起了一切不安的情绪,重新换上了一副凌厉决然的神色,“事后我定会好好收拾你!” “好,”宋煊轻笑,淡淡回应。 二人随即严整以待,皆是蓄势待发之态。 眼看妖兽再次围困,方暮舟轻声却又无比坚决道了声“小心”,身形便猛地窜入妖兽群中,瞬间淹没其中,不见了踪影。 他师尊面对妖兽时,始终都是这般雷厉风行,眸中的凌厉与绝决令人不寒而栗。 但宋煊自是不会惧怕,他喜爱他师尊一切样子,无论生气急躁、悲伤失落、欣喜愉悦。 毕竟只有在他面前,方暮舟才会时而卸下防备与伪装,尽情地展示着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般想着,宋煊已然凌空飞跃,脚尖轻落,踩在茗雪居内的老樱桃树上。 这呈星弓当真骇人非凡,每每使用,尽管宋煊已然十分注意地收了些力,却仍会被其所携带的灵力稍稍震到,全身如针刺般疼,但倒也可以忍受。 也是因此,宋煊根本无法估量呈星弓的强盛灵力,怕是稍有不慎便会遭其反噬。 但这呈星弓可能真的会成为击垮荏略的秘密武器。 宋煊不断拉弓,射出灵力强盛非凡的羽箭,压制着周围依然不绝的妖兽。 而方暮舟则一直穿梭在妖兽群中,不断结印。 二人紧密配合,纵使妖兽等级再高、灵力再强,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只能被二人死死压制着,而后被击溃消散。 这一战不知持续了多久,潇瑜峰上的妖兽群才被堪堪控制住。 只是,刚刚修葺的稍得体的潇瑜峰又被摧毁殆尽,树木歪斜着轰然倒塌,地面被妖兽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成了暗沉黑色, 尖厉的嘶叫声逐渐消散,待确认了妖兽短时间内不会在卷土重来,宋煊瞬间失了力,倚靠着茗雪居的外墙,稍稍俯身粗重喘息。 他其实未曾受伤,只是灵力消耗过度,顿觉疲累罢了。 宋煊仰首抬眸,看到了距自己不远的方暮舟也在看着自己,只是眉心紧蹙,神色未得舒展,便恍然失笑,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些调笑的意味,“师尊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怎么?”方暮舟接过宋煊的话茬,凌厉神色瞬间消褪不见,轻挑尾音言说着,“不能看?不给看?” 听此,宋煊恍然稍怔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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