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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利正和一众侍卫饮酒作乐，醉眼朦胧间神志恍惚，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门外站了一个人。 “……酒、酒泉公？”休利醉醺醺道，“您怎么来了？” 赫连伦按着腰侧弯刀，笑意柔和：“诸位在此饮酒寻欢，却不叫上我来，多少有些不够意思吧。” “是、是……”休利招呼道，“来来来，你去给酒泉公也满上!” “大人……”侍卫慌忙双手奉上酒樽，“大人您请——” 赫连伦却并不接过：“避着我私下会人，莫非是在商量什么阴谋？” “大人……” 赫连伦冷冷瞥了一眼那侍卫：“跟你说话了？滚回去，叫你们的主子跟我说话。” 休利霍然起身，绕到了赫连伦面前：“酒泉公这是什么意思？” 赫连伦也无意跟他废话，右手唰的一声抽出明晃晃的刀刃，顷刻间已然横在了休利的脖颈前：“你若还想活命，今夜就随我同行。” “看来太子殿下所言非虚，你果真早就怀有异心!”休利喝道，“还等什么，速速将此逆贼给我拿下!” “谁敢动手？”赫连伦嘶吼道，“府邸已被我包围，今夜谁想来自寻死路？!” “你等妻儿老小皆在太子殿下手中，”休利扫了一眼身后畏缩不前的护卫，“今夜拿不下酒泉公，你们也休想再见到他们!” “报——” 探子气喘吁吁地跑到丞相府前，道：“启禀陛下、丞相大人，匈奴使团内讧，赫连伦带人和休利厮杀起来了。” 沈慕安道：“当真？” “是。” “那好，”沈慕安道，“你速速通知京城守备军出动人马，今晚务必要协助赫连伦取胜。” “是!丞相放心!” 待那探子走后，苏墨秋俯身施礼道：“微臣恭喜陛下。” “嗯？恭喜？” “当然，”苏墨秋道，“赫连伦和休利反目成仇，决心举兵起事，陛下攻破匈奴便指日可待。” “取天下易，治天下难，”沈慕安已然开始思索收取匈奴之后的策略，“不知道先生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 苏墨秋转了转眼珠：“陛下是觉得若在平城发布政令，传达至全国多有不便？” “是，”沈慕安道，“但是朕尚未想好解决之法。” “此事微臣会向百官寻求建议，”苏墨秋道，“陛下不必担心。” 这一侧君臣运筹帷幄，那一边的驿馆里却是杀得不可开交。 愤恨之下，赫连伦挥刀自然格外凶狠，他一脚踹翻休利，刀刃直指咽喉，怒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不肯答应合作，那么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我看你才是痴心妄想!”休利道，“太子已定，你却几次三番意图不轨!来人速速将他拿下!” “酒泉公勿慌!”驿馆外，魏军已然赶到，“我等奉丞相之命，前来协助大人!来人，随我围住府邸，不得放走叛逆之辈!” “你……”听到门外动静，休利顷刻间脸色煞白，唾骂道，“你果真早就同魏人勾结，图谋不轨!你、你这个叛徒!” “酒泉公!”晏无霜带人破开大门，却并不急着进入，“公尚安否？” “大人，”有人嘀咕道，“咱们不是来救援的吗？为何不进去？” “……先等等，”晏无霜制止住了手下，“丞相的意思是，让我们等到赫连伦亲手杀了休利再说。” 听到响动的赫连伦忽地一怔，既是惊喜也是怅然：“……苏墨秋？真没想到……到头来愿意助我的人……却是昔日寇雠……” “你疯了……”休利唇色泛白，“你这是背叛匈奴，背叛单于!你来日绝不会有好下场……你——” 刀刃倏忽之间划破皮肉，鲜血飞溅，赫连伦漠然地望着休利的尸首，又斜睨着周围负隅顽抗的护卫：“还有谁想来送死？!” “大人……”下属捕捉到了动静，“来了来了——” “酒泉公——” 晏无霜抱拳上前，正要寒暄，却见赫连伦一手提着休利滴血的头颅，轻蔑地将之抛在了晏无霜脚边。 “……不用唤我酒泉公了，”赫连伦身上并无拼死厮杀后的敌意与煞气，而只余下了愁苦思绪，“我从此之后……都不可能再是匈奴的酒泉公了。” 晏无霜倒是反应极快，他立即俯身一拜道：“大人受惊了。丞相大人闻说驿馆之内有异动，担心大人有所闪失，所以特意命我等前来护卫大人左右。” 赫连伦潦草地抹掉了脸上的血与汗：“你方才说……苏墨秋？” “是。” “带我去见他，”赫连伦道，“现在就去。” —————— “酒泉公，”苏墨秋冲他笑了笑，“别来无恙。” “……你是魏帝？”赫连伦讶异道，“晏无霜不是……引我来见丞相的吗？” “有何不同？”苏墨秋道，“陛下圣意，就是丞相之意，你来见我，也是一样的。” “那好，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我这次来，是希望和陛下结为同盟，”赫连伦开门见山道，“我大哥已是匈奴太子，可他并不知足，非要对我赶尽杀绝。所以千方百计把我派到了使团，准备择日动手。不想被我提前发现，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苏墨秋“哦”了一声，深表同情，仿佛是刚刚才得知此事：“真没想到匈奴太子用心竟然如此歹毒，连手足兄弟都不肯放过。” “我杀了太子的人，”赫连伦苦笑道，“匈奴……只怕不能堂堂正正的回去了。” 苏墨秋适时垂下眼帘，配合着赫连伦的情绪：“那……大人眼下打算如何呢？” 赫连伦垂头望了地砖上倒映着的人影，默然少顷，忽地跪地道：“事已至此，赫连伦已无路可去，还望陛下怜悯……”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苏墨秋连忙扶了赫连伦起身，“大人言重了。大人作为使节来此，我们理应提供庇护，作为待客之道。” “陛下既如此说……”赫连伦眸中含泪，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缕希望，“那……那是答应襄助了？” “这……” “陛下放心，赫连伦绝非忘恩负义之辈，只要陛下能借我一支兵马，助我杀奔匈奴，”赫连伦道，“我定将此前匈奴所占之地尽数归还，绝不食言!” “这……”苏墨秋知道此刻若是立即答应，只怕会让他生疑，于是故意为难道：“此事还需同诸位王公仔细商议才是，不过大人放心，既然大人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我们定不会让大人有所闪失。” “啊对了，眼下时辰不早了，不如大人先回去歇息？”苏墨秋又道，“等明日面见朝公之后，再做商议如何？” 好不容易送走了赫连伦，苏墨秋舒了一口气，朝后靠了靠，发觉更漏已然不知不觉中滴答到了三更。 苏墨秋忍住了打哈欠的冲动，对霍文堂道：“去叫唐落云来。” “是。” “陛下，”唐落云行礼道，“有何吩咐。” “你去派人保护一下赫连伦，别让他出事，”苏墨秋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若是问你什么回应，你就说还在和丞相商议。” “陛下，”唐落云道，“陛下如今为何事事都要过问丞相？” “……啊？”苏墨秋捂嘴打了个哈欠，一时间没听懂唐落云想干嘛，“你什么意思？” “陛下……”唐落云小心翼翼地确认四周无人之后，又上前跪拜道，“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微臣实在不忍心见陛下如此受制于人啊，若是传了出去，天下人岂不是要以为这大魏已经是丞相的地盘？” “……什么？” 苏墨秋此刻困得要命，脑中一团乱麻，半晌才慢悠悠地反应过来：他说什么？说大魏已经是丞相的天下了？ ……某种意义上，他好像还真没说错。 “陛下，”唐落云铿锵有力道，“微臣愿意替陛下铲除奸佞!”
第43章 转角 ……他刚才说什么？他说他要杀谁？ 苏墨秋原本睡眼惺忪, 唐落云这一嗓子算是彻底给他喊清醒了。 “……你说你要干什么？除去丞相？” “是，”唐落云认真道，“陛下放心, 微臣在此之前已经仔细观察过, 丞相未曾习武，身边亲卫也只有他义兄苏砚一人。若是陛下决意动手，只要借故将他召进宫中, 而后伺机下手即可。” ……等等，这计划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苏墨秋联想到原主的结局，忍不住在心里暗想：该不会这一招其实就是你小子给沈慕安出的主意吧？ 想到这里, 苏墨秋一瞬无语凝噎，顿了片刻才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丞相杀了，那……那些昔日里支持他的人怎么办？” “陛下无需担心, ”唐落云道，“这些人依微臣看，多数只是依附于丞相的权势, 而非其人。只要丞相一死，树倒猢狲散，他们自然也会纷纷离开。” 这话虽然有点冒犯, 但苏墨秋知道是事实。 有没有那么多的“党羽”，苏墨秋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些人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真要是出了事跑得比谁都快, 根本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你觉得丞相是奸臣？” 虽然他人缘一般, 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吧？ “微臣只是担忧丞相权势过盛, 威胁陛下，”唐落云诚恳道, “微臣不希望来日谈及大魏时，朝野上下只知有丞相，而不知有陛下。” 苏墨秋一口气憋在喉头，忍了半天才道：“……你还是别去了。” “陛下，”唐落云道，“微臣不惧生死!” “不，你……”苏墨秋简直要无话可说，“你只怕打不过他。” 就沈慕安的武力值，只怕能把唐落云按在地上暴捶。 “陛下，”唐落云又道，“微臣乃是白鹭阁之人，为陛下赴汤蹈火绝无怨言，至死方休!” “……这是为你好，”苏墨秋同样以诚恳而关切的目光看了看唐落云，“再说了，目下丞相活着，还有大用处。” “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唐落云自以为是地点了点头，“陛下是觉得眼下时机尚未成熟，微臣理解，微臣在白鹭阁随时待命，只要陛下一声令下——” 苏墨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你当真是白鹭阁的人？” 唐落云愣了一下，以为苏墨秋是怀疑自己，忙道：“……陛下，微臣绝无二心，清清白白啊!” “不像啊，”苏墨秋指了指脑袋，温和而亲切道，“你这儿是不是有点毛病？” —————— 苏承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道：“我二哥的信你们都看到了？” “自然，”裴隽离道，“陛下觉得政令送至全国多有不便，丞相是想问问我们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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