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鼓掌声最盛:好不容易要扳回来一局,可不得好好犒劳大将军? 大顺君臣却默不作声,四处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想着马上就要承受君王的怒火,更是人人自危。 唉……当初怎么没有出个人放下骄傲,研究一下外邦语言呢? 然而,正待史密斯要开口宣布结果,千钧一发的时刻,高座上陡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沉稳女声—— 那太后理了理手中泛黄的纸,笑道: “拓跋将军怕是忘了个理儿——” “史密斯先生的初衷是想让我等明白这怀表的用途,然而将军说了这么久,似乎……对怎么用这物件只字不提啊。” 众人一愣。 ——好像是这么个理。 只是拓跋将军讲得太过冗杂,他们皆被天花乱坠迷了眼,竟忘了重点是什么。 拓跋铭顿了顿,正要开口,却又被皇甫翊含笑着打断了: “礼尚往来,这用途几何,便由哀家替你补上了罢。”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太监从刚拿回怀表的史密斯手中接过此物,呈上前去。 那转动的指针已停了,之前的滴答声也未有听见。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慢声问道。 “回太后,亥时正。”有人即刻回答。 “……听着诸位,我朝的亥时正,也就是西洋人的22点整,即这两个刻有‘X’‘XII’的符字。”她漫不经心地比划了一下,“这两个黑色的细针名唤‘时针’与‘分针’,如今二者俱已停,调试这表后面的拉环,借用当年擒纵器的原理,同时再旋转……” “从而调时。” 语毕,她三下五除二地动手,片刻之后,清脆的金属声又紧凑地响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上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众人:“……”厉害了我的太后娘娘。 半晌过后,整齐的掌声如雷鸣般回响在大殿之上,大顺众人口称“太后圣明”,拜服在地,其余各国使臣也连连点头。 就连龙袍威仪的帝王,也嘴角微勾,拱了拱手:“母后博学多才,朕今日算是服气。” 最高兴的莫过于史密斯,他一会儿看向皇甫翊,一会儿看向拓跋铭,在惊叹东方人果然非同凡响的同时,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匈奴将军讲了计时方式和钟表结构,大顺太后又说了最重要的使用规则,那还怎么评判孰胜孰负呢? 难以取舍。 “……依贫僧来看,不如就平局吧。” 犹豫之中,一道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目光一转,便望见坐在天竺使团席中的和尚。天竺也是朝觐大国,他算不得来朝贡的,算是难得一见的文化交流,顺便传弘佛法。 那人身披袈裟,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睁开双眼,笑了笑:“你们中原的围棋有三劫连环之说,如是两方争斗无法得解,倒不如来一场‘和棋’。” “佛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史密斯沉默了。 他虽然没有听懂那僧人语言中是什么意思,但从大殿之中逐渐趋于平和的目光理解到了一二。 大多数人默认了这个结果。 “...So, let's draw.” 那么,平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场人物: 老师:0人,总计9人 最初的怀表是没有秒针的~ 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前世的影子,基本上没技能的有记忆,有技能的没记忆。比方说太后娘娘就觉醒了英语天赋,而羽掌柜就只有记忆。 第59章 今夜的太医院里留了不少人值夜。 狄丹就是其中之一。 毕竟是各国使臣来朝,恐生不测,各人都在自己的院里忙活,茫茫黑夜间亮起昏暗的微灯,影影绰绰地映照着这些忙碌而疲乏的身影。 祝由科院里没什么好忙的,狄小太医索性就到院门口整理草药。忽然感受到背后一阵风声,他回过头去,手中刚分好的黄苓险些一抖掉到地上。 月黑风高夜,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墙头,低着脑袋在跟底下的人说话,间歇时好像还回头瞥他了一眼,仿佛下一瞬就会跳将下来取了自己的小命! ……呔!真真真的有刺客啊啊啊!! 狄丹内心狂呼救命,然而他越紧张表面上就显得越木然。僵了半天回头,放弃了要大呼小叫跑回去禀告的念头,反而心一横,面无表情地摸索着靠近墙根,听听那黑衣“刺客”今夜究竟有何阴谋。 而此时的欧阳晓鱼已经大概了解情况,面前的中原第一杀手竟然也算是她半个长辈,他在年少时结识了当年风头正盛的武林盟主欧阳初,还曾经在蜀中住过一段时日,后虽经不住寂寞游历四方,但甚至在血洗芙蕖台之后也闻风赶来,同欧阳冈一道,替友人拜祭、哀悼。 ——而如今如此笃定她是欧阳家的血脉,必然知晓托孤一事。 欧阳晓鱼微微凝眉。 “那您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张暝筠一哂:“因为你长得像你爹。” 欧阳晓鱼:“……” ——女肖父儿肖母,这么直白,是张暝筠的风格。 她噎了半晌,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来,又问:“那前辈又为何深更半夜来此宫禁呢?” “来送一个救命的宝贝。”那杀手把剑眉一挑,手中的罐子晃了晃,笑道,“丫头,敢不敢来凑凑热闹?” 语毕,他翻身一跃,没入夜色。 “都追到这儿来了,岂会不敢?”玄衣剑客嘴角一弯。 她望向树影斑驳的红墙,须臾,纵身跃起。 嗬,一年闯两次宫,大顺杀手榜上下次怕不是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狄丹保持着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惊的神情靠着墙坐在原地,看着黑衣杀手毫无征兆地从墙上跳下来,踩中了他的脚。 还使劲往下碾了两下。 世界沉默了。 半晌后—— “啊啊啊啊痛痛痛——”狄丹忍不住哀嚎起来,在张暝筠看过来的时候连忙捂住了嘴巴,往后缩了缩,摆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势,“你你你不要过来啊,我我我警告你……私闯宫廷是阑入罪,是等同于谋反的!!!” 张暝筠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拿着一把不知什么时候摸出的匕首,明晃晃地在手上打转,一步步靠近。 每一步狠狠都踩在狄丹的心上。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千钧一发。 “咚!”忽然之间,一阵凉风吹过,又一个身影从天上一跃而下。 狄丹:“……”今天是什么日子,跳墙大会吗? 甭管小狄太医是否在斟酌威胁的词儿,欧阳晓鱼却压根不睬他,反而转过头去冲那杀手道:“……怎么回事,不是说送宝吗?为何一直在此地停滞着?” “送宝也得有人接啊。”张暝筠斜着眼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欧阳女侠才终于舍得回头抛了一个吝啬的眼神,令狄丹看清了她的容貌。 原本想破口大骂的话一时僵停在嘴边,狄御医愣愣地半开着口,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来: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欧阳晓鱼不解其意。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黑衣、一样的玄铁剑……”他抓了抓头发,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忽然之间,眼中灵光划过,一拍大腿站起来,“女侠十二年前可曾去过——或者途径西域?” 饶是高冷如玄衣剑客,此刻也有些错愕了。 “可还记得西域商路、回程马队,还有一个垂髫之年的姑娘家……” “……是她?”欧阳晓鱼想起了那只递给她一张干饼的芊芊玉手,双目陡然瞪大,“敢问你是?” “看来没有错了,”狄丹温和地笑了起来,眼底惊惧全消,一派光风霁月,“女侠忘了么?我是马车旁那位小姐身边的小厮啊。” 原来,景和六年,梁许安一行从西域憩凰国经商路回往中原时,与梁家几代交好的狄氏也派了几个人跟着马队去接人。而那时的狄丹只是半大少年,生性好玩,听说有西域的人要来,便下定心思要去看看。后来好说歹说说服了祖父,半路乔装改扮,装作小厮的模样混进了车队,这才结识了从西域回京的梁二小姐。 而欧阳晓鱼彼时正赶在大江南北寻师父的路上,她跑遍了南方一带,未见人踪,小小年纪就开始筹划着去西域找人。然而大漠黄沙却超乎了她的想象,仅带了小半粮食、一点碎钱就背着玄铁剑往西边去闯荡显然是不成的——天不遂人愿,走到一半,粮食就告罄了。 她忍着腹中饥饿,一步一步顶着风沙走,历经了数个日月更替,除了黄沙漫天和依稀的骆铃声声,也从来未见希望。 一直以师父为精神支柱的黑衣剑客终于有一天快撑不住了,她颓然坐在枯树前,头望着东南方——望着她与师父红颜剑女初见的江南水乡。 肩上的枯叶被轻轻拍去,干净的小麦香顺着风涌入她的鼻尖。欧阳晓鱼睁开眼,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西域的衣裳,眸中带着皓然和灵动,手上拿着一块饼,安静地站在那儿,冲她笑。 年轻的剑客再抬头,便见那姑娘身后有一个中原小厮打扮的男孩,将那饼塞进她手中后,二人冲他招了招手,一前一后的身影消失在漫漫风沙之中。 唯有眼前干瘪的面饼显得真实,却胜过一切珍羞佳肴。 思绪回到现在,欧阳晓鱼眼眶中微有湿润。 “她认识你么?怎么看你的眼神如此奇怪。”耳畔回响起羽掌柜数月前的问话。 当时她回答地斩钉截铁:“我不认识她。” “……不,”银色的月光下,万事漠然的黑衣剑客此刻声音带了些哽咽,她漆黑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我认识她。” 非但如此—— “她是我生命中的天山雪莲,唯一一朵。” “咳咳,”被晾在一边许久的张暝筠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引起了旁边久别重逢二人的注意,“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说话了。” “咱们言归正传——” “这位太医今晚在宫中待了这么久,可有知道如今保和殿里中秋宴的进程?” “……我也是道听途说,是经过太医院的宫人的闲聊,似乎是一个匈奴使臣言语间流露出对大顺不敬,双方如今在进行一场三局两胜的比试。”狄丹颇为奇怪,“侠士问这个做甚?” “有个情况挺棘手的,需要细察。”张暝筠也有些意外,但出于谨慎,他仍继续问道,“如何个三局两胜法?” “嗯……我想想啊,”狄丹托着下巴,沉吟片刻道,“似乎是大顺与匈奴每轮各出一人,先前第一轮比的是箭术,第二轮较量西洋文——翟步军校替咱们赢了第一把,后面那轮则是由太后亲自与那匈奴正使拓跋铭比试,二者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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