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病床上的人才缓缓开口,还是他们最熟悉的语调,在无数次演讲和工作报告中听过的语调。 可惜的是,这次没有人能听进去。 许是知道自己的话不被重视,床上的人也不再多说,只是阖着眼等着最后一溜时光消散,这漫长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他等这天似乎已经等了太久,许多期待早就被岁月消磨。 是时候该结束了。 “唔——” 忽然,一直揪着头发的孩子像是被即将降临的死神吓到了,他轻哼,不安地扭动。 “简纾,别乱动。” 简臣压低声音呵斥,然而让只有一岁的孩子乖乖听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时间,病房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祖孙二人身上,就连一直没睁眼的首相大人也在此时睁开了眼,黑色的瞳如广阔无垠的宇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很少有事能让它波动。 而此时不安的孩子竟也看向了首相,四目相对的那刹,被切断的东西终于重新勾连,一丝一缕,不再分离。 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彻底暗下前忽闪,清楚地映着孩子左脸颊上的酒窝。 不要!不要! 被困在这具身躯中的简纾想要咆哮,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真正的时空中,一岁的简纾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会是他将来一生的劫,此时,天真的孩子只觉好奇,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被拉得严丝合缝的窗帘透开一缕缝隙,灿烂的阳光毫不犹豫地爬进。 原来,他们曾在一个时空中相遇过。 * “阮世礼,不要……” 简纾挣扎着醒来,眼前不却再是挤满人的病房,而是刚刚睡去时的办公室。 现任首相梅拉面带微笑地站在简纾身边,轻叹,每一任首相交接时留下的任务终于实现了。 “故事结束了吧。” 看着这些已经等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家具,简纾抬头,泪珠从眼角落下。 那天之后,梅拉和简纾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新一任首相和新一任财政大臣的友好关系为处于经济危机中的A国带来了新的希望,而事实上,新一任的掌权者也不负众望,仅仅几年就回转了亏空,所有A国人都期待盛世再次降临。 “小纾纾,三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 温景行百无聊赖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岁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张办公桌上的文件和书堆得更高了。 “立刻闭嘴,出门左转。” 冰冷的声音从书堆后响起,如果仔细听会发现其中有一些按耐不住的欢快。 “真是,没心没肺。” 等简纾再次抬起头时,窗外已经是一片金黄,落日的余晖五彩缤纷。 他小心地合上牛皮制的封页,缓缓伸了个懒腰,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往常工作结束的简纾总是需要一杯咖啡来缓解疲劳,但今天他却一点不觉疲惫,甚至忘了披上风衣就离开了办公室,又及腰了的黑色长发随着轻快的步履晃动。 从窗户缝隙中透进的风轻抚牛皮书页上的几个字。 《致阮世礼》。 三年时间,简纾忙着工作的同时也忙着写这本承诺了很久的传记。 首都的大街小巷和索尔很不一样,少了几分童话小镇的味道,多了几分摩登。所以,在这里简纾也很少会想起留在岁月中的那个人,更不会像刚回来那几年在路上见到身形相像的人就疯狂地冲上去。 秋风吹散枫叶。 “抱歉——” 满脑子都是自己终于写完了的简纾根本没看路,直挺挺撞上了枫树下的路人,不过幸好撞上的是路人,而不是树。 “没关系。” 慵懒的声调正似这个有些浪漫的秋日黄昏。 太久没听过的音调陌生又熟悉。 简纾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敢抬头,而他抬头的那刹,温柔的吻恰好在额上烙下。 “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年纪大了承受不起惊吓。” “真的。” “你……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真的。” 阮世礼故作失落地轻声叹了口气,只得暂时克制住自己想要接吻的欲望,“你似乎忘了我妈妈是哪家的人。” 安娜贝尔·莫切! “可是……” 这次,等了太久的人没有再给开口的机会。 毕竟,时光宝贵。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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