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么,又不是不给。” 公主走到高台的案边,拿起国玺。那国玺纯白透亮,底部有印泥。 她把国玺往地上一摔,白玉碎了满地。 秦时行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皱眉正要说话,却定定地看着某处,愣住了。 一颗精致纯白的果躺在地上,清香四溢。 正是千万根莲丝汇成的“莲梦”。 竟藏在国玺中间。 公主小心翼翼地托起,交给秦时行,眸带不舍:“就是它了。” “对了,之前忘记告诉王爷。莲梦要制成解药,需在极寒的条件下,用特制的鼎制作。此物一到中原温暖之地,便会萎凋,失去效用。” 秦时行脸色一沉:“之前为何不说?这鼎在何处?” “在极北之地,蚩侗北部边境。” “马上带本王去。” 公主:“去可以,但只有你我二人同去。” 秦时行寒眸微眯:“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公主一笑:“我只是在想,王爷为了皇上能不顾一切,甘愿背负朝中骂名和清算,那皇上为了王爷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皇上若是知晓,王爷与我孤男寡女,甩开所有侍卫,前往北部,皇上是会龙颜大怒下令抓王爷回京,还是会始终相信王爷呢?” 秦时行也不知道,但他等不起。 朝中诸事自有人传信于他,皇上现在相信他,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他久不在朝中,皇上这信任又能维持多久? 若皇上下令收回调令,他在蚩侗没有制衡公主的力量,公主必不会带他去制作解药。 必须要快。 秦时行当机立断:“走。” 弹劾摄政王的联名奏疏被皇上压了半个多月,以兵部尚书为首的官员态度强硬,日日催促皇上尽快发落。 声讨摄政王的官员人多势众,声势压过保王党,成燎原之势。 当晚,来自北境的书信断了,皇帝等了一夜,高烧晕倒在御书房。 等皇帝醒来已经是第三日中午,依旧没有收到来信。 八百里加急的邮路能把行程缩短至五天,这意味着八天前王爷就没有寄信了。 黄章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暗探回报,王爷撇开众人,独身随蚩侗公主往北边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秦海依然没有消息。” “诸位大人正跪在寝宫外请命。” 皇帝疲惫地合上眼睛,没有说话。 嫉妒和失望在胸腔躁动,他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想。 他执着地等着,一直等到凌晨。 太监说,依然没有信来。 那根紧绷了两个月的弦,咔嚓一声,断掉了。 皇帝嘴唇动了动:“抓吧。”
第52章 情断 回到国境内,已是十日后了。 边境上站着两位身着紫袍的官员,一位是北境都护赵诚,还有一位是刑部左侍郎。 两人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兵马。 赵诚面露愧疚,秦时行了然。 他很平静:“是来抓我的?” 刑部左侍郎高声道:“陛下谕旨,送王爷回京。” 赵诚愧色更重,附耳过来低声道:“这里都是下官的亲兵,若王爷想,下官可暗中护送王爷出境。” 秦时行一笑:“不必,走吧。” 他不愿牵连赵诚,况且他私心以为,他和皇上能解开误会。 赵诚只能安慰:“重臣联手逼迫,皇上怕是无奈之举。” 秦时行自然清楚。 和公主前往北部制药前他就知道,他必不得善终。 皇上能压这么多天,靠的是对他的信任,蚩侗境内没有驿站,书信一断,大臣再施压,皇上必会按捺不住。 刑部左侍郎从鼻孔哼出一声,阴阳怪气:“王爷,该上路了。” 大雪一直没有停。 秦时行坐在马车里,心情很平静。 皇上特意吩咐,路上不可怠慢于他,仍以亲王之礼送回京城。 除了每晚不能在驿站好好休息,此行和之前公务出差并无不同。 连夜赶路,腊月二十三入京。 刑部大牢阴暗潮湿,秦时行捻着地上的稻草,心里依然没有多少慌乱。 十日杳无音讯,勾结公主,干涉蚩侗内.政,皇上恼他是应该的。 等皇上来见他,他摊开说清楚,误会解释开就好了。 到了第三天,他的信心动摇了。 皇上依然没有来见他,也没有传任何话。 在牢中耳塞目蔽,不知朝堂风向,他开始焦躁。 当晚黄章来看他,隔着铁栅栏,秦时行看见黄章一脸欲言又止。 黄章说:“你可有什么话想对皇上说。” 秦时行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黄章又道:“有没有什么想向皇上解释的。” 秦时行问:“是皇上让你来的?” 黄章沉默了,三日前王爷进京,皇上只问了一句,便再也没提起。 就像是忘了王爷还关在刑部牢房一样。 秦时行明白了,黄章是自己来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皇上抓他,真的只是因为他打破了承诺吗? 还是……因为他擅动兵马? 对一个人的信任,真的会因为地远山隔,因为旁人煽风点火,就无故消失吗? 不如说皇上心中早有怀疑的种子。 “没有什么说的。” 疲惫突然如潮水般涌上来,秦时行说:“当初你我的承诺,可还作数?” 黄章怔了一下:“自然作数。” 在皇上重掌大权之时,若王爷有性命之忧,他需要救王爷一命。 “可是……” 黄章迟疑了半晌,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是觉得皇上并没有想发落王爷,皇上好像是在赌气。 秦时行:“你去王府书房,打开书架第三层的暗格,看看里面的东西,再来答复我吧。” 一个时辰后,黄章回来了,满脸震惊。 秦时行说:“有那两样东西,就算日后皇上发现,也不会怪罪于你。” 黄章神色复杂:“你以为我是怕皇上怪罪?你和皇上……感情甚笃,事情远没有到这一步。” 秦时行摇头,在感情中,缺乏信任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就是有一点该死的完美主义。 黄章还是想劝:“这几日,朝臣日日催促皇上尽快发落,皇上压力很大。等皇上忙过这一阵,有什么误会说不开呢?” 秦时行仍是不语。 黄章长叹一声:“既然答应了你,我自会帮你,准备何时动手?” 秦时行沉默了片刻:“除夕。”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四天。 他承认心怀侥幸,若皇上真是政务繁忙耽误了,除夕之前,总有时间来见他。 他又道:“秦海在城外五林居,你悄悄去见他,自会知道怎么做。” 离京前他预感不祥,派秦海去江南接陆旭,有备无患。 哪知真的一语成谶。 黄章吃惊,他布下暗探在江南大肆搜捕,没想到人就在京城外。 他叹气,心事重重地走了。 很快到了除夕夜,宫里挂满了红灯笼,华灯初上。 除夕夜宴上,皇帝却突然拂袖而去,徒留百官面面相觑。 皇帝喝了点酒,走得很快,步履慌乱,太监慌忙地跟在他身后。 皇帝走到刑部大牢前,恍然醒悟了似的,倏地停下,盯着石刻的门匾,站着不动了。 小福子给他披上披风,轻声道:“王爷进京已经七天了,今天过节呢,皇上该去看看王爷了。” 皇帝怔怔道:“七天了……他为什么不求见朕,他明知道只要一句话,朕就会来找他。” 小福子提醒他:“王爷在牢里,行事多有不便。” 皇帝摇头:“借口罢了,他就是不想见朕。明明是他做错了。” 他日日煎熬,彻夜辗转,无数次想冲进去质问。 质问他为什么不写信。 为什么想逃走。 为什么和公主一起消失。 孤男寡女在一起十天,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快疯了,可那根理智的弦还堪堪绷着。 他不敢去问。 怕王爷承认,承认他想逃,承认他预谋已久,承认他的诺言全是哄骗。 他不知道,如果王爷承认了,他该怎么处置王爷。 他鸵鸟似的埋入繁杂的奏章中,似乎不去想,一切就都没有发生。 可王爷该主动向他解释的。 为什么不解释。 是默认了吗? 皇帝站了许久,直到全身僵硬。 子时的钟鼓声响了,烟火绽放,百姓的欢呼声隐隐可闻。 乌黑的大门像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皇帝袖中的手指紧握成拳,又颓然松开。 他转身离去,却又顿住脚步。 “仙醉楼新上了一款相思酒,给王爷送一壶吧。” 除夕夜万民同乐,连牢里的犯人都分到了一杯酒。 酒味粗粝,辣嗓子,不过没得选。 秦时行坐在稻草上,漫不经心地捻着酒杯。 子时已过,皇上不会来了。 明知结局该如此,但他还是忍不住心冷。 他研究过那么多帝王生平,读过那么多帝王传记,那条金科玉律深深镌刻在脑海—— 帝王无情。 至高无上的权力,是每个皇帝毕生的追求。 他沾染过,所以皇帝的心中有了芥蒂。 这不是儿女私情能消弭的。 狱卒过来,给他送了壶酒。 秦时行认出这是仙醉楼的壶,自然知道是皇上赏的酒。 送他上路吗? 秦时行低笑,眼角却湿了。 他发现,两个半月过去,他都想不起和皇上相处的样子了。最后一次见面,是皇上的生辰,明明天不亮他就要出发,他们却还闹了矛盾,隔着一道殿门,无言对立。 由内而外的疲惫占据了脑海和四肢,他躺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皇上长大了。 先帝诏书中那个性温良善的幼子,终于长成了生杀予夺的君王。 当那颗心比铁还要硬,他就能坐稳那个位置。 他这也算……完成了先帝和摄政王的遗愿吧。 这就够了。 黄章安排好了一切,支走狱卒,打开牢房门,却还是想再劝他:“我还是觉得没到那一步,皇上在朝堂上仍然力排众议,压着这个案子。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帮你转告皇上,肯定会没事的。” 秦时行无所谓地一笑:“那我这一死,还能为皇上分担压力,也不算白死。” 要他巴巴地贴上去解释,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只求换一条生路? 他没这么贱。 事到如今,他仅剩这一点自尊。 黄章不死心:“你有先帝御赐的铁券丹书,皇上不会动你,朝臣也不敢多言。要是你假死,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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