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紧抿着唇,沉吟片刻方才又抬首与宋煊对视,决然承诺道:“不会的。” 宋煊面色未变,心中却自嘲着轻笑,他师尊这是还将自己当做幼童来哄骗吗? “……好,师尊定要说到做到!”宋煊稍一侧头,硬挤出了丝笑意,回应道。 …… 楚郢山一战持续了许久,比所有人预料中的还要久。 但方暮舟已然不能再在此停留,击退了一波袭来的妖兽后,便与陆听白交代了许多。 “宗主,荏略已然出世,我不能继续停留。现下请驱散百姓,另向众门派传音言说情况、尽快部署。”方暮舟神色凛然,眉心紧蹙,话语间更没有一丝停顿。 陆听白闻言变了脸色,疾声阻止,“不行!荏略实力正盛,你绝不可自己过去!” “宗主,现下楚郢有难,您身为宗主不能不顾,”方暮舟语气稍急,“而世人有难,身为修仙之人的我们亦不能见死不救!” 陆听白无奈、焦急的情绪都达到了顶点,他已有预感,他无法左右面前这人的想法,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却仍厉声言语,“既然如此,我便以宗主的身份命令你,无令不得自行下山!” 方暮舟的右手被陆听白死死攥着,他无法动作,便只仰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 许久,方暮舟才低声言语,此次语气稍缓了些,话语却令周围之人皆愣在原地。 “宗主,鬼界之门将要开启了。” 什么! 宋煊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瞳孔中闪着稍惊慌的波光。 怎么会这么快? 原本荏略逃出之时已经比原著中的时间提前了数月,怎地这时,连鬼门大开之日也会提前? 荏略此行当真险恶至极。 他已然做好准备等待着鬼门大开之时,一举将修真界尽数诛杀,但各门派众人却仍受制于无数凶悍的妖兽与怨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陆听白亦无奈至极,因为此战已经死了太多人,临到关头,他更不能弃这些人于不顾。 “楚郢山众人听我命令,无需恋战,尽数随我下山!” 陆听白松开抓着方暮舟的那只手,高举起手中佩剑,目光凌然与众人前发号指令。 “宗主?”萧清澜即刻询问。 陆听白环顾四周,目光自每一人面上扫过。 这里有初入门派的孩童修士,亦有已经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他自然舍不得让这些人一同前去那根本无回头之路的地方。 但既为修仙卫道之人,这便是他们应担起的责任,护佑世人、得渡险境,无论此去前路究竟如何。 陆听白意思坚决,方暮舟没有再劝,率先御剑离开,宋煊亦随其后。 “若有不愿前往之人,便不用跟来,此后自行出路吧。”陆听白看着远去的身影,只撂下这一句话,便也跟随离开。 …… 方暮舟手一直放置在身前聚力,行得飞快。 宋煊于其后,竟也毫无逊色地紧紧跟随。 行经楚郢山管辖地界上方,许多城镇已是人去楼空之势,想必此前已经接收到消息,因而速度很快。 看这方向,宋煊已能猜到此去何处。 “师尊,是虚原谷吗?”宋煊转眼便已与方暮舟并行。 方暮舟没有侧眸,神色依旧凌厉决然,语气却稍无奈,“嗯。” 宋煊的心跳不由控制地不断加快,仿佛在叫嚣着什么,他只得强行压制。 “怎么?临到阵前,你倒不怕了?”方暮舟的神色总算有所缓和,面对宋煊时,他总是做不到冷言相对。 “……不怕,”宋煊这说的倒也是真话。 他从不畏战,毕竟他总归是要死去的,这段经历也不过是他荒诞且短暂的人生中的一段插曲。 他也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一捧灰烬,被那极少数的人记挂一段时间后,世上便再无他活过的痕迹。 但每每想到这里,宋煊也总是会释怀。 毕竟无人能得以永存,这个常理无论在哪里都适用。 只是这等待着死亡的时间实在太过煎熬,那些不愿忘记的事与人、不甘放弃的情感,便皆在此时迸发而出。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否是幸运的?只能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不要去想。 “怎么又在发呆?”方暮舟偏头看他,“当心一会儿掉下去。” 宋煊看着身侧的方暮舟,看着他此时还能挤出些笑意的白皙面庞,登时便也笑了出来。 这人怎么何时都如此温柔呢? 命运在方暮舟幼时与其开了个玩笑,于是此后的每一日,他都要带着这个枷锁度日。 宋煊实在想不通,方暮舟为何还能时常一副温和笑面待人处事。 “师尊。” “嗯?” “……你当真不会疼的吗?” “……会啊。”
第六十三章 失控 “师尊,快要到了。”宋煊声音低沉言语道。 愈发靠近虚原谷,宋煊便能愈发感知到极具压迫感的强盛灵力。 荏略轻易破坏了方暮舟设下的结界,释放了虚原谷的无数怨魂,以邪术控制为其所用。 此时,游魂怨鬼便尽数冲向漆黑阴暗的上空,似要将天都捅出个窟窿一般。 二人相距虚原谷尚有一段距离,便已能清楚看到那处的骇人场景。 宋煊的目光瞟向侧边。 方暮舟竟无丝毫退缩,只是面色更为凝重了些,双手隐在袖中,大力攥的骨节泛白,指甲狠狠陷进手心,只有如此疼痛才能使他不至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方暮舟依旧回应了他,“嗯。” “师尊,怕吗?” “你我从未是孤身作战,有何可怕?”方暮舟却坚决的反问道。 “是!” …… 荏略始终立于崖边,面上神色是无法言说的狰狞,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抬首,眸中闪过厮杀之意,“玄设啊,你终于来了啊。” 片刻,一素一暗两个身影便先后出现在虚原谷外。 此时鬼门未开,正是荏略灵力较为薄弱之时,方暮舟未及落地,头脑却逐渐昏沉。 他拼力眨了几下眼,却仿佛于事无补,索性不再去管。 因由方暮舟已能看到立于岸边的荏略,穿透雾霭,又仿佛清楚见到了荏略面上带着挑衅与玩味的狡黠笑意,随即便再难以控制住心中恨意。 尚未落地,方暮舟已召出晚扼,于空中轻挽剑花施法结印,随即袭向荏略。 宿敌见面、必然分外眼红。 “几日未见,玄设的性子何时变得这般急躁了?” 在方暮舟强悍剑招与法印的次次逼迫下,荏略却一直背着双手,不断后退,未曾出手,“不过,本座喜欢你这样。” 荏略低沉却含着可怖笑意的声音犹如鬼魅,于方暮舟耳边、脑中不断回荡,更是一遍遍地激怒着他。 荏略十分明白如何激怒方暮舟,只见方暮舟即刻出手便更为狠戾了些。 宋煊原本只听话地站在一边,却见他师尊仿佛迷失自我一般,出手愈发疯狂,终是无法安心。 趁着方暮舟与荏略拉开些距离之时,宋煊便赶忙上前,一把环住方暮舟的身体向后撤出。 刚触及方暮舟的身体,宋煊便被他师尊烫得几乎灼人的体温吓到,想着应当是被心中恨意冲昏了头,但不及宋煊说些什么,便听到怀中之人的怒吼。 “放开我!”方暮舟的声音不大却又无端嘶哑了许多,身体亦在不住地颤抖。 宋煊不由地浑身一颤,他师尊怎会如此失控? “师尊,是我啊。”宋煊稍稍无措,仿佛失了方暮舟他便什么都不是,只不断地重复着这不知有没有意义的话语。 不论方暮舟如何挣扎,宋煊只顾勒得更紧。 直到听到荏略的笑声,宋煊方才抬首。 荏略正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上,倒也没有再进攻,只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稍显滑稽的二人。 “又是这副师友徒恭的场景,倒是有趣的很呢!”荏略唇角带着无法言说的笑意,倒是可怕的很。 方暮舟似是在强抑着心中的汹涌恨意,他不愿被此控制住心神,成为怪物。 “玄设,可还喜欢本座这份礼物啊?”荏略身形闪过,转瞬便到了二人身侧,“本座倒也没想到,这番小计竟当真能使你中招?” “滚!”方暮舟强行压制身体中流窜的怨念,痛极强忍,却未发出一丝痛吟。 荏略登时笑意更盛,甚至发出了近乎癫狂的嘶声吼叫,脖颈上的青筋亦瞬间暴突,“你那狗屁师傅将守护世人的如此重任全压在你的身上,但本座倒是有些失望呢?毕竟,玄设你当真比你师傅差劲多了!” “我说,滚!” 方暮舟挣脱束缚,一掌霎时凝聚灵力,袭向荏略胸口。 荏略原本尚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此行未及反应,便生生受下了这尽力击出的一掌,身形踉跄后退,呆愣许久方才稳定了身形。 而另一边,宋煊已然于方暮舟并肩站立,交谈着什么。 “师尊刚才那一下当真是不留余力啊!”宋煊稍垂首与方暮舟对视,模样委屈地很。 正是适才方暮舟朝他大腿狠狠掐了一把,宋煊才知方暮舟依然恢复。 方暮舟不及与他说笑,面上尽是自责,“抱歉,我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我……” “师尊无需多言,”宋煊温声言语,“我都明白的。” 毕竟于方暮舟而言,予湘似便如他的信仰一般,而予湘似消逝的场景也在日后的次次折磨中,逐渐成为方暮舟无法磨灭的心魔。 而荏略自然十分清楚这一点,事先便设下了陷阱,只等方暮舟前来。 既然如此,方暮舟又何错之有呢! 宋煊还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旁荏略却已然回神,随即便是一阵尖利刺耳的瘆人笑声。 “玄设,你还真是意志坚决啊,”荏略不断笑着,声音也变形了不少。 方暮舟此时依然恢复成原本的模样,神色凌然,目光骇人,“我说过,在手刃你之前,我不会轻易死去的,我自是说到做到!” “好!”荏略只厉声挤出一个字,目光霍然突变,杀伐之意尽显无遗。 宋煊尚未反应过来,周围的游魂怨鬼便一同向二人所站的位置袭来,如瞄准猎物的鹰隼,尖利爪牙与喙直指猎物的脖颈与心脏,急速俯冲而下。 而同时,荏略亦凝聚灵力,袭向二人。 “万事小心!”方暮舟总是在这种关头,不厌其烦地嘱咐着他。 宋煊坚声回应,“是!” 随后,方暮舟便决然地回首,转而独自面对荏略。 若是硬拼,就算此时的荏略状态未及最佳,方暮舟却仍没有丝毫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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