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错了又错了,”沈别欢无奈摇头,“我一早就说了,眼下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你说不好,你好面子,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没关系,我可以替你说,”沈别欢道,“你本就比他苏墨秋年长几岁,你不甘心这辈子永远被他压过一头,也对你那两个混账哥哥和父亲忍无可忍。你比过去的每一刻都更渴望出人头地,更需要不择手段地向上爬,直到没有人敢小看你为止——” “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住口!你给我住口!”裴隽离疯了一般,“你不要再说了……我没有……我……” “我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沈别欢嘲笑起来,“裴永遇,你瞧瞧,眼下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你自己,你当真可笑。” 裴隽离垂首不言,良久都没在回应沈别欢。然而她对此并不意外,沈别欢故意转身,装作要走:“看来裴大人到底还是位正人君子,是我想错了。好吧,那咱们就此别过——” “……等等,”裴隽离挣扎着低声唤她,“你……你先别走……” 沈别欢莞尔一笑:“看来裴大人还是个聪明人。” 裴隽离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手里的药瓶。 他和苏墨秋算不上知心朋友,可交情总归是有的,然而苏墨秋除了从前问过一次他两个哥哥,想给他们一官半职之外,再也没有关心过他。 方才那一瓶药膏,还是陛下惦记着他才给他的。他真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冷情冷性的陛下,居然会比苏相还要惦念着自己。 官场上原本就是不存在什么真心朋友的,锦上添花的人太多,可能雪中送炭者甚少。 ……哪里有什么交情,裴隽离又自嘲着想,那点交情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 祭祀祈福毕竟是件大事,苏墨秋轻易不敢私自代替沈慕安执行。他想了一阵,打算还是先去告诉他再做决定。 “陛下,墨大人到了。” 墨雪衣?为白鹭阁的事? “叫他进来。” 苏墨秋这夜没睡好,怕自己坐在椅子上再睡过去,于是干脆起了身。恰好墨雪衣也到了,然而他见四下再无旁人,便也不行礼,而是调侃道:“你若是想扮演陛下,只怕还得刻苦钻研一番。” “胡说胡说,”苏墨秋斥责道,“你若再胡言乱语,定治你大不敬之罪。” 墨雪衣笑了一声,像是完全没把这治罪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半蹲着身子,打量着苏墨秋的靴子道:“若要伪装陛下,单靠妆容不够,你原先的身形也和陛下相去甚远,这靴子里只怕得垫点东西吧。” 苏墨秋:? 这是在说他个子不高?虽然确实是事实,但是不是有点冒犯? 苏墨秋轻咳几声:“这就叫狗眼看人低。” “这倒是,”墨雪衣抬头望了苏墨秋一眼,“我如今蹲在地上,你看我确实低了点。” 被反将一军的苏墨秋:“……” 他只好转移话题:“咳……你进宫来,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你应该收到了礼部的折子吧,”墨雪衣扶着双膝起身,“初夏时节按照惯例,要去长庆寺祈福。”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墨雪衣道,“只是白鹭阁布下的网,也是时候收一收了。你正好离宫,也不至于影响到你。” “你已经知道了哪些人是叛徒?”苏墨秋问。 “那当然,”墨雪衣轻笑,“这点手段我还是有的。” “陛下,”霍文堂笑吟吟道,“苏相到了。” “啊,是苏相。” 墨雪衣用“苏墨秋他人不就在这儿吗”的眼神刻意瞅了身边某人一眼。 旋即又一手掩唇道:“陛下假扮丞相,丞相假扮陛下,微臣无意间撞破陛下同你的喜好,微臣……很抱歉。” “……不是,你误会了。” 沈慕安刚跨进门:“误会什么?” “啊……就是,”苏墨秋一时语塞,“其实也没什么。” “陛下和苏相必然有要事相商,微臣在此恐有不便,”墨雪衣拱手道,“微臣不打扰,微臣告退了。” “你方才和他说了什么?”沈慕安望着墨雪衣离去的背影大感奇怪。 “没什么、真没什么,”苏墨秋道,“只是希望陛下按照惯例前往长庆寺祈福。” 苏墨秋确信沈慕安不再在意方才的事之后,才继续道:“方才礼部的折子微臣看过了,他们说建议陛下离开长庆寺前,也去祭拜一次先帝陵寝。说是先帝驾崩之时,正好也在春末夏初。” 听到苏墨秋提及自己的父皇,沈慕安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鄙薄,他道:“生辰罢了,也没逢上什么特别的年岁,今年暂时就不用去了。” ……陛下不想去祭拜父亲? 苏墨秋愣了愣,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十分疑惑:沈慕安不是早年丧母,父皇又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撒手人寰,按理说这样的孩子,应当是最怀念父母的。 “陛下,”苏墨秋小心翼翼地劝道,“微臣听闻圣朝向来以孝治天下,陛下御极三年之久,却从未祭拜过先帝,微臣自然不愿陛下去做些违心之事,但若长此以往,只怕天下人难免议论纷纷。” “闲言碎语罢了,那点唾沫星子还淹不死朕,”沈慕安向来藐视这些坊间传言,“这不过是想搬出先帝压朕的把戏罢了,朕还不会轻易上当。” “陛下……” “不用再说了,”沈慕安道,“十日后朕会陪你一道去长庆寺,先帝皇陵,朕不会去。”
第45章 兄长 “晏大人?” 唐落云刚从皇宫离开, 跨进白鹭阁大门的那一瞬就看见了晏无霜。 “大人怎么有空来八处找我啊?”唐落云道,“二处负责的密探最近在匈奴被捕了,晏大人不去操心操心他们的死活?” “你是说楚西辞?”晏无霜轻笑,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可是建宁王叛党的哥哥, ”晏无霜道,“楚西涧已经定了罪,免不了一死, 他和此人又沾亲带故,若是还在大魏,只怕也早被廷尉府定了死罪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唐落云道, “我不管楚西辞和叛乱一案有什么关系,但他是我大魏潜伏多年的密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绝不能见死不救!” “他不会死, ”晏无霜用手点了点桌面,“述律丹留着他还有用,不会轻易杀了他。”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匈奴受苦受难?”唐落云面有愠色, “他可是大魏的功臣!” “唐大人好像管得有点太宽了吧,”晏无霜道,“这是二处的事情, 白鹭阁的规矩,各处的事各处自己办,别人不得插手, 难不成唐大人已经忘了?” “再说了, 这也是墨大人的意思。” “……墨雪衣, 他?!”唐落云愕然,“他怎么会……” “这就是命令, ”晏无霜神色也略带遗憾,“如今宣大人不在,咱们可不都得听他的话么?” “他疯了!”唐落云转身就要走,“我去面见陛下!如实相告!” “站住!”晏无霜喝道,“我看你才是疯了!你别忘了墨雪衣可是宣大人亲自首肯的白鹭阁下代都统!” “……都统?!”唐落云听到这话,反而怒气更盛,“都统又怎么样,他也不能随意决断生死!” 没想到晏无霜闻言之后,面上立刻显露了喜色:“这么说来,唐大人也一早就对墨雪衣心怀不满已久?” “你……”唐落云猛然回头,“晏无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无霜朗声大笑:“实不相瞒,方才所言,只是我在试探大人心迹。” 唐落云蹙眉:“你要做什么,把这一切告诉墨雪衣吗?” “不,”晏无霜道,“我也觉得宣大人不该选他。” “再说了,白鹭阁是什么地方?咱们就是陛下养着的一群狼犬,陛下指到哪里,我们就要奔向哪里,”晏无霜又道,“说得不好听一点,这条狗链子必须时刻握在陛下手里,旁人不得插手。” “可是宣大人却要为了一己之私,把白鹭阁交给自己的心腹和养子掌管,”晏无霜冷哼一声道,“唐落云,咱们白鹭阁什么时候成了宣闻玉的一家私产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落云咬牙切齿道,“我可提醒你一句,你要是胆敢犯上作乱,我现在就能够杀了你!” “我不想祸乱朝纲,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晏无霜沉声道,“所以我才不能够容忍有人想把白鹭阁变成他自己的私产。” 唐落云嘴唇微颤,声音也有些虚渺:“你……要杀宣闻玉?” “不,”晏无霜道,“宣闻玉眼下能镇得住白鹭阁,把他杀了弊大于利。” “我想请大人杀的是墨雪衣。” —————— “从宫里回来你就一直摇头,”苏砚道,“怎么,你如今改做拨浪鼓了吗?” “我只是担心陛下,”苏墨秋道,“这一次哪里是去祈福这么简单,我担心的是这些前朝旧臣搬出从前的条条框框来,然后一点点地强迫陛下向他们妥协。” 苏砚偏头看着他:“你在关心沈慕安?” “算是吧,”苏墨秋笑了笑,“这么多年陪伴着他,关心也成了一种习惯了。” “那你就必然要站在平城的高门士族对立面,”苏砚道,“凭你一个人,又能抵抗多久?你又怎么确保你一定能赢?” “我不想赢,从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过让我一个人权倾朝野,我很清楚,权势过盛总会遭人眼红的,”苏墨秋道,“我只是陛下天平上的一枚筹码罢了,对于为君者来说,任何一方的势力都不能过大,否则总归是一种隐患。陛下暂时选择信我也是这个道理,他需要我帮他平衡局势。” “所以你是决定和他们斗了,是吗?” 还没等苏墨秋答出那个“是”字,苏砚便抢先打断了他:“你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吗?” 即便苏砚惯常蒙着那双眼睛,苏墨秋却也能从他的神色中觉察出几分悒郁不快来。 苏墨秋读过原著,并且还翻来覆去地把有关于自己的部分研究了许多遍,这几日得空他也会搜搜《浪淘沙》里这位奸相的原型事迹。 《浪淘沙》这个剧本其实算是一部半架空历史小说,说是架空,是因为女主角岳青檀大部分人生经历都是作者原创,说是有历史背景,则是因为除了女主角之外,连同男主在内的其他角色都是有参考原型的人。 而系统们其实相当于不同世界间的传送门,它们不可能真的凭空捏造出来一个世界,只是会把执行任务的演员们传送到对应的世界里。 说回苏墨秋“扮演”的这位奸相,其实也算是位命途多舛的人物。 他原名苏繇,自幼父母早逝,大哥苏明笥做了官之后,不知为什么没有把他接到平城,而是安置在了远离京城的小县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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