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试固然重要,可读书本身所带来的悦己、明心见性,都是无可取代的经历。 “不要辜负你的时间,你还年轻。” 凌大人之所以愿意在听到书院的询问之后,愿意骑马赶来,为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好好与宁颂聊一聊。 这不单单是救命之恩的缘故。 还因为他在内心里,确实对宁颂相当看好,这喜欢这么一个机灵乖巧的后辈。 凌大人骑马一个多时辰从府城赶到书院,在同宁颂聊完之后,匆匆地赶了回去。 如今府中仍然有着许多公务需要他去处理,明日一大早,还需要去见巡抚大人。 但他没觉得走上这一遭是浪费时间。 与凌大人聊完了文章,宁颂将人送走,回到了家中。宁淼仍然趴在桌子前,认真地写着大字。 宁颂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字帖。 “是凌叔叔送的。” 之前,宁淼虽然开始习字,但宁颂并未正式当作一件正儿八经的事情来处理,因此宁淼练的字,都是宁颂自己所写。 宁颂自己的字,虽然在同龄人之间称得上俊逸有风骨,可与那些专攻书法的名士比不得。 更何况,按照宁淼的喜好,她似乎更喜欢另外一种风格。 凌大人显然是提前想到了这个问题,因此带了不少风格不同的字帖供宁淼挑选。 宁淼此刻临的,就是一位风格秀美的名家所作。 “嗯,继续写吧。” 想到这里,宁颂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宁淼的哥哥,论起贴心来,他还不如凌大人。 这等想法宁颂自然不方便与宁淼与宁木说,等到第二日,他见到苏期时,没忍住同对方感慨。 可谁知道,苏期听完宁颂的诉说之后,根本无法与宁颂共情,反倒是惊讶地重复: “什么——你选的那篇策论作者是凌大人?” “等等,是我所知道的那位凌大人没错吧?” 看着苏期的模样,宁颂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身边还有一位凌大人的隐藏粉丝。 “如果东省有两位凌大人的话。” 东省姓凌的大人大概率不止这么一位,可被称作凌大人,又与白鹿书院息息相关的,显然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期嫉妒地眼睛快要冒火了。 “你怎么不请凌大人留一份墨迹?” 据苏期科普,宁颂才知道,原来凌大人的一份书法作品目前也是有价无市的程度。 上一回出现,还是凌大人写来用于义卖而赈灾的画。 那一幅画,如今还不知道挂在哪位江南大商人的家中。 “……那我不是不知道吗?” 虽然自始至终不大可能有这个选项,可宁颂仍然没忍住畅想了自己发财暴富的片刻。 好不容易等苏期激动结束,两人将话题重新转回到这次与凌大人的会面上,苏期想了想,客观地说: “那凌大人真的很看重你。” 相同的话,在不同的时间点被不同的人说出来,亦有着不同的含义。 如果说藏书阁那位师兄所感慨的,是凌大人的平易近人的话,那么苏期赞叹的就是对方的一番苦心。 “有没有可能,他是觉得这番话应当是入学的时候告诉你,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的。” 就如同在他离家时,他父亲虽然不愿意,但也没忍住勉励他几句。 在外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学习。 而凌大人的勉励,是“好好读书,珍惜时间”。 “……是这样吗?” 从未想到这个角度的宁颂愣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这样,那要怎么解释他这么赶呢,换个时间见不好吗?” 苏期不相信,堂堂三品大员,封疆大吏,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刚入学的秀才而专门跑这一趟。 “这该不会与凌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苏期狐疑地问道。 “储玉找到了自己的父亲的话——你是凌大人在外掉落的儿子?” 宁颂面无表情:“你在说什么鬼话。” 亏他在听到苏期说前一句时,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虽然苏期没有说什么正经话,还因为嫉妒而敲诈了宁颂一顿夜宵,一套上好的笔墨,可因为这一番倾诉,宁颂的心情重新变得平静下来。 晚上,宁颂陪着宁淼与宁木说完话,等两个小朋友睡着,他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躺在自己的床上,目光凝视着房顶,宁颂在脑海中重新复盘今日与凌大人谈话。 关于凌大人的想法和写作思路,他反反复复地想了许多遍—— 就如同他曾经县试之前,将《凌状元笔记》咀嚼过许多遍一样。 复盘完了策论相关的案例,宁颂还没有停歇,而是开始回顾凌大人剖析他文章所说的话。 凌大人似乎在来之前,看了他的每一篇文章。 只是,宁颂想了想着,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作为县、府、院的案首,他的文章凌大人事先看过,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写《国富而民安》这一篇策论时,他还在西山村的私塾里读书—— 《国富而民安》是他们私塾之间的联考题目。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联考他因为题目写的偏而得了第十名。 与此同时,有一位好心的夫子因为喜欢他的文章,而给了他一个安慰奖。 那一枚玉佩,如今还妥善地保管在他的床头边上。
第57章 关于那一枚玉佩的问题, 宁颂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失眠大半夜,可谁知道,他非但没有因此而辗转反侧, 反倒是眼睛一闭, 就到了天亮。 ……他未免也太心宽了一些。 早上坐在床上, 宁颂忍不住想了一秒。 最后只好将这个原因归结为自己想得开。 若凌大人当真是这枚玉佩的主人, 那他迟早会知道;就算不是,也不妨碍他回报对方的恩情。 反正无论如何, 都不需要他纠结。 将自己的思绪理顺, 宁颂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快速地起床收拾。 等他出门时, 苏期已经等着了。 与宁颂的容光焕发相比, 苏期眼下两个黑眼圈明晃晃的, 如同一只大熊猫。 “你没事吧?” “有事。”苏期闷闷地道,“我昨天一整晚, 都在后悔当时走早了。” 若是没有因为有事而早点离开, 他说不定还能见凌大人一面。 不说蹭饭什么的,与凌大人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不至于。”宁颂评价道。 凌大人是白鹿书院的大师兄,如今又同在临州,无论如何, 对方都会找机会回来看看。 苏期想要见凌大人一面, 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前提, 只要老老实实在书院里读书就好了。 到时候自然就会见到。 “你根本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苏期幽怨地说道。 他在意的仅仅是见到凌大人那么简单吗?他想要的,当然是凌大人的看好和偏爱啊! 他亲爹都不至于为了见他而骑马往返花三个时辰! 当然,这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免得宁颂无法理解不说,还用那种习以为常的语气, 说出一些让他嫉妒到无法招架的话。 苏期的一番抱怨被宁颂当成了耳旁风,很快就过去了。 两人出了门,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如果说昨日的“入门测试”是小打小闹的话,那今日就是书院里的正式开学的日子。 他们路过的学生们,看上去都穿得颇为正式。 当然,如果他们的腿不跛的话。 “……你们怎么了?”看着几位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的同窗,苏期忍不住问道。 “还不是因为昨日的入学测试。”同窗的语气里全都是愤懑。 原来,昨日被师兄们忽悠着跑圈、打扫卫生、整理藏书阁的人不计其数。 最终非但是忙了一日没个结果,反倒是遭受了师兄们的一番言语攻击。 气得人半夜没睡觉。 “对了,你的腿怎么没事?”同窗说完了自己惨痛的遭遇,反过来询问苏期,并以狐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人。 “……这是一个好问题。” 苏期打着哈哈,溜了。 他才不会说自己是躺赢速通的,要是这样说的话,岂不是会拉到许多仇恨? 那不利于书院的和谐与稳定。 看过别人的笑话,宁颂与苏期走到了师兄通知的集合处,正是白鹿书院正门前的那片开阔的广场。 广场上,是一尊硕大的孔子像。 孔子像慈眉善目,无声地注视着广场上的学子们,让人无端有着一种熟悉的亲切感。 在这一瞬间,宁颂在西山村待过的私塾,仿佛也与这远在临州的书院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关联。 开学第一日,学子们来的很快,书院的老师们也没有迟到。 在那位负责通知杂事的师兄点完名之后,就有人带领夫子与学生们一起对着孔子像行礼。 再然后,是学子对着夫子们行礼。 这些都是拜师所必不可少的流程,只不过因为学子与夫子人数多,而没有更加繁琐的仪式。 走完了拜师礼的流程,便是熟悉的院长讲话。 也是在这个时候,宁颂第一回见到的白鹿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齐景瑜的外祖父。 对方年纪不小,双鬓斑白,但看上去精神健烁,声音洪亮。 最重要的的是,不啰嗦。 院长从头到尾只简单地介绍了白鹿书院以及对学子们期许,讲完之后,就结束了。 这让所有听惯了长辈长篇大论说教的年轻学子们都颇有些不习惯。 “……就这?” “白鹿书院果然不一样。” 说第二句话的学子,语气中包含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毕竟是刚入学的新生,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了解,夫子们也没有多少话说,于是,一个看似重要的开学典礼,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不愧是白鹿书院。” 这一句,是褒义。 开学流程走过了,意味着新一届的学子们正式入了学,但初来乍到,还有一系列规矩需要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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