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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云舟起身向阿丑告别道：“我有事出去一趟晚上再回来。” “好，那你去忙。”阿丑挥了挥手。 能让他这般行色匆匆，想必是一些要紧事了，自从他十三岁初入江湖就少不了这类的要紧事，有时候海叔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半大的孩子要这么早入世闯荡。 海叔又瞧了瞧目送他离开的阿丑，心下也是一阵感叹，比起阿丑的衣食无忧任云舟的日子以后恐怕要难多了。 “外面的花要剪剪叶子了，我先走了。”阿丑随后也告辞了，“等云舟回来您记得告诉我一声。” “哎，好——” —— 出去闯荡江湖的这几年，任云舟也发展了一下自己的人脉，起初自己还年幼很不讨好，但随着闯荡出名头之后一切便好了许多。 “许久不见，任小友更是精神了许多啊。”邀他见面的是一个快人到中年的人，身上穿的是普通的灰色不料，看起来便有些其貌不扬了。 但是任云舟却不敢怠慢，回礼道：“程兄说笑了。” 重生回来之后，他对身边的人和物如何发展都有一个预知，就比如这而立之年却平凡无比的程玉林，他三十之前泯然众人，但是厚积薄发以致于其三十大关一过功力突飞猛进一路高歌；只可惜此人年轻时太过平庸遭人白眼，与自己的亲戚不怎么亲密，而后也看淡人生不肯与人来往，后半生也注定孤独。 此人的天赋不止是在功夫上，对于武林的动向也颇有见解，只是目前他人轻言微无人听信罢了。 前世的时候鬼墨教主曾去请教过，结果对方只是说：“你请教的这些问题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经磨破嘴和人说了，只可惜无人听信！如今也不必再说！” 今世，他倒是自己登门拜访了。 “程兄何必亲自拜访，应当是我主动去接您。”任云舟谦逊地说道，“说到底程兄也是我的长辈啊！” “请进请进——” 将程玉林迎入府之后又将他招待进了自己房里，此时白阴川还在家任云舟也不愿去主动打扰他。 去房里的路途中，正巧遇见了正打理花草的阿丑。 “没想到这府里打理花坛的匠人的衣着也如此华贵。”程玉林感叹了一句。 听到有人来，阿丑下意思抬起头看了一眼，那程玉林因他脸上的怪异印记稍稍惊叫了一声。 “他不是匠人，是同被收养进府的哥哥。”任云舟解释道，他心里有一些恼火，但是碍于要向程玉林请教便没有发作。 程玉林面色一变，赶紧道歉：“抱歉抱歉，在下失仪了。” 阿丑摇了摇头，也没生气：“没事，你们继续聊吧。” 临走的时候，程玉林往花圃那里看了一眼，虽然阿丑目前打理的花圃还未开花，但是他也认出那是牡丹的枝叶。 “与小友兄长面前失态了，还请小友稍后带我去赔个不是。”程玉林说道。 两人落座，任云舟还亲自倒茶给他，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阵不愿意，他不愿意别人亲近阿丑，不管是好意还是别的什么用意他都不许。 “不用了，他不喜欢别人叨扰他，程兄也看到他的面孔了，他不愿意与生人接触的。” 程玉林心道是也，心里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情感出来。 “面怪心慈，单看令兄照顾花草便能推测其人必定宽厚仁慈，是我冒犯了。”程玉林说道，刚才阿丑修剪花草时他也看过，小心翼翼、精心呵护，面对如此多的杂乱枝叶没有漏出一丝一毫不悦不愿之色。 任云舟转移话题：“今日请程兄，是有事相真心讨教的，本来我也失了求教的礼仪，您也不必介意了。” “请说。” 这个时候的程玉林急于表现自己，巴不得能博人眼球出人头地，哪怕他本不屑于此做的不伦不类也不得不主动贴上去。 “当今定国公，我若是想求他赏识，需要哪几步？”任云舟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别看程玉林名不见经传，但是对江湖上的诸多消息却有一套门道，他本身也是消息贩子出身，生活上的多数钱财也都用来打探消息。这样的人，对人对事总是有自己独到的一番见解。 程玉林沉吟一会儿，这个问题的的确确有些难了，他反问：“小友一定要定国公赏识，岂非太过眼高于顶？” “我自有机会去亲自面见他，彼时定不会忘记先生点拨之恩！” “好——”程玉林有些被打动了，“小友既然问了，我定然全数告知。” 任云舟年少得名，自然气度不凡，程玉林也是看重了他的潜力才主动相交回应的。 “小友年少便在江湖上有了功名事迹，比那些一穷二白的小卒要强得多；小友不出自世家门派，不隶于武学宗门，要比门派子弟更容易获得信任。”程玉林给他分析着，“要我说，这就是小友的先天优势，要我说，这些就已经足够用了。” 但是任云舟却并不满意，他说道：“这些只够让他注意到我，却不会立刻重用我，我，不会去当他手底下的一枚棋子。” “定国公想要一个人在武林上替他说话，而我便是要做那个替他说话的人。” “小友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任人摆布的人，且这样只是一个高档一些的棋子。” “不，他只需要将武林固定在朝廷的框架里使他们没有明面上动手的机会。”任云舟说道，两人正襟危坐仿佛是在论道一般。 像他们这种人都被王公贵族戏称为下九流，那些人总是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一种既看不起又不得不防的心态。 程玉林认为，对付定国公这种权贵中的权贵，才能和见识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正需要的是获得他的认同感真正打动他。 “小友既然敢接触定国公那么……对他的喜好想必也有一定了解吧？”程玉林问道。 “自然是有的。” 程玉林笑道：“既然这样，那您大可这样与之接触——”
第20章 “定国公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同情。” “饶是他如何一世无双如何天资聪慧，他也依然是个人。” “帝王家，只能存天理，断不能灭人欲啊。” 外面的天又黑了，但是程玉林白天时所说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的那些话深深触动了任云舟，隐约之间给了他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有了一些想法便跑去和白阴川商议一下是否可行，却见白阴川房内灯还亮着，内里还传来了阿丑的声音。 “他……我……不……再……”里面的人说的话模糊不清，任云舟沉了沉气在门外敲了敲——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阿丑给他开了门。 “我们在说进京城的事情，白大人不知道该拿什么礼物过去。”阿丑对他解释道，表情没有一丝的不自然，而信任他的任云舟也没有多想。 他转头看向白阴川和不正，问了一嘴：“决定送什么了吗？” “阿丑的金边牡丹不是要开花了吗，送那个过去最好。”白阴川回答道，“他什么没见过，倒是咱们的金边牡丹恐怕除了咱们没人见过。” 他说的是阿丑培育出的孤品，红花黄边的特异牡丹，这花是阿丑偶然培育出来的，后来又分株多养了几株来。 “也好。”送礼的事白阴川心里都有数，还轮不到他来操心，“我有一些事情想要来请教你。” 白阴川面色不改地说道：“我既然举荐了你，他定会将你看重。” “那不一样，要做，我就要做到最好。”任云舟倔强地说，“哪怕当不成知音，我也要赢得他的共鸣，不然我就只是他手里的棋子。” 见他如此说了，白阴川也不急着反驳和阻止他，而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他心里早就有所打算了，但是还是决定按着任云舟自己的想法走，反正白阴川也不强求甚至从心里觉得无所谓。 他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块正在刺绣的布执起针线做起活儿来，任云舟眼角微抽，这刺绣缝衣可是女子该干的活儿，一个男人刺绣真的是有够冲击感的。但是这个人是白阴川，他倒是不觉得有多惊世骇俗了。 “我曾跟你说过，范自明的名字是他爹给他取的，意思是要有自知之明，在外藏拙时刻记得不要功高盖主，不要再有过分多的功勋和威望。”白阴川一边绣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但是你看看他现在，有半分他爹期待的样子没有？” 任云舟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回答道：“说是当世权臣也不为过，全然没有你话里的那样过。” “他是想当一世潇洒王爷，可是时局不准，沈宏君刚上位时边境动荡，他也还年幼没有来得及扶持自己的势力处处受到控制；在他最难的时候，范自明出手了，带着家族势力和旧部毫无保留地为他所用。” “你若是想共情，大可在这里做些文章。”白阴川抬起头来，看了看阿丑，任云舟见此，便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他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怀疑来，为何白阴川对此事这般清楚呢？倒像是亲自目睹过一般！ 看着白阴川不甚专注的神情，任云舟心里倒多了几分猜想：“这个人，到底活了多久还没有老的？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白大人，那定国公他……会因为这个共情吗？”阿丑走过来问道，任云舟的事情他也很上心。 白阴川继续绣着，说道：“他会的，有些话他说不出来，但是他喜欢听别人说。” 任云舟听罢又跟着看了看阿丑，一时间，明白了什么，更是明白了白阴川给他这条建议的深层含义；白阴川他不仅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更是在提醒自己。 “云舟，怎么了？” 任云舟摇了摇头，对阿丑说道：“没什么了，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那我们一起走吧?回去之后帮我敲敲给牡丹的土。” “好——”任云舟欣然答应。 —— “阿丑。” “嗯？” 任云舟有些忐忑，问道：“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阿丑正敲着给牡丹花准备的花盆里放置的土块，听到任云舟的问题不由有些吃惊：“你和白大人又闹矛盾啦？” “不是。”任云舟否认道，“我只是不想一直住在这里。” “所以你是想独立出去自立门户的吗？”阿丑问他。 这个问题，早晚会摆在他们面前，任云舟前世何等风光，今生自然不会寄人篱下白吃白住一辈子，从前是他太小了没得选，现在他有了新的选择；只是他唯一牵挂的就是阿丑了，阿丑在这里有视他如己出的海叔，有真心接纳伺候他的一众人……他在这里，比前世过得好了百倍不止。 前世，阿丑跟着他，结果被丢进了杂役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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