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身份出生远远不如自己的人来指导,连一般人也会不太舒服。 然而,简纾却收到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回复。 “卷子都放你桌上了。” “噢噢,好。” 简纾有点诚惶诚恐。 十几分钟后。 简纾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椅子搬到阮世礼身边,抽走他手下的《龙泽神话》,将试卷放到书桌正中间。 他知道这人成绩很差,很吓人,但,这根本不是粗心的问题,而是完全没有基础知识啊!他是怎么通过索尔入学考的!A国贵族的家庭私教一向不错啊!!! 怎么到他这儿就不一样了呢? “先看拉丁文。” 拉丁文是简纾最不能理解的部分。 历史上的首相大人在公开演讲时常常会用到拉丁语,不说达到什么教授的程度,但至少可以说是精通。 “你为什么空白的呢?哪怕随便写一个词也好啊,老师多少能给你一点分。” “不会。” “一个词都不知道?最基础的语法变格呢?!” 简纾瞪大了眼。 “变格是什么?” “……” 他需要缓缓。 简纾默默将放在最上面的拉丁语卷抽走,拿出分数最高的A语卷。 “你这个阅读理解为什么全错?还有作文,明明让你写‘我的早年生活’,就是一篇普通的记叙文,你为什么写了一堆有关骑兵旅排兵布阵的文章?” “我的早年生活就是跟2000个玩具士兵渡过的。” 简纾:“……” 这点倒是意外和历史里记载的一样。 但,学渣这个身份的漏洞更大好不好? 还是个一脸坦然,毫无自觉的学渣。 看着书桌上其他的试卷,简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怎么教得起来啊?干脆回小学重读算了,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造神都比这容易! “你看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阮世礼默默递过一杯还冒着热气的AHRID经典红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
第7章 出事 ====== 简纾恢复意识时,只觉浑身冰凉,缓缓地睁开眼,整个人瞬间汗毛竖立。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只有朦胧的白光从树叶间隙中落下,勉强能看清四周的景色,但也仅限于身边一小块范围。 “嘶——” 扶着身后粗糙的树干缓缓起身,浑身上下到处传来巨痛。 简纾低头,只见中午刚换上的全新校服此时已经烙满了脚印,褶皱似疤痕蜿蜒在深蓝色的外套和灰色的西裤上。 “哎——” 轻轻叹了口气,左侧脸颊显出一个无奈的酒窝。 左右活动脖颈和四肢,确认身上没有严重的伤,简纾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笨蛋小屁孩递来的红茶。 毫无疑问,这茶里放了什么能让人失去意识的东西。 简纾抬头,天边似银盘的月亮,散发着明亮的光,所幸今晚是晴天又是夏夜,走回去就好。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淡定,简纾随意选了个方向,迈步出发。 药晕他是阮世礼所作无疑,动机么,无非就是看他不爽,或是单纯想捉弄一下他。 简纾倒觉着这没什么,他还小的时候,简绮做得比这过分的多,更何况这些和外祖父那间漆黑的地下室相比,连皮毛都算不上。 不过,他有种直觉,把自己扔到南区自然公园的不是阮世礼,而另有其人。 一个理由是,借着月光能看清的,身上大大小小的脚印。 另一个,他本能地相信鲍里斯先生所说的话,“这孩子虽然有点奇怪,但心底还是很善良的”。 他从小跟着祖父参加过不少宴会,人是有自然气场的,他在阮世礼的身上会感到疏远,但并没有排斥。 “就当夏日夜游咯——” 简纾双手交叠在脑后,抬头,月亮在他蓝色的眼睛里倒影出美丽的身姿。 不知道那边还好吗? 姐姐一定会很伤心吧,毕竟他才三十二岁啊,希望简绮有点良心,好好待她。 外祖父……肯定要气晕过去了,虽然,他从来都不是重要的那个。但,没有了他,当年的事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真相了吧。 想到这儿,简纾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阮世礼的身影。 三十四岁的他穿着军装,高骑白马的黑白照片。 四十二岁的他满身风尘跪在废墟上,却目光熠熠面带笑容的油画。 六十岁的他一身西装,在千万人之中侃侃而谈的录像。 不自觉地将手伸向天边的月亮。 你,到底在哪里呢? * 几个小时后。 简纾无力地靠在某棵大树边,回望身后崎岖的小路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渺小索尔公学,心里一凉。 “纾纾,出门一定要带手机,定位功能一定要开着,知道不?” 简媛的话在简纾的脑海中回荡。 年纪越大忘性越大的简教授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好像路痴来着——大学毕业后,他几乎就没有离开过索尔公学,真要出门,简媛也一定会来接他,所以…… 但,就算是索尔公学,南部的自然公园从公学毕业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 近乎一天简纾都没有吃过东西,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身体甚至不自觉地因为饥饿发抖。 所幸,天已经开始褪去黑色,慢慢地便成大海般的深蓝色。 快天亮了。 等天亮了,一定会有老师发现他不见了。 简纾深呼吸,努力压下脑中的眩晕,继续沿着原路前进,走到最高处那块空地,他就坐下来休息。 十几分钟后。 “呼——” 终于走到最高处,四周烦人的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侧只剩高及脚踝的小草,简纾缓过气,起身抬头—— 他活了三十二年的人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或许将来也不会。 深蓝色的大海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无限延展开,没有陆地的影子,也没有云影和船影。 在最远处,从海平线起天空变换着色彩,最底下是很浅的淡粉色,再向上是有些许透明的金黄,然后过度到淡蓝,再是普蓝,最后完美融入大片的深蓝色。 海和天分不清谁是谁。 “这绮丽的大海,仿佛凌驾于即将看到的任何一个绮丽的神秘的国度。” 三岛由纪夫在《阿波罗之杯》中曾这样描述过大海。 简纾觉得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句子,能形容他此刻所看到的景色和心情了。 沉重的身体忽然变得轻盈,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额间皱紧的眉缓缓舒展开。 然而,当简纾低头,看到身前不过一米的小悬崖时,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一下失去重心,猛地向前倒去。 “嗯——” 尖利的树枝和碎石划过他的身体,翻滚着,他闭眼等待落地时的巨痛。 然而。 “嗯——” 一道不属于他的沙哑男声让简纾瞬间睁开双眼。 面前不过几十厘米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起开。” 阮世礼的唇紧紧抿在一起,脸颊微侧,露出修长的脖颈,长长的黑色睫毛因为疼痛上下颤着。 “哦哦哦。” 简纾赶忙从阮世礼身上起身,但脚下踩到一个圆圆的东西随即向前扑去,这次他没有了前两回的好运,直直摔在地上,脚踝处传来撕裂的巨痛。 空气顿时凝固。 简纾僵硬地扭过脖子,只见同样躺在地上的阮世礼一脸无语地凝视着他,双唇紧闭,显然不想多说什么。 “哈哈,哈。” 简纾尴尬地把自己翻过来,从扑在地上的姿势改为坐着。 他这才发现,在他和阮世礼之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圆润鹅卵石,刚刚估计就是这东西让他摔倒的。 这些形状姣好,显然被精挑细选过的鹅卵石,肯定不是原本就在这里的。 简纾默默望向阮世礼,“所以,你早起就是来捡鹅卵石?” “……” “早起捡鹅卵石?!” 简纾立刻想起了他给阮世礼整理宿舍时,理出来那一堆不知道画着什么的石头。 “你有这功夫,不能背背拉丁语?拉丁语不会,多做几道数学题也好啊!时间就是被你这样浪费掉的,年少的时间有多么宝贵你知道吗?全国有多少挤破头都想来索尔读书,你知道吗?” 语言不自觉地从简纾的口中蹦出。 无端的怒火控制了他。 即使狼狈地倒在地上,西装下摆被压得满是褶皱,也依然高不可攀的少年只是冷眼看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阮世礼!你十六岁了!你有没有想过再过几年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你又怎么去扛起家族的责任?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轻浮和无聊而丧命,你知道吗!!” 简纾完全没有感觉到阮世礼愈发冰冷的眼神,他深深地喘着气,恶心与眩晕再次席卷而来。 这两天心中被简纾压下的不解与失望似洪水宣泄而出。 空气中只剩下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 “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张似神般完美无缺的脸戏虐地笑着,黑眼微阖。 “当然有关系!你……” 简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将来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首相,最优秀的军事家,拯救万千生灵于水火。 这样的话他该怎么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说? 更何况这不是一个成熟稳重、心怀抱负的少年天才。 只是一个叛逆的贵族少爷。 “你从来没有想过成为英雄吗?” 简纾清朗高扬的声音不自觉放低,里面满是无助,似海边的沙随时可能消散。 “没有。” 阮世礼扭头看向颜色变得更加绮丽的大海。 “从来都没有。” “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 “快快快,单架——” 远处一大批穿着黑色西装的学校工作人员以及老师们浩浩荡荡地向简纾和阮世礼冲来,身后同样跟着一大群医生。 “慢点慢点,小心。” “你们两没事吧?” “先去医院,快点!” 简纾总觉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或许他只是搭了财政大臣家贵公子的“顺风车”。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宿舍里的人都喊阮世礼“贵公子”了。 面不改色地有礼回应无数的关切,在这样狼狈的环境下依然展现出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高傲,坦然地接受着各种服务。 这不是贵公子是什么? 救护车上,被众人簇拥的阮世礼终于有空,轻飘飘地看了缩在角落的简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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