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了自己最根本的问题,在认亲之后,他成为了临王的儿子,便下意识地用“儿子”的身份来对待这一切。 他对于临王的失望,其中未尝没有包含着对于缺失的父爱的期待。 可临王既是他的父亲,更是一位王爷。 他们根本没有相处过,凭什么打算只靠着一点儿血缘,就要求对方许多? “我知道我哪里出问题了。” 转换了思维,储玉整个人如梦初醒,顿时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血缘、名分只能带来处境的改变,但无法直接带来与之相匹配的感情——后者需要时间,也需要缘分。 想到这里,储玉平静了许多。 “我会给自己时间,慢慢来的。” 宁颂见自己达到了目的,不再多说,笑眯眯地点点头,伸手又拿了一块点心。 大早上的,为了给储玉做心理工作,他饭还没吃呢。 与宁颂说开了心结,储玉整个人心情好了许多,两人聊了一会儿文章,储玉便起身告辞。 “我会在白鹿书院读书的,之后我们再见。” 说着,还塞给了宁颂一个荷包。 “这什么?” “还之前的钱。”储玉哪能忘记,在他情况不好时,是宁颂找着各种借口给他塞银子。 在他为了维持生计而干活,无法去私塾里学习时,是靠着宁颂给的笔记学习。 这些都是他难以忘记的恩情。 “行。” 既然储玉要换钱,宁颂没有推拒,接过了荷包来。 储玉因为宁颂的“不客气”而感觉到一些安心,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 于是,等到那位“胡伯”出来送客时,看到的就是这位新出炉的临王世子轻松惬意的神态。 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在不久之前,这位临王世子才大发了一回雷霆。 晚上回了府,临王再一次叫储玉去说话时,储玉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而是进了临王书房,陪着便宜父亲吃了一顿饭。 饭后,借着这点儿平静的空闲,储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他仍然想要去白鹿书院。 作为交换,他可以听从临王的安排,与那位选定的名门淑女接触。 “但最终成不成,要我说了算。”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一笔钱,再派人赡养自己的养父。 临王难得地停下了笔,抬起头,凝视了如同一头倔驴一样的儿子,片刻之后,答应了。 “看你表现,不要说话不算话。” 说完了话,临王让储玉回房,身边人悄悄走进来,与临王禀报世子的行程。 “哦,是救了凌持之的那个小秀才啊。” 临王听了,放下了笔,半晌,冷笑一声:“我这儿子,脾气不好,但这交朋友的眼光不错。” 胡伯低下头,心中暗暗惊讶于临王的态度。 能获得临王的一声肯定,那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看来,若是他下次见到那位宁案首,合该更客气一点才是。 临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宁颂自然不知,当完储玉的心理医生没有几日,白鹿书院就正式开学了。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们见到师长与同学,便先迎来了入学测试。 “好好对待,若是考不过的,会被拒收哦。” 师兄的威胁无处不在。 对于这一番测试,白鹿书院亦是创意十足。 “刚连续考完了许多场考试,如今入学测试再让你们写文章,实在是太无趣了。” “我们换个花样。” 所谓的花样,便是这一届的学子未被告知考场,而只被塞了一首诗,由他们自己解题。 解出的题目,是下一场的线索。 “加油,等你,我可是为了赌你赢,下了整个月的生活费。”师兄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容来。
第55章 白鹿书院的花样玩儿得很足, 明明要考试,却不告知考生们考试的具体位置,而是给了一首诗, 让考生自己来猜。 “还能这样的哦?” 对于读书这件事来说, 吴管家有一种敬畏感, 往日在宁颂看书时, 他总是会悄悄地离开,留出足够的空间来。 可这一回不一样。 靠着古诗猜地名这件事比起考试, 更像是一个游戏, 因此, 吴管家忍不住凑过来看。 “这是什么呀。” 映入眼帘的, 是一首工工整整诗, 加起来总共两句。 “长夏千章木, 浓阴百啭鹂。 双襟黄似绣,一带绿成帷。” “一首诗。” 吴管家露出一个“我当然知道”的表情, 接着问道:“那这首诗, 有说什么说法吗?” 宁颂想了想:“没什么说法。” 至少在宁颂的记忆中,他还没有搜索到一首一模一样的诗,也就是说,这首诗比起是某位著名人物的作品, 更像是一首原创诗作。 想到这里, 宁颂与吴管家面面相觑。 好在白鹿书院对于新生的为难并不是只针对于宁颂一个人, 不一会儿,就有熟人上了门。 “颂哥儿,救救!” 赶来的人是苏期, 宁颂在西山村时的旧友。 在旁人都入学府学、县学时,苏期也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人交涉的, 最终选择了白鹿书院入学。 在报名时,白鹿书院只收院试排名前三十的学生,苏期刚好排二十九。 “我不是天选的白鹿书院学子,谁是?” 对于自己擦这边儿入学的壮举,苏期本人显得相当满意。 报名之后,他打听到宁颂新的住址,便想办法搬了过来——当然,宁颂隔壁的房子没租到,这让他颇为失望。 此时,他看着试题摸不着头脑,连忙来找救兵。 “有什么想法了吗?” 之前送试题的师兄没有说不能组队,不能寻求外界的帮助,因此苏期问的分外理直气壮。 “这似乎不是一首完整的诗。” 一首完整的五言律诗,应当包括完整的首联、颔联、颈联、尾联,而试题上的这两句,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首结构完整的作品。 “是哦。”宁颂这样一说,苏期不由得点点头。 “……别划水,你说说自己的发现。” 见苏期一副不想动脑子的样子,宁颂拆穿道。 “我这不是想听听颂哥儿的想法再说吗。”苏期笑嘻嘻地说道。 被宁颂训了一句,苏期也不敢再一点儿力气都不出,他凝视着手中的诗句,说道: “这好像是一首赋得体诗。” 赋得诗,是他们考试必须做的试帖诗,县试、府试和院试要求他们做五言六韵,之后的乡试、会试则是五言八韵。 为了在这一项上能够出彩,昔日在西山村时,宁颂押着他们做了不少。 “正是如此。” 自己猜测得到了认可,苏期接着分析道:“如果是试帖诗的话,前两句就应该是破题和承题的部分。” 按照规则,这两句应当是将命题的字拆分散在前两联中,以此倒推,便能等到原题的来历。 这一点,难不倒苏期。 苏期将第一联念了两次:“浓阴百啭鹂,百啭鹂……” 念到这里,他眸光一闪:“是王维的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王维有一首古诗,名为《积雨辋川庄作诗》,其中一句就是“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话落,宁颂忍不住鼓掌:“你这么快就想到了,真是太快了。” 相处久了,苏期哪能不知道宁颂的性格,相比于夸张,这句话大概率是在阴阳怪气。 说是“快”,其实还是嫌弃他反应太慢了。 以宁颂的水平,显然是刚拿到题目,就有了思路。 苏期笑嘻嘻道:“我这不是给颂哥儿教我的时间吗。” 与宁颂相处时间久了,苏期也变得开朗了起来。 找出了这句诗的来历,接下来的思路就开阔了起来。在王维这首诗里,还有一句“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恰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白鹿书院后山确实是有一片松林,距离松林不远处,是一个屋舍。 “还好我昨日逛了书院。” 解开了这个题目,苏期很是开心。虽然不知道之后还有着什么幺蛾子,但走出第一步也算是一个好的开端。 说着,一行人出门。 因为这次所谓的入门测试并不是多么正规的测试,加上宁淼与宁木也对此有些好奇,宁颂便将两个小朋友也带上了。 出门走了一段路,宁颂仍然处于沉思之中。 不一会儿,宁淼与宁木兴奋地跑了回来。 “哥哥,那里有个池子!” 宁颂顺着他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远处有一片池塘,在阳光的照射下,水纹荡漾,波光粼粼。 就在这时候,宁颂听到了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这是什么声音?” 苏期虽然近日抽时间逛过书院,可比起吴管家对于周围的了解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因此,在宁颂问出这句话时,吴管家下意识地望过去,开口道:“哦,听说是书院里养的黄鹂。” 由于黄鹂数量不少,品种珍贵,因此书院有人专门圈了一块地,给黄鹂们一片栖息地。 宁颂此刻听到的,就是这些黄鹂发出的声音。 “等一下。” 宁颂停下了脚步。 身边,已经有不少新学子看出了那首诗的来历,朝着松林与屋舍处进发,可宁颂自始至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简单了。 白鹿书院设置给新生的第一关,如果这么简单就被解出来,还有什么故弄玄虚的必要? “怎么了?”苏期停下来问。 “我们去那里看看。”宁颂指了一个方向,正好是黄鹂山所在的方向。 “为什么?” “你不觉得咱们忽略了一些细节吗?” 什么? 面对苏期的疑问,宁颂解释道,其实在题目的前两句之中,除了用了王维的诗之外,还有了别的典故。 比如说“百啭”,用的就是贾至《早朝大明宫》中的词,“百啭流鹰绕建章”。 除此之外,“双襟”同样也有来历。 如果根据典故找到原诗,再根据原诗来猜谜,那岂不是另外两个出处也同样可以使用。 “可是,白鹿书院里确实有松林啊……”苏期结结巴巴地说道。 “书院里也有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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