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威胁迫使它将熟练的、不熟练的法术一个个使出来,可是,都没用! 杀死了几只虫子,就有更多的虫子扑过来,怎么也杀不干净! 我是不是要死在这了? 四肢越来越麻痹,连眼皮上都叮着虫的小鹿,透过甲虫半透明的翅膀,远眺着城北那道刺眼的红色光柱。 不,我不甘心!我还不能死! 焚心的仇恨让它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鹿鸣,炙热的火焰从体内喷薄而出,火焰爆开,附在它身体上的食尸蜣螂尽数被燎焦,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呀!”骨朵儿惊讶地掩住小嘴,“好厉害的法术,只是可惜了哥哥的宝贝们。” 食尸蜣螂最后传来的那个气息…… 红蛊师神情凝重,搂着骨朵儿往楼里走,手掌揉着她的腰肢,“宝贝儿,别想那头鹿了,下次,我给你带个更好的宠物。” 骨朵儿自然不满足于一只新宠物,她贴在他身上,红唇开合,索求着更多更贵重的礼物。 两个亡灵勾勾缠缠,消失在了迷离的灯火中。 月光皎洁,树影重重,小鹿秉着呼吸,小心而快速地移动着。 它的身后,追着一个新的猎手。 一个坛子。红泥烧成的陶坛,坛身上满是鲜红的图腾,纠缠的男女,燃烧的篝火,堆积如山的谷物,和跪拜的信徒。 图腾中央,一口巨大的陶坛,盛满了祭品的头颅和鲜血。 这是一个祭祀邪神所用的陶坛,沾染邪神气息,天长日久生了神智。鹿,作为祭祀中常用的一种动物,对邪坛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热闹的鬼市上,一鹿一坛追追逃逃,终于,小鹿跑到了城北那座占地极广的行院外。 行院里,就住着害死它父王的炎魔! 靠近这条街,连风都变得灼热,猎物跑进了其他猎手的地盘,赤红的邪坛站在街口,不再上前,也没有选择离开。 它深知,等待,也是狩猎的一部分。 行院的外墙由方正的黑石堆砌而成,长到一眼看不到头,每隔三四丈就站了一个游荡的火人。 小鹿找到行院的大门后,闷着头往前冲,还没等它踏上门前台阶,就被两个火人拦了下来。 鹿王惊夫,杀火人如同杀鸡,他的儿子可比他弱了太多。 它的鹿角太短太稚嫩,以至于还没撞到火人身上,就被烫得往回撤,幸得它身量小,速度快,火人一时半会抓不着它。 但不断飞来的火球火圈,也逼得它疲于逃窜,根本来不及释放什么有威胁的法术。 远处的一处屋顶上闪现出两道人影,廉白真君两个手指勾在谢荷翁的后衣领上,将他带出了韵海阁。 为了防止勒脖子,谢荷翁两只手死死抓着自己的两侧衣襟。 前一秒还在蓝汪汪的大殿上,下一秒出现在高处吃冷风,这让他很是慌张,脚下一踉跄,将人家屋顶的瓦踩碎了三五片。 “哪个死鬼敢在爷爷屋顶上捣乱?” 屋子的主人是头熊,拖着一把钢叉骂骂咧咧跑到院子里,指着屋顶的两人大骂。 “嗯?你在骂我?”廉白真君头都没动,眼角乜斜,扫了那熊妖一眼。 这一瞥,像给老熊塞了一嘴哑巴药,他张大的嘴开合好几次,愣是一点气音都没敢发出来。 将手里的钢叉往身后一藏,老熊缩着脖子跑进屋,关门吹灯,一气呵成。 熊妖先凶后怂的一系列举动,看得谢荷翁瞪大双眼,暗自称绝。 一声哀哀鹿鸣,让他回头,看见了远处长街上的打斗。 或许两个火人对小鹿的举动,都不能叫做打斗,更像是玩虐。 火人哈哈大笑,密集的火球和火圈不断砸向小鹿,逼得它不停跳跃、钻缝儿,像马戏团那些被迫表演的动物们一样,做着一个又一个让观众拍手叫好的惊险动作。 总有躲闪不及的时候,那些火打在小鹿浅棕色的毛皮上,烧出一个又一个黑洞。 谢荷翁看得咬牙,可现在他站在两层楼高的屋顶上,他低头四处找能下去的梯子或者矮墙,可惜都没有。 他只能看向旁边悠然望月的廉白真君,“求您帮帮它,再这样下去,它会被活活烧死的。” “街上没封道,它可以自己往回跑。” 可小鹿怎么可能逃走?它只想复仇,一次次被火球逼退,它又一次次往前顶,次次冲锋都只会在身上增添伤口,无法挺进半步。 谢荷翁看得揪心,他想再次恳求,却被廉白真君扫来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对上那双在月光下澄澈锐利的眼睛,他突然福如心至,想明白了什么。 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旁观一头可爱小鹿被虐待,被火人像驯兽一样欺凌,是一件很折磨人心的事。 在小鹿不时发出的哀鸣声中,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到了后面,谢荷翁不忍再看,他背身蹲下,用两只手堵住了耳朵。 不观不闻,至少不会那么揪心。 不知过了多久,火人好像厌倦了这种游戏,其中一个火人一脚踢中小鹿背脊,跃起在半空的小鹿直挺挺掉了下来,砸在一片火焰中。 “主人没抓到你们的王,很不高兴,连累得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今天你倒是自己跑来赎罪了。” 死了老的,来了个小的,抓了它献给主人,或许还能得些打赏。 小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火人弯腰,伸出了嶙峋的长爪。 他抓了个空。 而远处抱头自闭的谢荷翁,蜷缩的双腿上,突然压了个沉甸甸,还散发着恶臭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发现躺在自己腿上的,是浑身没有一块好皮的小鹿,它已经昏迷了。 他赶紧摸鹿的脖子,幸好它滚烫的皮肤下,还有着微弱的跳动。 谢荷翁托着小鹿,扭头去看身后,只看见一个宽阔的背影,一头在风中浮动的青丝。 远处,红光冲天的行院上空,现出一个燃烧的骷髅头,它绯红的颌骨上下磕碰,“廉白真君大驾光临,何不进屋一叙?” 廉白真君直视骷髅,言辞客气,“深夜不便打扰,改日再叙吧。” “改日?再有巨鹿闯门之日?”炎魔本体火焰蓬勃,战意渐起。 廉白摇头,“门下小童胡闹,扰君清梦,本君替它向你道个不是,改日,必然是你我把酒言欢之日。” 炎魔笑起来,声音洪亮,响彻四野,“那便等着廉白真君的酒了,露浓湿衣,君早自归去吧。” 两个强者,深夜隔空寒暄,不知惊了多少妖鬼,引动几多暗流。 耳边私语稠稠,廉白真君只做不知,拱手道别后,带着一人一鹿消失在了原地。 韵海阁中。 从谢荷翁怀中接过小鹿,廉白仙君启动画境,将它送了回去,并再次加固封印。 “许多幼崽都死于好奇心重,你当克制,不要再碰这画了。” 看着《鹿王野》中出现的一头伏地不起的小鹿,谢荷翁担忧道,“它伤的很重,不会有事吧?” “它并无大碍,疼的越久,记的越牢,” 廉白真君侧身,正面着他,“白天的事你一眼看穿,今夜之事,你看懂了吗?” 你为什么突然一幅老师抽查作业的嘴脸? 廉白真君的语气,让谢荷翁有些不爽,今晚对我来说最大的事,就是你特么的给我改了契约,有期徒刑变无期! 见幼崽低着头久久不答,廉白真君有些失望,“算了,你还小,不懂也正常。你只需记得,我不是在害它。” 什么我不懂,劳资聪明着呢!少年心性最怕激将,谢荷翁可见不得别人说他不行! 白天的事,肯定是指那场苛刻的招聘,今晚的事…… “您觉得对于小鹿来说,我讲一千句劝告的话,不如它挨一顿毒打是吗?” 幼崽偷偷翻的小白眼可没能逃过廉白真君的眼睛,他哼笑一声,“是的,血泪比言语更有重量。” “这世道弱肉强食,没有实力,是不该有脾气的。如果不趁此磨砺他的心智,等到我无暇照看之时,又有谁去救他?” “你莫要觉得,我在害它。” “如此处置,还有一点,”廉白真君顿了顿“炎魔做了罪人,也能避免它仇恨于你。” “它怎么可能恨我?” 谢荷翁根本不信,“它现在去报仇不是送死吗?我拦着它是为它好啊!” “它一心报仇,你却想将它藏回画中,在复仇的路上,挡路者,都是仇敌。” “为他好……”廉白真君垂着眸,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那我要是说,和你缔结契约,是为你好呢?” “啊?”你放P!
第19章 亡国之君 “‘我是为了你好’,这话太傲慢,闻者心生叛逆,就像你现在这样。” 韵海阁灯光昏黄的走廊里,高健的廉白真君一袭黑袍,唇色浅淡。 他垂着头,看着暗自生气的幼崽,“易地而处,小鹿听到这话时,也同你现在一般心情。” “我和它的情况不一样,今天如果没有你,它真的会死在炎魔家门口,我的判断没有错!”谢荷翁反驳的时候,嘴皮可利索了。 “你为它好确系为真,我为你好,也不是作假。” 离走廊不远的大厅里,是白天付过钱后,叠罗汉一样龟缩在韵海阁的小妖,小妖们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廉白真君两根手指再次勾起幼崽后领,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谢荷翁都顾不得被拎着跑,“我如果找凌霄或者阿善奴,也许过几十上百年,我就不用当奴隶了!” “你天资聪颖,超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你不当奴仆的那一日,凌霄、阿善奴就会变成你的奴仆。” “倘若说出实情,你觉得他们会答应你吗?” 此处是间茶室,竹席铺地,竹桌竹凳竹茶具,廉白指尖一磕壶盖,滚烫茶汤自壶嘴流出,分做两碗。 他将茶并甜点,往幼崽面前推了推。 谢荷翁跪坐在蒲团上,抱着手不动,“可是您那么强大,我大概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自由。” “你想着和凌霄缔结契约,可是因为笃定自己扭转主仆关系后,不会驱使奴役他?” “肯定啊,我的故乡很痛恨奴隶主,全族群奋斗了几千年,才基本消除了奴隶制。我不想做奴隶,更不想做奴隶主。” “你能笃信自己品格,为何不信世间也有其他能坚守本心的妖?” “真君是在说你自己吗?” 廉白仙君其实长了一张端方俊秀的脸,剑眉隆鼻,唇色很浅,像两瓣沾湿了水的海棠花。 他五官组合起来,就像电视剧里,那种一看就是正义大侠的长相。 气质看着也温厚,当然是他垂着眼眸的时候。当和他对视时,能发现其中隐含的锐利和刚强。
10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