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世礼的心莫名一疼,像是触电般,短暂而迅速。 十分钟后。 装着冰牛奶的透明玻璃瓶贴上简纾的脸颊。 简纾抬头,黑发还泛着水光的阮世礼正凝视他,眼神又变回了最初的朦胧。 自然泛红的唇微启。 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满是表情绝望的他。 时间停滞在此刻,像是过去了一年。 凝结在玻璃瓶上的水珠突然划下—— “喝奶不?” “不喝。” 简纾扭头,推开脸颊边的冰玻璃瓶。 “你刚刚说那什么之战?我再帮你好好想想?” 看着简纾被冰得泛红的脸颊,阮世礼心里升起一阵玩意。 “萨,基,之战。萨基在中西部平原地区,接近经济中心德蒙。” “唔,克勒德将军领导的那场?” 阮世礼想起最近在书里看到的名字,随意道。 “克勒德是一千两百年前的将军,萨基之战发生在……” 前索尔14年,而现在不过前索尔39年。 无论这个阮世礼是真是假,他都不可能知道萨基之战的答案。 “呵——” 那又有什么意义? 接下来无论阮世礼说什么,简纾一句话都没有回过,没有洗澡,没有整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阖上眼,将自己包在被子里。 或许,一觉醒来,他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至少在那里他有史册,有书,有资料,在这里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冒牌”小屁孩,除了长得漂亮一无是处。 ---- 感谢在2023-03-24 21:41:19~2023-03-25 22:2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监督室 第二天。 简纾醒来时看到的依然是昨晚入睡的房间,B201室。对面那张单人床上,除了团成一堆不知是被子还是枕头还是衣服的东西,空无一物。 他已经出门了啊。 挂在墙角的时钟再次转向Ⅷ。 索尔公学的第一堂课在八点十五分开始,事实上从七点半起学生们便必须到达指定的早读教室进行学习。 对学习什么根本无所谓的简纾在床上又躺了半个多小时,回也回不去,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但,他所能触及到,看到,听到,闻到,感受到的一切是那么地真实。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活着,至少在生理意义上活着。 如果这里是真的过去呢?直到现在为止,他真正接触过他熟知的人,只有阮世礼一个,那其他人呢? 如果其他的一切都对上了,只有阮世礼不对,这里或许是真的过去? 或许是历史的记载出现了错误,又或许是这个阮世礼在骗自己——可能因为什么原因,他在藏拙? 不,他不能放弃! 就算回到原来的世界又怎样,他不可能找出答案,但是在这里,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再不济,他可以努力活到阮世礼当上首相的那天,萨基之战到来的那天,亲眼去见证历史的答案。就算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好歹那也是一个答案啊! 想到这儿,简纾一下子又满血复活,蹭地从床上弹起来。 二十几年的执念,祖父精神失常时的谩骂,夜里让他疼醒的伤痕。 他怎么能放弃? 他要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找到真相! 简纾从衣柜里扯出深蓝色的衣服就往身上套,似离弦之箭般向教学楼冲去。 “简纾!你怎么才醒啊!第二节 课都要开始了!”正在走廊上打扫卫生的罗丝被他的残影吓了一跳,“帽子!还有,你的衣服!!” 已经跑出去几百米远的简纾并没能听到罗丝的叫喊。 呼——所幸,他几乎一辈子都呆在这所公学,迅速思考出最短的捷径并不是难事。 索尔公学的西区,以老师的办公室和学校行政人员的办公楼为主。 东区和北区分布着宿舍,食堂,游泳馆,体育场,网球场,赛马场,校医院等等生活健康设施。 南区则是一片几乎拥有全地貌的自然公园,对于非常重视军事培训的索尔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一片地区。 但事实上,南区也成为了情侣们特别喜欢去的地方。 在阮世礼所生活的年代,索尔公学里一旦有同性情侣被发现,没有确实证据的遣返回家面壁一个月。 有证据以及过线行为的,予以退学并移送至检查机构。 一直到索尔元年,同性恋才在A国被公然认可并予以保护。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段时光的A国依然是贵族制社会,一个公然被发现是同性恋的人会使整个家族蒙羞。 “犯法者”将被扭送至检查机构,在严刑侮辱后,签下一份“认罪书”,并在所有的社团和公共机构予以公示。 他们所属的家族则会立刻选择断绝关系,A国历史上因此而决裂的名人父子,母女数不胜数。 因此,大多数被发现的人,会立刻选择自尽,保存尊严。 于是,索尔公学里,这样能掩人耳目的全自然公园便成了“爱情圣地”。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发现,随时可以选择自杀,投湖,跳崖,上吊,食毒植株…… 至少死的时候,他们是在一起的。 * 除却东西南北四个区,剩下三个园区都集中在中部。 简纾出了宿舍,只需要穿过一条大道,走大教堂后的小路,便能最快地到达他要去的教学楼。 这个索尔公学和他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索尔中学几乎一模一样,红色的建筑楼群,复古的设计,其中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也跟历史资料上的记载吻合。 简纾看得越多就越兴奋,或许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有问题的只有阮世礼一个人。 但—— 大教堂后的小路,事实上是整个索尔公学里“最危险”的一条路。 “停下。” 低沉而响亮的声音似军令在安静的校园中响起。 简纾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拔腿就跑,但陷入泥潭般,从小养成遇事就认错的习惯,让他被施咒般定在原地。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皮鞋后跟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发出清澈而坚实的巨响。 简纾面如死灰地转过身,低下头,双手紧贴裤缝两侧。 这样有辨识度的脚步声,在索尔公学的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戴克·莫雷,拥有“死神”称号的公学监察员。 同时也是拥有19枚皇家勋章的退休老兵,历史上拥有皇家勋章最多的人。 不过,如果首相能给自己颁发勋章,或许这个“最多”还有待商榷。 简纾发表的第一篇论文便是《论最多皇家勋章的实际拥有者》。 当时,他从文学,教育,社会公平,军事,绘画等多方面详细阐述了,阮世礼所应该获得却因为个人身份而没有得到的勋章,大抵有45个。 脚步声停下。 戴克在简纾身前微微低头,利刃般灰色的双眼只需一个眼神,犯错的“少年”便自觉地跟在他的身后,大气不敢出,向教堂大门旁的监督室走去。 事实上,除却微微的紧张,以及第一次被“抓”的新奇体验,简纾会不自觉地摒住呼吸,是因为激动。 这可是戴克·莫雷啊! 在军事领域方面能和阮世礼并称的戴克·莫雷! 根据推断,此时的他应该已经年过八十,但这气场和风度已经超过了简纾一辈子见过的所有军人。 这就是历史上的戴克·莫雷!和阮世礼不一样,是真真的! “阮世礼先生,站好!” 戴克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监督室内回荡,刺得人耳膜发疼。 简纾猛地抬头,只见让他差点疯掉的人,此时正站在昏暗的角落里,面对白墙,看不清神色。 “你,过来。” 戴克在确认阮世礼的手好好贴上裤缝,头正对角落后,对着简纾指了指门边的全身镜。 “哈,哈哈,哈……” 通过停顿和仓促的呼吸声,可以判断出这是被努力克制过的笑声,但,结果还是在监督室响起,并且笑声的主人在知道被发现时,干脆不再忍,立刻将憋笑变成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世礼!” 与戴克不过一米多距离的简纾觉得自己快聋了,他皱着眉,转头看向阮世礼,但,镜中的自己让他硬生生僵住了脖子。 这个世界的简纾和来自未来的简纾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发型都是同款,除此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天差地别,尤其是家庭和出生。 此时,没有一丝杂尘镜子前,十六岁的少年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麻布睡衣外套,裤子则是同样为麻制的灰色长裤,虽然和索尔的校裤属于同一个颜色,但显然这并不是剪裁良好和设计上乘的定制西裤。 因为狂奔,黑色的发带松松垮垮地环在微卷的长发边,锁骨及以下的肌肤大片地露在空气中,外衣的扣子扣错了一个,别扭地歪曲着。 他就像个——疯子。 还是一个面色潮红,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疯子。 “名字,编号。” 戴克拿过监督室内单人讲台上的名册。 “简纾,ZE102。” 实在看不下去,简纾默默地低下头。 所幸鞋子他穿得还是指定的黑色皮鞋。 …… 好像左右反了。 鞋头滑稽地左朝左,右朝右,像是要盛开的鲜花。 简纾自觉闭上了眼。 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 三个小时后。 简纾只觉自己的手和脚都要失去知觉了,他和阮世礼整整在监督室以标准的军姿站了三个半小时。 “明天起持续一个月每天早晨六点半来监督室报道,缺席或迟到,1次增加3天,2次9天,3次27年,以此类推。每周六下午义务参与C区的老年人公益服务,做满一个月。” “解散。” 长舒一口气,简纾想动动手脚,但一直站在身侧的人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抬头看向阮世礼。 监督室里昏暗的光线给阮世礼的面容糊上了一层“纱”,清晰的颌线变得柔和,少了三分锐利,多了六分朦胧。 长而微微下垂的睫毛轻颤,双目微阖,神色朦胧。 唇上下微动,像是在说什么。 配上墙面上复古的花纹和妖冶的蜡烛。 简纾完全移不开视线。 他想起了枫丹·维尔茨的另一幅画《审讯室里的神》。 “你刚刚在说什么?” 因为见到了戴克将军,简纾心情极佳,决定暂时放下对这个小屁孩的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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