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晖、陆壬嘉二人,心术不正,行事不端,胆敢贿赂朝廷命官,着收入天牢,秋后问斩。” “另外,安平侯,你治下不严,府中出了祝丰这般恶奴,尔身为其主,理应同罪论数。” “而朕念你亦为其蒙在鼓中,便小惩大诫,着罚俸九月——你可有什么异议?” “老臣不敢有异,谨遵圣上教诲。”祝升摆首,他哪里敢有什么意见? 今日之事,他没被牵连入内便已是万幸,若此时还敢跟帝王叫板,他这个侯爷便算是做到头了。 “嗯,没什么异议便好。”墨景耀佯装欣慰,面上露出了些许笑影。 大殿角落,被人忽视了许久的墨君漓闲闲转头望向了窗外,宫墙之上,燕川正抱着只信鸽奋笔疾书,他写罢最后一笔,吹干了其上字迹,翻手将那纸条塞入了信筒。 他松了手,那鸽子即刻蹿入了将将放晴的虚空,眨眼消失在宫墙之上。
第251章 倾两生之力,保天下长宁 鸽子的羽尖自那片未散尽的烟雾中划过,留下点点看不见的痕,它飞过重重院墙,最后落在了浮岚轩大开的窗沿之上。 那窗边已然站了一溜雪白的信鸽,雪团则是其间最肥美的一个,它瞥见那只新到同伴,不由“咕咕”挥舞了羽翼,仿佛是在宣示某种奇妙的主权。 那信鸽被雪团吓得躲进了窗边角落,缩着脑袋浑然不敢出声,慕惜辞见此笑着弯了弯眉眼,一面抬手摸了摸那只又怂又霸道的小东西。 “好了,雪团,先让它把信筒放下来,你们等会再闹。”小姑娘细声安抚,鸽子闻言歪着脑袋晃去了一边。 先前被它吓到的信鸽总算敢颤巍巍探出了细腿,慕惜辞小心取下那只信筒,转而喂了它两粒带壳的谷子。 鸽子吃了食,本能的对小姑娘生了两分亲近之意,它大着胆子向屋内迈出了小小的一步,下一瞬便听见了那声刺耳又高亢的“咕”。 “咕!!”雪团扯着嗓子奋力一嚎,支着翅膀,一双黑豆眼瞪得滚圆,窗台上站着的一溜鸽子霎时被它这一下吓得一个激灵,个个争先恐后地飞出了浮岚轩。 见此情形的雪团甚为满意,当即得意又嚣张地冲着那群飞上天的同类们拍拍双翼。 慕惜辞被它这一连串的动作逗得失了笑,一边展开信中的纸条,一边故作嫌弃地摇了摇头:“你与它们争什么,我又不会跟着它们跑了?” “毕竟这么多鸽子里,你才是最肥的那一只,即便是要捉来炖汤,也定不会捉旁人。” “……咕?”凑女人,你果然是馋本咕的身子,你就是想捉了咕咕去炖汤! 听完小姑娘头一句话,刚有些高兴的雪团登时傻了眼。 它控诉似的飞上了小姑娘手臂,哼唧唧地轻啄了她露在衣袖外的那一截纤细素腕,一声“咕”叫了个千回百转。 慕大国师见状,伸指抵开了它的小脑袋瓜,继而飞速浏览过信上字句,含笑拈起一枚黑子。 很好,晁陵三日后问斩,祝丰被赐自尽,鲍晖二人秋后问斩,两个无关紧要的被当堂杖毙,安平侯也被罚俸九月,墨书诚贬为庶人。 何康盛做了礼部尚书,卢子修则摇身一变,成了新科探花。 这结果,可比前生卷宗里记录的要好得多了。 小姑娘低头轻笑一声,慢悠悠落下那枚黑子,她掌下黑棋早已破了先前那股胶着之势,三两下冲破了白棋的围堵,眨眼便将那连成片的白子冲了个七零八落,步步蚕食着盘上的素色玉子。 上辈子的卢子修并未逃过那场死劫,更没做什么新科探花;祝丰也在安平侯府活得逍遥快活,直到墨书远那狗玩意决意铲除整个安平侯府。 而现在,他们不曾让那帮人逃掉,他们亦总算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慕惜辞猛地按下最后一枚黑玉的棋子,纵横间那白棋寸寸零落,她看着盘中黑棋悄然奠定必胜之势,心情颇好地弯了弯唇角。 就这样一步步的走下去,一步步的把墨君漓那老货送上帝王之位,再一步步平定这整个天下—— 这辈子,她要倾两生之力,借帝王威仪,换她慕国公府一世长安,保此间百姓,岁岁长宁。 小姑娘略略闭了眼,半垂的长睫止不住地发了细细的颤,一局得胜,她只觉压在身上的那道无名重担,都刹那松快了不少。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既定”,他们是可以改变“故去”之事的。 是可以的…… 慕惜辞无意识收拢了五指,纤细的指节被她捏得微微泛了白。 亲友俱在,盛世安康……重生以来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恍惚惚如大梦一场。 她唯恐哪一日醒来,自己仍旧躺在那冰寒刺骨的镜台;又生怕哪一道死劫不曾算对,教眼前种种,再化作前世那满堂的血。 她当真是怕极了那样。 小姑娘的嘴唇轻轻打了哆嗦,她坐在窗边平复了许久,这才初初定下了心神。 她伸手摸出张提前裁好的寸宽纸条,提笔简单写下两行潇洒小字,随即将那条子叠好,塞入了信筒。 “走吧,回去给你家主子复命去。”慕惜辞抱着雪团起了身,顺势将它自窗口扔出。 冷不防被人扔出屋的鸽子忙不迭扑扇了羽翼,以防自己肥肥的身子撞上院中那开了花的白梨。 它悬在半空,一双黑豆眼饱含幽怨的回头望了慕惜辞一眼,后者只盯着它的肚子但笑不言。 明悟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雪团只觉自己身上的白毛一紧,连忙扑腾着飞出丈远。 小姑娘瞅着鸽子渐飞渐远的影子闲闲托了腮,天边的浓云不知何时褪了个一干二净,山巅的日色即刻烧灼了半壁长天。 天晴了。 “小姐,您在吗?”紧闭的房门被人陡然叩响,慕惜辞应声回了头,少女那张活泼娇憨的小脸即刻出现在了门缝之内。 灵琴对着她讪讪一笑,继而眨了一双漆黑的圆眼:“小姐,大小姐来了。” “阿姐?”慕惜辞闻言不由得微微惊诧,急忙一理衣衫,离了窗台,跟着灵琴向小院行去。 “她怎的这时间来了?”小姑娘随口问道,灵琴听罢微微摇头:“婢子也不清楚,且她是自己来的,灵画姐姐不曾随着一同过来。” “……阿姐真是,身子刚好一些,便又这样任性胡闹。” 慕大国师眉间爬了无奈,这一个多月的汤药下去,她阿姐的身子的确大有好转,可她本人却也跟着愈发随心所欲了起来。 今儿在锦鲤池边吹一下午的清风,明儿跑去府内小山坡上扫枝头刚落下的雪,后儿拉着灵琴半夜坐在院子里看上半宿天上的星星—— 她就像是刚学会行走跑跳的半大幼童,对世间的一切都觉新鲜万分,恨不能一口气将头十六年错过的乐趣一一寻找回来,愁得她也跟着掉了好一把头发。 那药自然是能根治她的病的,可久病初愈的人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她看着她整日提心吊胆,她老人家反倒是乐在其中。 慕惜辞别无他法,只得日日嘱咐府中庖厨,多做些养气补血的吃食送到那流霞苑中,好让她多补上一补。 小姑娘在这边胡思乱想,灵琴却在那头捂着嘴不住偷笑,慕惜辞总算觉察到身侧小丫头的点点异常,转眸挑眉,吊了眼角: “你这妮子又在笑什么呢?”
第252章 又是七殿下告诉你的吧? “婢子在笑小姐,”见偷笑被人发现,灵琴也懒得再伪装了,当即大大方方松了手,笑了个光明正大,“您有些关心则乱了。” “关心则乱?”慕惜辞一怔,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她还真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关心则乱”。 阿姐的身子惯来不好,如今好容易养得结实些了,本就该仔细着才对呀? 小姑娘茫然万分的眨了眨眼,灵琴难得见自家小姐这副懵懂的呆样子,登时玩心上头。 她趁着慕惜辞不注意,迅速伸手掐了把小姑娘尚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继而装作若无其事地收了手:“小姐,您想想,大小姐是久病之人。” “这天底下,哪有比久病之人,更珍惜得之不易的康健身体的?” “她敢这般玩闹,定然是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当前的身子受得住,这才任性一些,想试一试先前不曾试过的东西。” “所以小姐您呐,就把心好好的揣在肚子里便是,”灵琴笑眯眯勾了唇角,“不用这么急的。”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被灵琴安抚了一番的慕惜辞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戳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慢悠悠吐出口气来,“也是。” “阿姐又不是二哥,她从来都是极有分寸的,不会那般冒失,拿自己的身子骨开玩笑。” “不过,你这丫头刚刚捏我的那下又是怎么回事?”吐完气的小姑娘凉飕飕斜了哞,“我还没呆到这么大的动作都看不到。” “这个嘛,嘿……”灵琴讪讪,眼神一飘,“小姐,您就当一次没看到好了。” “行啊。”慕惜辞颔首,见小丫鬟慢慢亮了双眼,话锋陡然一转,“晚上写两页大字给我瞅瞅,若真有进步,咱们就将这篇揭过去。” “可若是没有的话……”慕大国师一句话说了个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若是没有的话……”灵琴紧张地咽咽口水,静静等候起自家小姐的下文。 “那从今以后,就由我亲自来教你写字,不用凝露了。”慕惜辞微笑,“放心,我绝不会像凝露那般好说话的,一天两页纸,写不完不准睡觉!” “嘤?”灵琴傻了眼,慕惜辞却不曾管她,顾自大步赶去了小院。 慕惜音果然坐在院内的石凳之上,待她赶出屋门时,她正抬头凝望着不远处那棵盛如春雪的梨树。 “阿姐。”小姑娘张口轻呼,少女应声回了头,火色的夕阳映在她脸上,仿若为她镀了层薄薄的赤金,看着竟是比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 “阿辞。”慕惜音弯了眼,起身向前迎了她两步,眉目间的笑意温柔万般,“来,让姐姐看看,又长高了没?” “我哪能长那么快呀。”小姑娘嘟着嘴故作娇嗔,“倒是阿姐您的气色着实是越来越好了。” 都敢甩开府上的丫鬟,自己到处乱跑啦! 慕大国师心下腹诽两句,这会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自家阿姐身上的诸多变化。 往年那件足要穿到四月底盛春之时的狐毛斗篷,今年早早便被换成了寻常的绫缎披风;从前尽是病态的苍白小脸,而今亦显现了几分血色。 如今她除了身子尚且消瘦得不禁风,其余倒真与寻常姑娘家相差不大了。 会好的,这辈子阿姐的身体一定能养得好的。 慕惜辞的眼底不由得微微发了涩,她垂了眼,亲昵地拉过少女的手臂,撒娇似的摇了摇:“阿姐,您今日怎么自己来了呀,灵画姐姐没跟着一起吗?”
577 首页 上一页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