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聊完了酒楼发展规划,话题平易近人起来,从“四毛最近长大不少”、“葡萄快能摘了”,聊到“昨日鸡崽下了不少蛋”…… 直到有人拍门:“林小郎君?” 三人都抬起头来。 阿蓝和阿青尚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稚却是立马认出了来人——当初把酒楼卖给他的齐郎君。 齐郎君站在门外,微笑颔首:“不告而来,叨扰林小郎君了。” 见这人与林稚相识,阿青和阿蓝放下心来,冲齐郎君略一点头,纷纷去后厨忙自己的活计。 “小郎君把忻……把酒楼修葺得真好。”齐郎君在原地环顾一周,夸赞道:“生机勃勃,大气得很!” “是忻乐楼本来条件就好。”林稚笑着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看对方心情似乎很不错,林稚试探开口:“令尊的病,可好些了?” 齐郎君微笑点头:“多谢林小郎君挂念,家父的病已大好。” 林稚发自内心道:“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家父病好之后,整日念叨着要喝自己酿的酒,不喝都不行。”齐郎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日地契卖得仓促,没来及告诉林小郎君,院中那棵桃树底下……还埋着几壶家父酿下的酒。” 没想到齐郎君今日是为此事而来,林稚讶然,在桃树底下酿酒?齐郎君他爹还是个挺浪漫的人。 “那桃树我没动过,齐郎君若要取酒的话,自便即可。” 齐郎君道:“真是……太打扰小郎君了。” 林稚摇摇头,“齐郎君拳拳孝心,值得人敬重。” 齐郎君边走边夸,走到哪里夸到哪里,说墙壁颜色选得好、灯笼挂得好、鸡棚搭得好,连四毛都得到了一句“很通人性”的夸赞。 夸到最后,林稚都有点不安了——此情此景,多像夸前任的现任啊。 两人一路行至后院,来到那棵传说的桃树前。 “就是这棵桃树!” 看着那棵只窜出几片嫩芽的半人高小树,林稚心道,“齐郎君他爹浪漫归浪漫,就是选的这棵桃树也太小了点……还是个未成年。” 齐郎君取来铁锹,在未成年小树底下挖了几锹土,很快就铲出几小坛酒。 林稚好奇问道:“敢问令尊酿的是何种酒类?” “去岁冬日,家父在梅园采了梅花,酿的是梅花酒。”齐郎君笑答。 在桃花树地下酿梅花酒,林稚笑道:“梅花是‘梅兰竹菊’四君子之首,令尊既然如此喜爱,一定也是淡薄宁静的君子。” 齐郎君开怀地笑了笑。 临走前,他把为数不多的一小坛梅花酒塞给林稚,“今日冒昧叨扰,还请林小郎君一定要收下。” 得了这么一坛意义非常的梅花酒,林稚也挺高兴。 如果他穿到的不是大宋临安城,而是个什么修仙的地界儿,这小坛梅花酒多半是那种高人所赠,能增长修为、提高灵力的奇遇物品,喝一口就能结上十颗八颗金丹。 阿青从后厨出来,见林稚捧着酒坛正笑得开心,问:“小郎君要把这梅花酒卖了吗?” “不卖。”林稚摇摇头,“留着我们自己喝!” 至于什么时候喝……到时候再说。 送走齐郎君,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食客,除了点些平日里常点的小食,又对林稚做的翠玉豆糕很感兴趣。 因为打算自做自吃,林稚并没做太多,只卖了几个出去,换回来好一顿善意的念叨。 “小郎君这糕点做得忒少!根本不够吃。” “是呀。”莺歌燕语的女郎声音,“这般精致的小点心,小郎君怎么不多做些?” 林稚笑着解释:“原本是没打算出售的。” 此话一出,贵女们才算满意了——买到非卖品比买到普通商品更快乐。 下午的时候闲来无事,林稚揉了一小团面,准备再做些别的点心,好点缀一下食单。 油酥团子揉好,分好面剂,一个个包起来,再拌进椒盐和麻酱的馅料,上炉烤一烤,就是咸鲜酥脆的牛舌饼。 店里点心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甜口的,很需要这种咸口小点中和一下。 “又酥又香。”阿青咬下一口,慢慢评价,“不知这道小食叫什么名字?” 林稚回答:“牛舌饼。” “形状金黄方扁,确实很像牛舌。”阿蓝笑出来,“前有凉皮凉面,后有牛舌饼,小郎君想出的这些名字,都很恰如其分。” 林稚被夸得有些心虚,“先不说凉皮凉面,这牛舌饼……其实是我在一个名叫‘稻香’的村子里吃到的。” “名叫稻香的村子?”阿蓝摇头,“没听过。” “不光是牛舌饼,那村子里还有很多其他可口的小食。” “都有什么?”阿青也很好奇,凑过来问道。 “苹果酥、枣花酥、黑麻椒盐……”说着说着,林稚自己先笑出来,这是跑到异朝异世给人家打广告来了? “这么多好吃糕点。”阿蓝煞有介事,“那村子真是个好地方。” 今日屠户休市,各家各户都要吃素,晚上三人吃完菠菜冷淘,收拾收拾便出去看灯。 街头巷尾俱是一片人声鼎沸,士人百姓携妻带子,纷纷前往西湖放河灯。虽是热闹,却不喧哗得过分,让林稚想起从前在电影中看过的亡灵节。 大街上,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今年我的花灯是亲手做的,阿翁一定会喜欢。” 那似是稚童母亲的妇人答道:“只要是你放的灯,阿翁都会喜欢的。” 林稚收回目光,和阿青阿蓝一起往前走。 和上元夜不同,中元夜的荷花灯是水上之灯,西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到处都是燃着烛心的花灯,远远看去,好似一团团火红的莲花在燃烧。 阿蓝感叹:“真漂亮。” 阿青抿抿唇,没说话,但率先在水面上放了一盏荷花灯。阿蓝见状也跟着一起放起来。 “小郎君也放一盏吧?” “好。”被他们感染,林稚也从看灯的老丈那里讨了一盏,用火折子点燃,手托着轻轻放进水里。 湖水冰凉,小荷花灯甫一入水,悠悠地漂走了。 林稚正盯着自己的花灯出神,忽然有一盏不属于他的花灯颤巍巍漂到面前。 见那盏花灯的一瓣花瓣被水打湿了,他忍不住把它从水中托起,把湿了的地方重新折好,正准备重新放回水里,却见那灯盏上写着一行小字。 他凑近一看——“平安顺遂”。 这力透纸背的字体……很熟悉啊。孟少卿也来放花灯了? 林稚抬起头来,四下巡视一番,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想来该是放完花灯就离开了。 他把孟琼舟的花灯又放回了水中。 目送它慢慢漂远,林稚心想,就把我今天的愿望份额送给你吧。
第54章 红烧河豚 中元一过, 吃糕点的热潮暂时平息下来,但依旧没断流,仍有一小拨食客细水长流地爱着这些小甜点。 为着这股涓涓细流, 林稚便也没撤下去, 在食单上另辟一张木牌出来,专门安放这些精致的小点心——毕竟以后开了茶坊, 这些糕点也是少不了的。 许是清爽的秋天到了,林稚这些天胃口好了不少, 食量也比以前大了些,但也有不好的, 那就是挑食随之而来了。 又挑食又想吃,真是愁人。 恰好这天小鱼贩照例送了黑鱼、蛤蜊等鱼鲜过来, 想到近日吃腻了的辣炒蛤蜊, 林稚告诉他:“劳烦小兄弟最近若遇着什么新鲜的鱼鲜,一并送过来。” “好说好说, 小郎君不必客气。”小鱼贩问,“就是不知这‘新鲜’要多新鲜?” 林稚道:“越新鲜越好!” 过不两日, 对方果然送来了一批很新鲜的活物——几只河豚。 “小郎君,这个够新鲜吗?” 看着那几只鼓鼓囊囊的河豚鱼,林稚很惊喜:“新鲜!果真是意外之喜。” 河豚肉质细嫩紧实,丰腴甘美,很得本朝人民的喜爱, 还被冠以“西施乳”的美名。 那小鱼贩笑完, 不忘提醒林稚:“河豚味道虽好,就是带毒, 小郎君吃的时候千万要当心。” 其实早在以前, 很多古籍中便有河豚“性有毒”的记载, 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前朝,也没对这东西掌握一个安全的吃法,直到本朝,吃河豚风气才大盛起来。 究其原因,大概是聪明的宋朝人民已经掌握了河豚无毒的吃法。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没找到个中诀窍的人,因为贪吃把自己吃进了医馆。 林稚对此倒不担心,上辈子母亲和外祖父开的饭馆,河豚可是一道桌上常客。 “小郎君放心,我有分寸。” 小鱼贩闻言笑了笑,也是,林小郎君聪明伶俐,哪里需要他操心? 等鱼贩走了,林稚开始料理这些河豚。 处理河豚时要剔去肝、籽、血,反复清洗,洗得“俟色如雪”了,才能烹饪。 刚把河豚血水洗净,阿青便凑过来:“小郎君之前可做过河豚?这东西要用荆芥水煮三四次,才算无毒。” 林稚点点头,又按照阿青说的做法煮了一遍,心道这去毒方法也算是古今合璧了。 炒锅热油,煸香葱结姜片,切好的河豚块放进去,再烹入黄酒、清酱汁和香高汤,不需放额外的调味香料,河豚自身极致的鲜美就是最好的调味品。 阿蓝闻着香味道:“之前吃过‘假河豚’,味道鲜美,但还是和真正的河豚肉无法相比。” 河豚味美却有毒,并非人人都会烹制,许多庶民百姓不敢吃、吃不起,于是在本朝美食家的研究之下,假河豚应运而生,倒也解了口腹之欲。 正拿着扫帚扫地的沈小七一脸好奇:“我们那日在相国寺吃的仿荤菜里,是不是就有一道假河豚?” “对。”阿青道,“我点的。” “那假河豚味道也不错,好像是用什么鱼肉做的……”回忆起那股鲜美的味道,沈小七对林稚做的“真河豚”越发期待了。 假的都那么好吃,真的还了得? 红烧河豚很快出了锅,赤油浓厚的一盘装在盘子里,明明没放什么额外的调料,汤汁却浓稠得很。 夹一块河豚肉慢慢咀嚼,只觉肉质肥嫩、滋味鲜甜,既有河鲜的鲜美,又有五花肉的丰腴。 沈小七又开始他的一字宝典了:“香!” “果然还是真河豚更好吃。”阿蓝笑道。 林稚边咬着肉边点头,很能理解写下“更喜河豚烹腹腴”的大宋第一吃货苏东坡先生——果真是“据其味,消得一死”! 便是在他们正大快朵颐吃肉的时候,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七皇子又来了。 林稚放下手中饭碗,抬头看一眼,嗯,有进步,这次来的侍卫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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