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立刻答:“武器当由我方提供。” 叶羁怀平静看了大胡子片刻,目光里流出平和的微笑,淡淡道:“一切皆从贵方安排。” 宇文塬心满意足地回了铁弗阵营。 呼延坦也重新回归一脸喜色,肆无忌惮地用铁弗语同身边人嘲讽大魏人的狡猾,又放出豪言,立马就会要这个大魏人的好看。 而就在士兵们去准备新一轮比试的间隙,看台上的大魏官员面色更是精彩纷呈。 阮施刚才看到叶羁怀一箭十环的那刻,简直快要惊掉下巴。 可在听完铁弗人的一番话后,立刻道:“原来是有猫腻!我就说,这姓叶的,怎么可能还会射箭?笑话!真是丢尽了咱大魏的脸!” 同阮施这般想的还有不少人,于是在阮施说完这番话后,那些刚刚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的人恍然大悟,彼此对视相笑。 原来是作弊啊……这叶玉声,胆子可真是越发大了! 不久,叶羁怀拿到了铁弗人指定他在下一轮比试中需使用的武器——一把弩。 弩相比弓而言,杀伤力更大、精准度更高,但对使用者的要求却低了许多。 就在叶羁怀拿到弩的时候,铁弗这回派出的人也缓缓走了过来。 这次走来的人穿着明显比刚刚那位侍从看着繁复,依照铁弗人的等级制度,大概是个不小的头目。 叶羁怀并未对拿到的弩有任何异议,只在一旁安静候场。 那名新上场的铁弗人横起弩机,扣动扳机,弩箭“嗖”一下便射了出去。 这一次,铁弗在靶子旁专门安排了一个自己人,以免大魏乱报环数。 很快,对面高声报了成绩:“铁弗九环半!” 声音一出,在场所有铁弗人皆振臂高呼,可呼延坦却并没有立刻高兴起来,而是眯着眼望向不远处专心观战的叶羁怀。 同时出声问道:“这弩机,确定是我铁弗独创吗?” 那大胡子宇文塬忙答:“回王子,确定!这弩机可是我带人研制许久才做出来的宝贝!我保证那个大魏人之前见都没见过这玩意儿!就算他会动手指扣扳机,但这么远的距离,不经训练的人第一次不可能中靶。” 听了这番话,呼延坦总算是放了心,开怀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就赏了刚刚下场的勇士一坛酒。 轮到叶羁怀上场了。 叶羁怀提着弩机 ,站到比试位上,远远看了一眼目标,然后架起了弩。 弓箭是竖发武器,弩机是横发武器,比使弓更占用空间。故而在战场上的同样一排列队,可以容纳更多弓箭手。 在看到叶羁怀架弩姿势的那刻,场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懂行的武将立刻目露微光——因为那样的姿势,一定是懂弩之人才能握出来的。 而刚刚那个上场的铁弗人相比他们的叶大人,就显得儿戏多了。 随着一声令下,叶羁怀手指扣动,弩箭从箭道射出。 在众人伸头探望成绩之前,一个声音已经报出:“大魏,十环!” 呼延坦登时踹翻椅子,亲自下场奔到立靶前去判断真伪。 看台上的大魏官员这一回也彻底傻眼,大气都不敢喘地缩回了脑袋。 叶羁怀只是轻轻放下弩,眉眼里的清澈不惹一丝尘埃。 呼延坦掉头走向叶羁怀,十分无礼地伸手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冒充文官?” 看台上的大魏官员们听到这句话,有的都已经抬手掌捂脸,一时竟不知作为大魏的文官脸上添了面子,还是丢人丢掉了底裤。 叶羁怀这时淡笑道:“王子勿要动怒,下官确是文臣。下官乃正泰十八年中举,后入翰林做编修,若王子不信,下官可带王子查阅档案。” 呼延坦还要再说什么,徐千已经带着一对锦衣卫赶到了叶羁怀身旁。 叶羁怀抬手示意徐千不要轻举妄动。 呼延坦在原地喘了会儿粗气,却见对面那个魏人始终一副气定神闲风雨不动的姿态,终于问道:“你学弓弩多久了?” 叶羁怀答:“回王子,下官接触弓箭已有数十年。” 听到这句话,呼延坦脸色稍稍变好看了些,因为现在他只能怪自己大意又倒霉,才叫人家钻了空子。 原来是个练家子!那输了也不算丢人。 可叶羁怀接下来的话却叫他立刻变了脸色—— “但下官今日是第一次用弩。” 呼延坦怒火中烧,那个刚才向他保证一定不会输的大胡子宇文塬立刻下跪求饶。 可就在这时,叶羁怀又道:“下官虽是第一回 用弩,却不是第一回见弩。此种款式的弩机乃我大魏开国名将从前朝墓穴中挖出,几经改良,如今我大魏将士人人皆会使用,人人皆强于下官。” “胡说!”宇文塬这时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此种弩机乃我带人发明制作,岂是你大魏人人可用的武器?” 叶羁怀闻言,只淡淡一笑,然后看向徐千。 徐千紧接着喊来一个持弩士兵,但该士兵手中所持之弩造型与铁弗拿出来的有些不同。 来人是韩飞。 他手持的弩,乃叶羁怀发给他们,叫他们日夜操练的武器。 韩飞小跑到叶羁怀身前,叶羁怀对他道:“演示给王子看看。” 韩飞应“是”后,便跑到刚刚比试的位置,架起弩机,扣动扳机。 几乎瞬间,数发弩箭接连从箭道射出,箭箭正中靶心。 然而所有人都看见,那名小兵明明只轻轻扣动了一次扳机,可为何,从那弩机射出的,却是数十发箭? 而且无论速度还是力度,都比刚才铁弗拿出来的弩机强上数倍! 铁弗人此刻全然懵了。 他们引以为豪的弩机虽带有箭匣,却最多只能放下五支弩箭,且每次须动手指才能射出一发,根本做不到像大魏的连弩这般,一扳连发! 呼延坦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坐在看台上的大魏官员此时更是呆若木鸡。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军队里,还有如此勇猛惊人的武器! 他们更不知道,这些年叶羁怀为了武器研发,拜访了多少民间能人,搜寻散落各地的材料,又借叶仕堂的工部做工坊,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地同工匠商讨研磨,才恢复了这种早已失传的连弩工艺,才有今日这叫铁弗人叹为观止的一幕出现! 叶羁怀这时开口道:“像王子所说,铁弗人人从小善骑射,然我大魏却不乏能工巧匠,这样的武器在我大魏遍地皆是,偶尔流传了一两件去铁弗,被贵国人误拿去邀功了也不甚奇怪。我大魏更不乏善战勇士,下官不才,甚少接触兵器,只懂些皮毛,今日才叫王子见笑,若换我大魏任何一个武将上场,不,应说若换我大魏任何一个士兵,今日都必能比下官表现得更为出色!” 叶羁怀一番话说得谦和漂亮,却句句在向呼延坦示威,再加上刚刚上场的那个小兵表现如此抢眼,叶羁怀话里的意思更不言自明—— 一来,此弩机乃我大魏所创,你们只是剽窃者。且我大魏的兵器实力远不止此! 二来,我叶羁怀区区一个刚接触弩机的文官都能败你铁弗武人,若到了战场上,你们更加只有挨揍的份! 所以该知道,如何同我大魏打交道了吧? 呼延坦离开时的脸色倒也没有听叶羁怀讲这些话时那般差了。 因为作为一国皇子,在绝对的军事威胁面前,他还是知晓分寸的。 只是那个跟在呼延坦身旁的大胡子宇文塬,走之前斜眼狠狠瞪了叶羁怀一眼。 这一眼,也全数被一旁的路石峋收入眼底。 就在呼延坦走去跟正泰帝辞别之时,叶羁怀问徐千:“画已经送去殿里了吗?” 徐千答:“送去了。王妃看了,很喜欢。” 叶羁怀颔首表示知道了。 叶羁怀很早之前就打听到呼延坦有个宠妾,走哪都带在身边,包括这次出访大魏都不舍得留人在铁弗。 而这个铁弗女人最钟爱的,却是大魏的水粉画。 于是叶羁怀前段时间特地绘制的江南山水图景,便是为这位宠妾准备。 铁弗一行人离开后,叶羁怀又领了正泰帝的赏赐圣旨。 等看台上的大魏官员散去得七七八八,叶羁怀这才望向一排锦衣卫里,那个始终目不转睛看着他这边的熟面孔。 路石峋发现他义父终于看他了,高兴得抿了抿下唇。 然而现场耳目繁杂,路石峋怕连累叶羁怀,不敢轻举妄动。 叶羁怀这时对徐千说:“这里离你们锦衣卫所近,我去换个衣服。” 徐千忙应下,叫人跟随叶羁怀离开了。 路石峋想跟上,却被徐千拦下,压低声音训斥道:“说好的回家呢!” 路石峋着急地巴巴望着他义父离开的背影,心急如焚,却只能先假意道:“好的千叔,我这就走。” 路石峋自然不会离宫,而是选择绕远路找他义父去了。 与此同时,陆昭也姗姗来迟。 陆昭今日起床失败,刚才赶到沙场。 没赶上观战,就抓了个小官给他讲了一遍这一上午都发生了什么。 听得陆昭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对着身旁的小厮狠踢几脚,埋怨早晨没喊自己起床。 踢完那小厮,陆昭就跑到沙场中央找叶羁怀。 徐千刚好去处理别的事,一个小侍卫便给陆昭指路,说叶羁怀去锦衣卫所换衣服去了。 陆昭随即掉头去锦衣卫所。 与此同时,路石峋也一路沿小路赶往锦衣卫所。 可因为太着急,等他发现迎面走来的人是陆昭时,已来不及躲藏,于是只能学锦衣卫那般,退到一旁行礼,等陆昭走过去。 陆昭急着去寻叶羁怀,并没怎么留意这个高大的锦衣卫,而且在锦衣卫所附近碰到锦衣卫也不是何种怪事。 然而往前没走两步,陆昭还是莫名感觉到了一阵熟悉之感扑面而来。他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寻找那个锦衣卫的身影。 可目之所及,只余一片宫墙。 陆昭眯起了眼。 叶羁怀此刻正在锦衣卫所的澡堂池里沐浴。 徐千就知道叶羁怀中午定要在宫中找地方洗个澡的。 因为叶羁怀下午还要去太子宫中教学,中午来不及回宅子,可受了一上午日晒,身上必定不舒服。 于是徐千早早交代人换了池水,还派人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锦衣卫的澡堂平日里能容纳几十上百人,是个大池子,今日只有叶羁怀一人泡在池中,衣物尽数搭在池边所立的屏风之上。 路石峋刚刚看见陆昭扭头了,这会儿知道叶羁怀就在里边,也顾不得许多,从澡堂开得离屋顶很近的高高天窗跳了进去。 叶羁怀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抓紧池壁扶手,随时打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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