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轻蔑太直白了,惹得钟律风又叱责了一句。 司徒敛一甩衣袖:“无论如何,我朝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而且如今你父兄尚且在世,更没有你去的理由!” “怎么,圣上是觉得我父兄去年那趟西北的罪还没遭够?我钟家的男丁就该都在战场上回不来?” 司徒敛要是不说方才那话还好。 去年西北一行,本就是众人心中的一颗毒瘤,提起来便想起先帝的不堪。 只是钟窕如此直接也是没有想到的。 似乎钟家自始至终都是这样,钟窕一个女儿家,她的锐气要比她几个兄长都大的多。 言语犀利,火花四溅。 钟窕那表情,无论怎么看,都在逼着司徒敛答应她出征的想法。 眼见刚刚平和一些的大殿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 一些事不关己的朝臣在心底叫苦不迭。 早知道这场宫宴就告病不参与算了,一晚上佳肴没吃多少,光顾心惊肉跳了。 生怕这血溅到自己身上来。 “阿窕不要胡闹。”钟宥冲出来挡在钟窕面前:“有大哥大,怎么会让你去风吹日晒。” 司徒敛到底是皇帝,若是阿窕将他逼急了,一个罪治下来,也是得不偿失。 没有必要。 何况就算司徒敛答应了,爹跟他也不可能答应。 钟家就这么一个姑娘,好好养在闺中就是了,打打杀杀的作甚。 “我敢打包票,西北边关的地形我比秦满将军还要熟,且西北军本都是秦满将军麾下的士兵,兄长过去,也未见得用的顺手。” 她这番话掷地有声,大殿上所有人都听清了。 人人都知钟窕去年到西北走了一趟。但那短短一趟的寻人,她就敢自诩自己熟悉地形? 带兵打仗不是玩笑话,这女娃子若不是胆魄太大,那便是口气太大。 钟宥见她如此执拗,隐隐已经有些生气了。 他拽着钟窕避开视线,小声训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行军打仗是玩笑话?还熟悉地形,几头野兽就能将你叼走,更不用提那些如狼似虎的外族人!” “我自然知道不是玩笑,去年去西北寻你们时,我曾徒手斩杀一个狼群。” 钟窕不能说出口的话是,前世自己镇守西北五年,那些边沙贼她最熟。 不禁是地形,每个外族人的打法,进攻方式,她都尤为熟悉。 她镇守下的西北就不曾被钻过空子。 也不曾发生过入室盗窃一夜全家丧命的惨案。 秦满?秦满不过是个秤砣。 钟宥劝不动她,只能严肃下令:“总之你不许动,不许去!你若是还打着旁的心思,想去西北会你那小狐狸的主人,你也给我憋回去!” 钟窕一愣。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公子策确实在西北。 她愣过之后忍俊不禁:“那就更不用愁了,他在西北,你更不必为我担心。” 原本钟窕只是不得不去,想到公子策,她反倒生出几分期许来。 钟宥脸都青了:“你到底要胡闹什么?!” “我可没胡闹。”钟窕跳过钟宥的肩膀,看向今晚未置一词,只在那喝闷酒的秦满:“秦将军!” 所有人都叫钟窕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此时喊秦满寓意何为。 秦满是回来请罪领罚的。 再加上去年的事在,他被帝都的百姓骂到死,每回回来都抬不起头。 这一年他连西北太平也守不好了,朝廷里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也跟着给他冷板凳坐。 他与这宫宴根本格格不入。 如今钟窕喊他,他一愣之下赶忙应了一声。 “秦将军曾在西北会过我,是不是?”钟窕紧盯着他,像是威胁又像是寻找同盟:“我们可以互相协作。” 秦满咽了口唾沫:“我——” 是了,在场众人里,应当只有他曾面对过来自钟窕的正面威胁。 无论是胆识还是伪装,她都有着无师自通的熟练。 明明是个姑娘家,却在西北那样的地方,带回了钟家四个人。 不仅如此,更是以此像朝廷施压,使先帝到死都背着骂名。 这些,可都是钟窕布置出来的局。 秦满服不服?服的。 他们钟家从不屑阴谋诡计,个个光明磊落,有什么好不服? “是,我可以协助阿窕。”秋日里,秦满发了一身汗:“我的兵淌过西北的每一寸地,我们最熟。” 钟宥情急一吼:“阿窕十七,你也十七么?跟着胡闹!” “我只服阿窕。”秦满朝钟律风看过去:“阿窕去,我便有信心。” 钟律风微微叹了口气。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钟窕去蹚大兆朝廷的浑水。 他就一个女儿,养在闺中好好长大就行。 可偏偏女儿自己有想法。 他不能一味地觉得姑娘家就不行,至少在钟窕身上,她比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要像自己。 有时候钟律风倒宁愿她是个男孩儿。 但是事事不遂人意。 或许钟窕已经长大到可以为此负责了,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放手? 想了片刻,钟律风转向司徒敛:“圣上,若是当真想要我钟家出手,那便让阿窕去。” 钟窕扬眉一笑。 “朕不答应,阿窕去?阿窕没带过兵!” 钟窕去西北?开什么玩笑? 那他让钟家人回不来的打算怎么办? 派一堆人将钟窕杀死在西北? 可笑! “我也不答应,爹,阿窕胡闹,你也跟她胡闹么?” 钟律风根本不理司徒敛的反对。 他话未说完,沉吟半刻,补上了:“钟宥挂帅,钟窕就当历练。” “爹!” 两道声音都非常不满。 “只是有个条件,”钟律风犀利的眸看向司徒敛,那暗眸中满是警告:“我钟家可以为大兆鞠躬尽瘁,但是不可能再一次孤立无援。” “圣上,您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第48章 那尚在襁褓的婴儿一朝落地,便能一命呜呼 “圣上,您听懂我的意思了么?” 这么一句听起来只是稍显平淡的反问,落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时,仿佛还传来轻轻的回音。 钟律风明明没说什么,可是在明眼人听来,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我钟家可以为大兆舍生忘死,冲锋陷阵。但是绝对不可能再一次被你们皇族抛弃在西北,求援不得,在那等死。 司徒敛怎么可能听不懂。 他听得脸色惨白。 似乎心思都已经被钟律风看透了一般。 “朕...朕...” 秦满也算是去年那件事中的主谋,钟律风这话同样是说给他听的。 但他好歹是武将,讲究的就是一个干脆利落。 错了就是错了。 所以秦满干脆地往地上一跪,朝钟律风行了个军礼:“我跟将军承诺,少公子与大姑娘在,末将便在!” 言下之意就是绝不会再干出当初那档子事来。 他这番保证之下,司徒敛的表情更加难看。 不过没人在乎了。 就连太后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打算为皇帝辩驳一句。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本就迫在眉睫的事,出发的日子也定的极为仓促。 就在八月二十。 散宴时,钟窕推着钟律风的轱辘车,垂着头被钟宥训斥。 钟宥骂她胆子太大了。 尽管这事当着众朝臣的面已经说定了,但他还是不想钟窕去冒险。 “你明日便去私下找太后,说你今夜只是闹脾气,挨一顿罚就罢了,西北你定然不能去。” 钟窕犟着嘴辩驳:“爹都答应了,我一定要去!” “爹你也是!”钟宥一个人操着整个家的心:“您是想让我娘撅过去吧?钟窕要胡闹你也依着她?” 钟律风在自家儿女面前收敛了几分大帅姿态,不那么高高在上,只是笑笑没说话。 钟宥还要再劝,面前却凑过来一个人。 这人是个面白身长的小公子,钟窕不认识。 他却显然是冲着钟窕来的,还未说话脸先红了:“钟、钟窕。” 钟宥却识得他,御史丞的大公子,还是嫡长子,比钟窕大上两岁。 这位御史公子自小身子骨不好,与帝都的新贵们都不太熟悉。 近日参与了官员选拔,才被御史丞带出来见人。 钟窕莫名眼生,张嘴就是:“怎么了这位弟弟?” 钟宥:“...” 那位御史公子:“...” 他脸色更红了。 钟宥咬牙切齿:“钟窕,这是沈公子,比你...大两岁!” “啊?”从钟窕的表情看她有些迷茫,而后瞬间清醒,不大熟练地做了个揖:“沈公子好。” 沈从文脸色爆红,也规规矩矩回了个揖:“钟窕妹妹客气了。” 一来一回,将钟律风看的止不住憋笑。 “我、我佩服阿窕的骁勇,但是想说上两句,”沈从文磕磕绊绊地说明来意:“西北天高路远,你一个姑娘家、家——” 钟窕心说,又来了,又来一个看不起姑娘家的。 他定然也要劝我别去西北,乖乖呆在帝都。 “姑娘家,别冲在前头。”沈从文终于说完了:“保护好自己。” 钟窕:“...?” 这个沈公子倒是另类。 “你不觉得姑娘家上战场,打打杀杀的没有规矩么?” 钟宥悄悄往钟律风那挪了挪,父子两对视一眼,都挑了唇角。 “我从小被关在家里,读书写字很是烦闷,也想为国效力,可惜身体太弱。既然是做对百姓有利的事,又怎么会觉得女子不如男呢?说起来我在手无缚鸡之力,才更惭愧。” 这番话倒是说的钟窕不好意思了。 她没将自己想的如此伟大。 只是觉得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沈从文的父亲御史丞从后头跟上来,见这两个小的在说话,很是意外。 说起来自己的儿子也到了婚配年纪,钟窕...家世倒是合适。 他想到这,不自觉捋着胡须笑起来。 —— 出发西北在即,钟宥眼看劝不动,他爹也不管,他便也泄了气。 想着西北浩瀚黄沙,钟窕在帝都娇惯长大,总有她熬不住的时候。 没准没到西北自己就回来了。 不过在出发前,帝都还发生了件大事。 程锦宜还是早产了。 司徒敛罚的那十下掌掴,宫人自然是不敢使尽全力打的,在程锦宜的目光威胁下,只意思意思罚过去了。 但过了两日,程锦宜下体见红。 传了太医匆匆诊过,说是动了胎气,要好好养着。 司徒敛一听也慌了,事关自己的骨血,不敢大意,让太医日夜守着。
142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