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行拒绝过他很多次,长篇大论的劝导,无奈的谢客,隐晦的暗示。 却都没有这简单的两个字伤他深。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晏大人,你的路还长。”秦时行说,“以后,便不要来找我了。” “夜已深,晏大人请回吧。” 晏怀洲僵硬地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道:“以后……若你安定下来,能不能写信告诉我一声?” 秦时行没有说话。 他便又哀求道:“至少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许久,秦时行开口:“好。” 晏怀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秦时行吹灭了烛火,回到卧房,一股熟悉的香味幽幽飘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倦意涌了上来。 秦海看了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走之前,给了小的一盒宁神香,说是睡觉前点上,会睡得好些。” 秦时行顿住了。 其实他在江南住得并不习惯。 他一直是北方人,江南的气候过于潮湿,他白天犯困,晚上会睡不着觉。 睡前喝酒并不是酒瘾有多大,而是他需要助眠,不然会失眠到天亮。 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贴身伺候的秦海都不曾察觉。 可周唯谨一眼就看出来了。
第61章 抱一下不算过分吧 今年的除夕就这样过去了,秦时行难得地没有喝酒,也没有失眠,在宁神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他梦到了御花园的腊梅,皇上站在一株红梅下对他笑。 初一一大早,马车停在院外,马夫搬下来一个箱子。 秦时行打开,一整箱包装精美的茶叶,是去年头茬的明前龙井。 秦海正在屋内收拾,把要丢掉的东西搬出来堆在院子里,累得满头大汗。 “行远路,带好钱就行,不用怎么收拾。”秦时行拆了盒茶叶,往屋里走去,“剩下的东西随院子一起,打包卖出去即可。” 秦海擦了擦汗:“王爷,咱们这回去哪里?” 秦时行说:“往西边走吧。” 可秦海很是担忧:“既然皇上已经知道王爷在此处,会放王爷走吗?” 昨晚的情形浮现心头,秦时行道:“皇上不会再与我纠缠。” 他话语狠绝,皇上黯然离去,他们应该到此为止了。 应该说是三年前就结束了。 秦海偷偷地觑了他一眼,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总觉得,皇上没有那么好打发。 到了初六晚,行李已收拾妥当,打算明日启程。 秦时行在书房,握着一卷书发呆。 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书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秦时行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抬头看着来人:“皇上。” 周唯谨看了眼空荡荡的四周,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袱上:“王爷要走?” 没有等回答,他像那日一样,拉过椅子在秦时行身边坐下:“是因为要躲我吗?” 他这样问着,眸中显出难过。 秦时行下意识道:“不是。” “长时间在一个地方会腻,想出去转转。” “是吗?”周唯谨用黑沉的眼眸盯着他,没有问他打算去哪里,也没有问他何时起身。 “前几日病了一场,今天才好些,所以没来看王爷。” 他说着捂唇咳了起来,咳得双肩抖动,苍白的脸颊浮上嫣红。 秦时行倒了杯热水给他:“皇上保重。” “……保重,天天都有人让朕保重,翻来覆去地说,这人说完那人说,文武百官,朝会说,御书房说,连折子上也说,似乎一天不说就浑身发痒。” 周唯谨靠在椅背上:“可是,保重有什么用,无非是为了多活几年,可多活几年又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地活下去,不是苟活吗?” “皇上。”秦时行沉声止住他的话语,“万不可说这些消沉之语。” “为什么不能?”周唯谨歪头看他,“因为朕是天子,所以要永远积极,永远做好表率,永远做正确的事,对吗?事到如今,王爷也要用为君之道来束缚朕吗?” 那目光难过又疲惫,秦时行移开了眼。 那日在乡村小屋,他们互通心意,他欢喜却又不敢置信,满是犹疑。 皇上便问了这么一句。 “王爷也想用那套为君之道来束缚朕,告诉朕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他当然不想,他只想让皇上快乐。 可是……时过境迁。 看出了他的迟疑,周唯谨轻笑了一声:“罢了,那你抱抱我吧。” “你不是要走么,走之前抱我一下,不算过分吧。” 似乎是料到秦时行不会拒绝,周唯谨起身,在他腿上坐下,靠在他胸前。 秦时行犹豫了片刻,收紧了手臂,环住那纤瘦的腰身。 太瘦了,几乎一只手就能抱过来。他心里涌现出怒火,御医和太监是怎么照顾的?那么多御医都照顾不好皇上一个人吗? 鼻尖是清苦的药味,和久违的龙涎香。 谁也没有说话,他们抱了很久。 许久,周唯谨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 “抱歉啊,王爷。” 秦时行心里一沉,警铃大作,便听周唯谨道:“你走不了的。” “王爷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他们说过那么多话,可两双眼睛一对视,秦时行便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 御书房里,寝宫里,年轻皇帝的声音和此时重合了—— “若你敢走,天涯海角朕也会把你找回来,拿铁链子捆一辈子。” “如果你离开,朕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到,绑回来关一辈子,休想离开朕身边半步。” 周唯谨说:“君无戏言。” 秦时行不敢置信:“皇上那晚才答应过,不再和臣纠缠。” 周唯谨语气轻巧地反问:“朕几时答应过?” 秦时行被他的无赖气到了,冷脸盯着他不说话。 周唯谨似乎是不敢看他,走了两步,背对着他。 “得知你还活着,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我不敢睡觉,怕一觉醒来发现是个梦。我也不敢表现出高兴,憋着捂着,怕老天爷觉得我太过得意忘形,收回这桩好事。你却轻飘飘一句要走。” “你还想离开多久呢?又一个三年吗,还是五年?十年?可我等不起了,一天也等不起,我会疯的。” “王爷天人之姿,风度无双,不过刚来此地,便惹得隔壁晏家小公子倾心三载。王爷说说看,你若不在我身边,我又怎能放心?” “一个地方待久了会腻这种话,王爷是想骗自己,还是想骗我?在王府时,从书房到膳厅都嫌远不乐意走,顿顿让人送膳到书房,王爷怎么好意思撒这种谎?” “我用一千零九十五天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可你现在出现了,还能指望着再逃一次吗?王爷,你太天真了。” 似乎是知道秦时行不爱听,周唯谨便仍不看他。每说一句,他脸色就白上一分,可他自虐般继续说着。 “我调了总督府一百府兵,就在院外。王爷,你只能跟我走。” “何必呢,跑这么远来这里,人不生地不熟,不也是缩在家里不出门吗?缩在这里,和缩在承乾殿里有什么区别?跟我走吧,王爷。” 周唯谨转过身来,终于直视着他。 “过去种种,都是我错了,是我负了王爷。可王爷怨我也好,恨我也好,看不起我也好,不爱我了也好,什么都好。” 他话音一转:“——什么都好。可是王爷,你永远别想再离开我。” 他重复道:“你永远别想再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表示:马上就要惹他生气了,在那之前赶紧先讨一个抱抱O(∩_∩)O 抱完了赶紧站远一点,免得被揍(╥╯^╰╥)
第62章 关两个月了 承乾殿作为天子寝宫,华丽气派,除了有着十二蟠龙柱的正门外,还有三道偏门,十二道侧门。 而现在,每道门前都站着八位禁军,严防把守,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午后,太监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分享八卦。 一个太监神秘兮兮地说:“据说,陛下从外面绑回来个绝世美人,正在金屋藏娇呢。” 另一个太监切了一声:“绑回来是什么意思?陛下看上的人,难道不是欢欢喜喜地跟着陛下回来?” “嘘——你小声点!”最开始那位太监冲侧门的禁军努了努嘴,“没看见那些面无表情的铁家伙?要真是心甘情愿跟着陛下回来,陛下怎么会派这么多禁军守着,可不就是怕人跑了吗!” 一人纳闷道:“为什么要跑?陛下如今一个娘娘都没有,把陛下伺候好了,指不定能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当上皇后娘娘呢!” “也许陛下看上的是位番邦女子,性子烈,不容易驯服。” “嘿……” “大胆!”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在这里议论主子?” 那几个小太监吓得一缩。 小福子怒斥道:“陛下也是你们能议论的?是不是太闲了,那咱家给你们安排个刷马桶的差事!” 小太监们忙跪下求饶:“福子公公,奴才错了,就饶了奴才这回吧!” “再有下次,整个宫里的马桶都是你们的。还不快滚!” 小太监们忙不迭地跑了。 小福子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着实忧愁。 从江南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皇上病着,躲在王府养病,却把王爷关在寝宫里,不让出去。 眼看着王爷脸色一天比一天冷,皇上却还躲在王府。 刚回京那阵皇上确实病得比较重,但现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小福子跟了他这么些年,自然知道,皇上这是在心虚呢。 皇上自己心虚,不敢来见人,却日日派他来探视王爷。 小福子简直想仰天长叹,皇上这办的是什么事啊! 王爷正坐在案前看书,小福子忙满脸堆笑地走过去:“王爷用完午膳了?可还合胃口?” 秦时行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小福子一个瑟缩,把怀里抱着的东西放到案上:“皇……皇上怕王爷闲着无聊,让奴才去宫外买了些话本……”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秦时行压抑着怒火问:“他人呢?” “怎么,敢把我绑回来,不敢来见我?” 小福子冷汗直流:“皇、皇上近日政务繁忙,等过几日皇上忙完,自、自会来见王爷。王爷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奴才。” 说完忙又道:“皇、皇上说,王爷要是觉得闷,可以去御花园散散心。” “散心?身后跟着一队禁军散心?” 他瞥了眼殿门口那一排铜墙铁壁似的禁军:“这么大阵仗,皇上可真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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