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规定?” “别管了,”柴桑榆道,“外头就是村里来问话的人。” “我这……”苏墨秋无奈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没事,”柴桑榆道,“来,我扶你或者背你走。走吧。” 片晌之后,晏无霜就带着人到了医馆后院。 “大人,”大夫不明所以,“您这是要找谁啊?” “别问,”晏无霜道,“我只问你一件事,这几天里你有没有接过新的病人?” “有,有,”大夫指了几间屋子,“都在那里面了。” 晏无霜一挥手:“走,进去查。” “哎大人,”大夫又叫住了他,“不会是、不会是有什么人犯了事,然后故意躲在咱们这儿吧?” “不是,你放心就好。” 晏无霜等了一阵,方才进去挨个问话的下属才回来:“大人,找过了也都问过了,确实没有。” “……不在这儿?”晏无霜疑惑道,“可这村里只有一家医馆,他又受了伤,不去这儿找大夫,还能去哪儿?” 柴桑榆搀着苏墨秋走了一阵,进了丛林之后苏墨秋便再也坚持不住了,他挥了挥手道:“停、停一下……我、我走不动了。” “柴桑榆,”苏墨秋暂时靠在树干边,“我问你一句话,方才、方才那些人,是真的要赶我们走吗?”
第92章 重逢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苏墨秋喘着气道,“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不同意外人来,那我在医馆里的几天, 就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当时是我求了大夫发发善心, 他才同意的,”柴桑榆没说实话,“他说原本按照村里的规矩, 他不应该留人,但是看我们两个着实可怜,这才破例收留了几日, 帮我们瞒着的。” “你放心,草药的钱我都给过了,”柴桑榆又道,“路上要用到的药都在我身上。” “你现在怎么样, 能走了吗?” “……等等,等等,”苏墨秋心肺处仍旧疼痛, 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心口,另一手则是扶住树干,“还是不对, 不对。如果是村民聚集,脚步声不会这么冷静齐整,方才那些声响都太过沉稳了。柴桑榆, 你跟我说实话, 方才来找我们的人, 到底是谁?” 他弓着腰,又继续道:“你说实话, 是来找我的人,还是匈奴来追杀的人?” “我……我不认识他们,”柴桑榆支吾道,“我看他们来势汹汹,担心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所以才……” “你见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吗?”苏墨秋道,“能不能给我描述一下?” “……都、都挺高大威武的,”柴桑榆道,“可是当时外头天色昏暗,我又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所以……” “所以没看清楚?”苏墨秋道,“那、那我觉得倒未必是来杀我的人,柴桑榆,咱们是不是跑得太急了点?” “匈奴人真要是进村子,那就跟土匪没什么两样,他们既然没打家劫舍,那很有可能不是,”苏墨秋又道,“我想更可能是来找我的人,走,咱们先回去吧,别让人家找得着急了。” 苏墨秋刚一转身,柴桑榆就扣住了他的胳膊:“……你不能走。” “嗯?”苏墨秋不大理解,“为什么?” “你……”柴桑榆拉住他道,“你真的想回去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苏墨秋面色微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柴桑榆道,“你回去跟着陛下危险重重,未必能有人保障你的安全,否则你怎么会被人丢在草原上不闻不问?” “你那晚跟我说,你大哥不在了,我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我总觉得这跟他身处庙堂分不开关系,”柴桑榆又劝道,“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苏繇,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他一激动,又忘了如今面前之人是苏墨秋,张口喊出来的仍旧是“苏繇”。 “……你想让我怎么办?” “既然他们找不到你,你就干脆装死离开不就好了?”柴桑榆道,“你进京跟了陛下六七年了,你为他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君臣之义你早就做到了,你不欠他什么,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苏墨秋一瞬五味杂陈:“……柴桑榆,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顿了顿,缓了几口气又道:“你刚才在骗我,是不是?” “……” 苏墨秋因痛皱眉,可微弱的声音依旧自带威严:“说实话。” 柴桑榆唇瓣几次颤抖:“……是。” “你说不想我回去,只是你这么想的,”苏墨秋道,“你的话代表不了我的想法,你也不能替我做决定。明白吗?” 话虽如此,苏墨秋却并无责怪的意思:“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我不强迫你和我一道,你想回去就跟我走,不想回去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苏墨秋伸手摸了摸衣兜,试图找出来点银两或是铜钱,可他摸了半天依旧空空如也,只有腰间剩下一串铃铛还有一枚玉佩。 “……这,不好意思我身上真没钱,”苏墨秋舍不得那串沈慕安给他的铃铛,解下了玉佩硬塞到了柴桑榆手里,“拿去吧,拿着,应该还能换点钱,这几日的医药费麻烦你了,现在还给你,你拿着吧。” “我……”柴桑榆百般推脱,“我不是贪图这点钱,我……” 苏墨秋帮他攥紧五指:“拿着、拿着啊。你不拿着,我反倒有点过意不去。” 然而两人还未商量清楚,数十道火光就已经将此地照亮,晏无霜高声道:“来人!” 立即有两名汉子上去扭住了柴桑榆的胳膊。 “……干什么?”柴桑榆不明所以,苏墨秋望见了晏无霜,忙招手道:“误会了误会了!这位是自己人!放开他!” 晏无霜转而付之一笑:“我还以为苏相被人挟持了呢。放手。” “走,”晏无霜一拍柴桑榆后背,“陛下等了苏相许久了。” 苏墨秋摆了摆手,方才走了这么久,他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不、不行……我走不动了……” 说罢虚弱无力地朝后倒去。 “苏相!” —————— 疼痛退减了些许,苏墨秋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正想挪动身子,却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 ……是沈慕安。 他看上去是守了自己一整夜,直至天明时分才终于由于疲倦而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苏墨秋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手,发现沈慕安左臂的箭伤已经痊愈了。 他忽地想伸手去摸一摸沈慕安的侧脸,可苏墨秋又怕叫醒了他,于是只是轻抚着沈慕安脑后散开的发。 沈慕安转而也醒来,还有些睡眼惺忪:“……你醒了?” “怎么样,还疼吗?” “疼,疼得很,”苏墨秋慢慢地坐起身来,“但比刚坠马的那天好多了,只是现在还是难受。” 沈慕安仍旧枕在双臂上,他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此刻疲乏得很,他轻轻应了声:“嗯,那就好。” “陛下,”苏墨秋道,“微臣如今也有一句话想问陛下。” “你说。” “如果……微臣是说如果啊,”苏墨秋道,“如果这一次微臣回不来了,真的死在了草原上,陛下怎么办?” 沈慕安慢慢支起身子,望着苏墨秋的眼眸:“大魏一切照旧。” 苏墨秋一愣,旋即自我嘲弄般地松了口气:他到底是帝王,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沈慕安握住了苏墨秋的手,“百年之后,帝陵亦在横山下。” 我会来陪你。 “陛下……” 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苏墨秋噤了声,张开双臂将沈慕安拥入怀中。 “别抱了……”沈慕安拍了拍苏墨秋的肩膀,“你不是受了伤吗?” 苏墨秋忍着疼,手上却并未松开:“微臣得获至宝,自然加倍珍惜。” “好了好了,”沈慕安道,“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你还是好好歇一歇要紧。” 苏墨秋松开了手,才道:“对了陛下,柴桑榆人呢?” “他暂时住在军营里,”沈慕安道,“朕知道他救了你一命,朕要好好赏他。” 他轻手轻脚地搂过苏墨秋的肩膀,低声道:“因为你对朕来说,同样是不可多得的珍宝。” “陛下,”苏墨秋小声道,“有吃的吗?微臣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了。” “有,有,”沈慕安笑了笑,“朕叫人给你拿。” —————— 徐定远掀开帘子,见紫棠和管家也在里头,苏墨秋瞧见了他,招呼着让他一块入座。 “第一次把大家叫过来一起吃饭,”苏墨秋道,“别见外啊。” “坐,坐,不要那么拘谨,”苏墨秋又道,“各位都是知道的,我前几日受了重伤,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差点就不行了,没想到今日还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所以今天这杯酒啊,算是喜酒,庆幸我侥幸能够死里逃生。” “紫棠啊,麻烦你一趟,去帮我把那坛陛下赏赐的酒拿过来。” 紫棠应了声,旋即退出营帐外。 苏墨秋从怀里摸出来一封空白的信纸,面无波澜道:“老徐啊,你这几个月不在京城,有人可是很想你啊。” “小人不过是一介草民,”徐定远道,“怎么就值得人惦记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苏墨秋道,“你就不想知道这封信里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丞相既然拦了下来,那按照府上的规矩,我就不该看,”徐定远道,“丞相请拆封吧。” “不怪有人想你,”苏墨秋面对着一张完全空白的纸依旧平静自如,“家里两个孩子都没成年,夫人平日里恐怕没少操心。老徐啊,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徐定远好歹也是受过白鹭阁训练的人,他波澜不惊道:“拙荆言语鄙陋,让丞相见笑了。” “这一路上山高水远的,通信也不便利,”苏墨秋道,“你说夫人她怎么就能够顺利地找到这里,把这封信寄过来呢?” 徐定远这才明白过来苏墨秋意有所指,是故意要诈出来他的破绽:“……这真的是拙荆的信吗?不会是有什么人模仿她的笔迹伪造的吧。” “还有人专门做这个?” “当然,江湖上不乏骗子。” “哎呀,”苏墨秋笑道,“那寄信人居然知道你我踪迹,更可疑了呀。” 紫棠正好在此刻捧着酒坛进来,苏墨秋顺势掏出来另一份伪造的仰清华口供,道:“巧了,我想起来我这里还有另外一样东西,应该是写给紫棠姑娘的。” 紫棠放下了酒坛:“不会是仰清华吧。” “姑娘聪明。” “也只能够是她了,”紫棠道,“我家里就剩下我这么个活人了,还有谁能跟我扯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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