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孵化爬出沙丘的小龟,会死于海鸟爪下,比它大千万倍的鲸鱼,却不会伤害它,这是因为鲸鱼杀不死小龟吗?” 当然不是杀不死,是没有必要吧?海龟又不在鲸鱼的食谱里面。谢荷翁若有所思,低头抠着自己指甲缝不说话了。 “我已证道,即将飞升前往神乡,你年方19,还未开始修炼,体内连灵力都没有,你我之间,岂不正如那鲸鱼和小龟?” “可是如果你和别的妖打架,情绪激动了,我也会冲上去啊!” 荷翁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做主子的那个打架,做奴仆的会被迫变成召唤兽!廉白真君那种级别的战斗,自己上去不是当炮灰吗? “小鹿年幼,情绪难控,才会影响到你,我不会。至于驱使,就你?”廉白真君眼中的嫌弃,没有一点点掩饰。 谢荷翁听到这话时,眼睛却亮了,“这么说来,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大的影响?” 浅尝一口甜点,廉白仙君喝下去半碗茶,他又变出一碟咸咸的小鱼干放在自己面前, “你我相差悬殊,生死之际,方能互有感应,这契约于我无用,于你也无甚损害。” “您保证不会利用它约束我对吗?” 廉白仙君吹着茶盏,点了点头。约束了做什么?练习如何照看幼崽吗?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能支配他身体自由的可恶契约,现在差不多只是一个队友濒危报警器! 谢荷翁塌着的腰彻底直了起来,狗腿子一样捧起茶碗向真君赔罪,“对不起真君,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错怪你了!” 廉白真君掌心外翻,拿出那一纸栩栩如生的荷花,“受君所托,自当尽力,还望你将这画技传授于我。” 幼崽总是呱噪,耐心解答,是因为学习一门技艺的过程会很漫长,若不能安抚好这小师父,他中途哭闹起来,定会很麻烦。 小鹿能免于夭折,自己的心头大石也落了地,面对廉白仙君的诉求,谢荷翁自然无有不应。 他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兴致正高的谢荷翁,连说带比划,让廉白仙君做出了两只笔尖纤细、硬度适中的画笔,接着,打着哈欠在纸上慢慢画出一些线条。 他画的同时,讲解着其中的一些技巧,讲到最后,他眼皮越来越重,声音也开始含混。 此时天光破晓,漫长的一夜已经过去。他昨天中午担忧小鹿乱跑,愁得午觉都没睡,又跟着廉白真君奔波了一夜,熬到现在,兴奋过去,只余疲倦。 看着握笔讲解时不断打哈欠,以至于两眼泪汪汪的小幼崽,能同仇家血战数月、不眠不休的廉白仙君突然反应过来,幼崽好像是需要睡觉的…… 在他愣神的功夫,小幼崽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黑色的笔从白皙的指缝间戳出来,给他自己脸蛋上戳了个小窝。 招来件斗篷给幼崽披上,廉白真君抽出幼崽压在手肘下的例图,根据记忆一点一点摸索着这种新的画艺。 正当廉白真君提笔练习时,秋宫带着十多个人走进了茶室。 韵海阁招新,廉白真君拟定的是五十个名额,当发现告示上公布的名额三十五个时,廉白就知道秋宫应该另有安排。 故而,廉白真君在见到秋宫身后的十五名海族时,并不感到惊讶。 他坐着没动,待秋宫等人见礼过后,他看向了其中两人。 那应该是一对夫妻,两人站的很近,女子手里捧着个蓝色的水球,水球中有一条游鱼。 仔细辨认之下会发现,那是一只拇指大小的海豚。 在廉白真君的示意下,女子捧着水球往前几步,恭敬地将水球奉到他面前。 “这是到衢城后出生的孩子吗?多大了?”廉白真君小心接过水球,观察着里面的幼崽。 仿佛感觉到了四周气氛的庄重,水球里的小海豚在到了真君手上后,僵着尾鳍一动不敢动。 那个女子,也就是小海豚的母亲答道:“启禀真君,这孩子是在到衢城的第八年怀上的,孕期十二年,同在故乡差不多,只是它生下来后,有些瘦弱。” “它一直生活在这夔珠中?没有进过海吗?”真君神情淡淡,话音有些沉重。 座下站着的成年海族们,看着蜗居在小小夔珠里的海豚,神情也都落寞起来。 “是的,真君。离开碧海国以后,我们都没有再见过海,这孩子还离不开水,只能将它养在夔珠里。等它再大些,也就好了。” 这位母亲对孩子有着太多的亏欠,但此时是面见君主,她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太多,让君主担忧。 到了陌生大人手里以后,一直僵着不动的小海豚,见大人们只顾着说话,没管它,于是偷偷活动起自己的小尾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是很累的哦。 廉白真君一手捧着夔珠,一手摸到熟睡的谢荷翁头顶,将一个气泡罩在他身上。 气泡形成的瞬间,冰冷苦涩的海水从天而降,灌注这间茶室。 激流的海水中,他站起来,双手托着夔珠往外走,包裹着谢荷翁的气泡漂浮着,尾随在他后面。 因为接触海水而面露欣喜的海族们,由秋宫带领着,跟随在廉白真君身后。 一行人走入大殿。这座高百丈的宫殿内此时已成汪洋,大殿四周鲛人托着的明珠,将这片水域照得犹如深海。 廉白真君修长的五指用力,“咔嗒”的一声,夔珠裂开,手指大小的海豚遇水疯长,眨眼间,变成了一条身长接近两米的大鱼! 这才是海洋里,这个年纪的海豚小妖该有的模样! 它应该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旷阔的水域,不等母亲开口制止,小海豚已经咔咔叫着,摆动尾鳍冲了出去。 这里水质清澈而冰冷,看不见的暗流或捎带着它快速游动,或迎头阻拦,让小海豚的鳍需要很努力的摇摆,才能去到它想去的地方。 这样新奇而有趣的体验,在夔珠里是没有的。 石柱和鲛人灯之间的水,因为阻碍物的存在,暗流更加明显,聪明的小海豚很快发现了这一点。 它开始绕着这些障碍物游动,奋力上游,再顺流而下,就像人类幼崽坐滑滑梯似的。 空旷的大殿里,所有成年海族都带着微笑,注视着它四处悠游,玩乐。 廉白真君看着畅游的海豚,神情复杂,“听闻磬音在南方找到了一处无主的海域,并建立了新的帝国,等万界渡口恢复,你们就带着剩下的同族,去投奔她吧。” 海的儿女,终究不该离开海洋太久。 站得离秋宫最近的一个大汉越众而出,噗通跪地后,高声道:“真君,当年磬音是带着您的旨意和赏赐,方能号召大家随她一同去南方探寻新乡的!” “碧海世界沦陷时,您为了搜救我们一直滞留故国,以至于外界都以为您已遇难,群龙无首之下,方才推举她做了新帝!” “如今您伤势已经痊愈,恳请您同我们一起前去南国!” 噗通,噗通,接连有海族跪下,虔诚地向他们的君主叩拜,他们异口同声道:“恳请您一同前去南国!” 在一声声高呼中,廉白真君负手背对着众妖,过了许久,他摇头道:“磬音既已称帝,我若南去,必然引发动荡。” 大灾之后,海族式微,其他妖族眈眈虎视,此时最应该做的,不是夺位,而是安顿遗民,休养民力。 “可是我们听闻,磬音为帝后,好享奢靡,痴喜音乐,碧海遗民在她的统治下负担重重,生活困苦,何谈休养生息!” 此话叫廉白真君侧目,他喝问道:“你护卫秋宫,居在衢城,此言又是从何处听来?” 王者之争,血染千野,附庸者或化白骨,或权钱尽得。倘若这妖因一己私欲,便想鼓动自己南去夺位,那他就该死! 君主骤然发怒,锐利目光扫视众妖,跪地者神情各异,不敢言语。 方才一同围观幼崽嬉闹的温馨场景不在,场面僵持,连小海豚都感知到了异常,它躲到了鲛人石雕后面,殷切地看着它的父母,却不敢过去。 秋宫环视左右,他身份特殊,并不需向真君跪拜,此时也唯有他敢插话,打破这僵局, “真君闭关后,打下新乡的消息逐渐传开,不断有同族向南方进发,也有定居南国的海族外出,寻访失散的亲族。” “我的旧仆与他们有过接触,知道了一些关于磬音的消息。” 磬音。廉白真君默念这个名字。 他自认是了解磬音的,知道她英勇果断,战力拔群,又有坚毅的心智,所以才会在危急关头向她下诏,并竭力将她送出碧海世界。 “她非常英勇,快速地打下了南国,完成了我的诏命。” 听出了真君话语中的些许缓和,跪地的大汉道:“当初时局混乱,跟随在您身边的只有她最强,所以您别无选择。” “磬音的武力和英勇,做将军足矣,但做君王,还需要如您这般高尚自持的德行啊!” 廉白真君仰头看向幽蓝的穹顶,没有回应他。 过了一会,秋宫示意左右,带着一行海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当然,那只小海豚也被带走了。 因为罩在身上的气泡不保暖,冰冷海水灌注后,熟睡的谢荷翁没过多久就被冻醒了,于是吃到了好大一个瓜。 吃瓜的谢荷翁在秋宫他们离开后,安静的趴在气泡里,看着旁边这个被迫下岗的亡国君主。 谢荷翁觉得他挺可怜的,以至于不好意思出声打扰。 不过海水好冷啊,这一层气泡现在跟冰玻璃一样冻手冻脚的。 谢荷翁忍不住低头揉搓自己冷到发紫的手掌,他再一抬头,正对上廉白真君锐利的眼眸。 “你偷听了多少?” “额,”谢荷翁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差、差不多……全部?” 气泡突然从廉白真君眼前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的空地上。 兜着谢荷翁的气泡,在距地面一米左右的高度,突然炸裂。 谢荷翁随之跌落,四肢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呸!” 我再可怜你,我是狗! 作者有话说: 后来的谢荷翁:狗就狗,汪汪汪!
第20章 碧海国 迟到的谢荷翁打着哈欠,站在柜台里誊抄流水账。 他熬了个通宵,本来想请假的,有一个原因催促着他走进了柜台。 柜台对面,数以百计的弱小妖怪变回原形,尽量收缩自己,挤在并不宽敞的大堂里。 待会,它们还得掏钱,买一杯茶,不然,连挤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现如今,这条街上的每一家店铺都是这样的情形。 那些地段偏僻的街道上,店主人实力不够强的,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得另寻大妖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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