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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言道：“无他，气郁而终。” 慕临风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死后发生了什么？” 云清言道：“是因为师姐。” 慕临风道：“说来那日展家荷花荡祠堂，云小姐没有一起来吗？” 云清言道：“师姐不在了，和你同一日去的。” 这次轮到慕临风沉默了，他这一默默了良久，而后道：“你那时候……不容易吧。” 云清言道：“师姐走后不久，云琼景也自尽了。” 慕临风长叹一口气道：“云琼景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 云清言道：“世事难料。” 慕临风道：“是啊，世事难料，云文轩一子一女先后离他而去，论谁都难以挺过这一关……” 云清言道：“下一步……” 慕临风道：“我跟你回江宁。” 第10章 落玉 容氏的开山祖师——抱一天师，是玄门修仙第一人，开创了金丹内功和符箓外法，在汉阳烟波江上飞升成仙，容氏后人于此落观。 容家清风观坐落于汉阳浩瀚大江边，鹦鹉洲之巅，此处名曰：烟波江上。 “醒！”容钧枫低喝一声，五个额间贴着摄灵符的活鬼一齐睁开了眼，目光呆滞，是普通的黑瞳，没有变红。 慕临风一个一个挨个瞧过，疑惑道：“师父！他们的眼睛怎么一会儿红一会儿不红的？明明跟我打的时候眼睛红得滴血，难道说他们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红眼？可是他们不是鬼吗？鬼还能有情绪的？” 容钧枫不置可否。 慕临风探了他们的鼻息，又摸了脉搏心跳，最后用灵力探了丹田，得出结论：“有呼吸，有心跳，还有体温，怎么看都是个没有修炼，也没有结丹的普通人啊！可这浓烈的鬼气又是怎么回事？师父，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啊？” 容钧枫沉吟道：“还记得抱一天师遗作里如何说的？” 慕临风一笑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所为鬼者，人死后怨气不散而成，息无脉止，肌体冰凉，不食不眠，无神智无情愫，依本能而行，唯符箓是从。” 容钧枫欣然一笑道：“可有结论？” 慕临风深吸口气，惊道：“半人半鬼？他们不仅有生命体征，还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识，虽然很少但还是有的，就比如‘活见鬼’掳走亦行，就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暴戾凶狠丧失神智的，不然也不会亲手弑母了。” 说道这里，慕临风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受符箓所控，这一点与鬼相同。所以，准确来说，应该是人未死执念深重而成，即为活鬼。” 冉夫人点点头道：“风儿总结得很对！所为鬼者，人死后怨气不散而成；所为活鬼，人未死执念深重而成。” 慕临风补充道：“师父师娘，我忘了说了，与‘活见鬼’和小和尚交手时，他们两个的实力相差很大，既然都不曾修炼，体格上也相近，那就说明是执念深浅导致的实力高低。” 说罢，慕临风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这些活鬼，发现除血瞳外唯有两处与常人不同，一是黑甲，指甲变得极长且甲面为黑色；二是黑纹，脖颈后面有一样的黑色符箓纹身，符文是未曾见过的样式，连容钧枫和冉夫人看了都连连摇头。 慕临风懊恼道：“我早就觉得那个听风法师不对劲了，明明是僧人却要拿拂尘，明明很年轻却要粘胡子，都是他做法设坛发符水才害的人！” 冉夫人道：“服用符水可治病愈疾，断没有姻缘牵线的说法，那听风法师定然是在骗人，钧枫你看……是不是和泗水花氏有关……” 容钧枫一抬袖子，阻止了冉夫人接下来的话，沉吟道：“泗水花氏家主花司辰，巴陵高氏家主高凌霄，和我，二十年前于烟波江上对着大江流水，结为异姓兄弟，立誓此生共进退，共死生。我身为大哥，自然是要信任义弟的。” 冉夫人望着容钧枫闪躲的眼神，语气决然道：“大江流水终东逝，人心最是难测，这些年花氏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何苦自欺欺人呢？况且花氏先祖是行巫术祭鬼神的，鬼竟然被当做神灵来祭拜，简直荒唐！容钧枫，过度的宽容纵容就是在助长恶势，你明白吗？风儿也被你影响了，那么软的性子将来怎么能够当好这个家主？” 慕临风见冉夫人生气了，连忙赔笑缓和道：“师娘，莫恼莫恼！师父心里很清楚的，只是没说出来罢了，您也知道，师父习惯把话藏在心里，对吧？” 那声软糯糯地似在撒娇的“师娘~”，直接把冉夫人逗笑了，慕临风也跟着笑起来，一口皓齿，刚好弯起的嘴角弧度，爽朗少年郎很是明媚养眼。 慕临风心里很清楚，自己七八岁时被师父师娘捡回来，师父教他修炼教他为人，师娘给他从未品尝过的母爱，给了他人世间所有的温暖，师父师娘都待他很好，甚至胜过了亲生儿子，从来不打骂他，做错事了也没有一句责怪。 师父性子平和中正，善良宽容，完全符合容家古训：“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但有时太过宽容，就变成了软弱犹豫，这一点经常被师娘指责，与师父不同，师娘是一个外表温柔，内心强硬的人，做事果断大气，颇具风范。 慕临风又去给师娘捏肩，掬着讨喜的笑脸道：“师娘，以后能不能别再说我当家主这种话啊，亦行听到了怕是又要哭鼻子，几天都不理我了，我又得变着法子逗他开心了。” 冉夫人轻轻拍着慕临风的手，嗔笑道：“你啊你，我刚刚说什么？性子太软要不得！你也是，总是惯着容亦行，他都已经十岁了，还那么憔气，动不动就掉眼泪水儿！这样下去怎么行？” 慕临风道：“亦行他都被关房里抄经文了，您就别气他了，这次下山都怪我没保护好他……” 容钧枫道：“行儿还要闭门思过一个月，这段时间你就下山去帮观里添置些物什吧，下个月就是金箓大醮了，不能亏待了其他四派。” 金箓大醮距离上一次举办也已经隔了二十年了，按照古来的惯例都是由玄门首家举办，古时是祭祀神灵，向上苍祈福，如今演变成为玄门百家互相交流。 慕临风一礼道：“是，师父。” 清风观山脚下就是江城，江城近水通航路，经济发达，所以城里常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慕临风把该买的都购齐了，交给师弟们先一步送回山上，自己揣着剩下的钱继续在街上逛，容亦行嚷着要吃饴糖糕，为了哄好他的小师弟他只好多转悠一会儿了。 街的另一侧迎面走来一个锦衣少年，一身粉紫团花暗纹长袍，腰系牡丹镂空玉带，手里抱着一个上品琵琶，容貌俏丽，腰身纤细，肤白胜雪，美过女子，一姿一态，弱柳扶风，柔弱多情。 慕临风心中暗暗赞叹：“这世间真有貌美胜过女子的男子，这次下山真是长见识了！” 看到有个买糕糖的商铺，慕临风转身进去，没多久就听到粗鲁的声音：“美人儿，你穿成这样，还抱个琵琶，不就是要来弹小曲儿给爷听的吗？” 慕临风探头出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短布衫的汉子在对那个锦衣少年拉拉扯扯，上下其手，那少年力气争不过汉子，又抱着个大琵笆，几番挣脱无果竟直接摔坐到地上，跌倒的时候还紧紧地护着琵琶，生怕砸到了。 慕临风对着汉子胸前一掌，把他推得后退了几步，而后挡在锦衣少年前面，横眉道：“这位大哥，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弱者！你好意思吗？” 很快就围了一圈人过来，汉子怎么会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发怂？一个拳头就挥了过来，慕临风嘴角一扬，握住他的手腕一拉，再顺势抬脚往他膝盖窝里一踹，汉子砰地一声单膝砸地，手也被反剪，才一招就被打趴下了！ 慕临风笑着喝道：“服不服？” 周围响起热浪般的掌声，慕临风手一推，汉子顺力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走时还不忘留下几口唾沫。 慕临风对周围人抱拳笑道：“谢谢谢谢！谢谢捧场！散了吧散了散了！” 慕临风伸手将锦衣少年拉了起来，还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这么美的人谁都舍不得让他沾染一点不洁。 少年对他躬身致谢，开口道：“多谢！我叫展沐白，余杭展氏人，公子如何称呼？” 慕临风愣了一下，而后笑道：“原来是余杭荷花荡的展公子啊！久闻大名，‘琵琶落玉’，可不是？一手琵琶弹得如碧珠落玉，身在人间耳闻仙乐！我是容宗主座下大弟子慕临风，你可是为了过几日的金箓大醮才在这江城？何不直接上清风观，我们客房都已经打理好了。” 展沐白羞怯一笑道：“慕公子，我其实……是为了给琵琶换弦才留在江城的，听闻这里有上好的蛟龙须弦，你瞧！我刚刚请人换上的。” 慕临风赞许一笑，听闻余杭展氏先祖是宫廷乐师出身，藏书阁中藏有不少珍绝琴谱，展公子更是爱琴如命，一把琵琶是走到哪里都不松手。 慕临风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个才女极善曲谱，不少文人骚客专门不远千里来江城，就为了听她一曲，关于她的诗写了都不下几百首。” 说罢就拉着展沐白来到了一家叫“箜篌阁”的酒楼，上了二楼雅间坐下。 展沐白神色有些不安，手足局促不知何处安放，小声道：“慕公子，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我……从来没来过……” 慕临风笑着剥了个花生吃了，笑着说：“这种地方？怎么了？我一不饮酒，二不买娼，有何不妥？” 慕临风专门倒了杯茶递给他看，道：“真的是茶！那你平日上集会去哪儿玩？听书还是看戏？展兄这文质彬彬的气质，应该不会去玩骰子之类的吧？” 展沐白两眉倒成一个八字，慕临风呛了一口水道：“不会吧……你会赌？” 展沐白白皙的脸给涨红了，忙解释道：“不……不是！向松师兄不让我出来，因为我从小体质就不好……” 慕临风同情地点点头，怪不得明明是仙门子弟却一副柔弱的样子。 第11章 红衣 展沐白的手指无意间划过琵琶琴弦，弦丝发出微微振动，慕临风察觉到了琴身传来的微薄的剑意，问道：“听闻展氏一门以乐器为剑，萧埙琴笛皆可杀敌，展兄可否为我展示一二，让我开开眼界？” 展沐白手指抚上琴弦，刚欲拨动又止住了，蹙眉片刻后道：“我修炼不佳，勉强刚刚结丹，怕是展示不出琵琶弦乐的威力，反而给展家丢人了，如今展氏在向松师兄的领导下弃乐从武，都改用刀了。” 慕临风望着精美的琵琶微微发怔，而后道：“那真是可惜了……”三年前展家主与其夫人一齐双双不幸离世，这展家便由展向松接手，展向松原名鲁向松，是展家的外姓门生，被展氏夫妇认作了义子，如今一看展沐白才明白，为何不是他接任家主之位，明明他才是展氏夫妇唯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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