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真的。 他就铜皮铁骨也经不起姬循雅这么折腾,有今日没明朝似的不餍足,更何况赵珩本就是个体力精力都远逊于姬循雅的活人,此刻真是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姬循雅应答得也很妥帖,“臣恐怕陛下舍不得臣。” 赵珩冷嗤,“你恐怕的太多了。” 他合眼假寐,姬循雅仿佛根本不知疲累,轻柔地给赵珩揉按太阳穴。 他坐在床边,赵珩躺在枕上,长睫微微颤。 赵珩道:“方才燕朗来了?” 姬循雅方才悄然离开,自以为悄无声息,却不想他刚离开,原本困倦得昏睡过去的人就睁开眼睛。 倒不是赵珩有意监视姬将军行踪,而是他觉太浅,姬循雅怕扰了他小心地起身,可他稍有响动就会被惊醒。 他不去看知道姬循雅去做什么了,也懒得去听。 这个想法一出,赵珩自己都愣了片刻。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姬循雅已经互信到这种程度了? 殿中温暖如春,赵珩独自躺着,又觉得炭火太足,姬将军不在旁侧,热得竟有些睡不着。 直到姬循雅又无声地回来,赵珩方睡去。 此刻听到赵珩提起燕朗,姬循雅给他按头的手一顿,笑道:“陛下耳聪目明,臣拜服。” 赵珩疲倦到了极致,此刻已无力同姬将军你来我往地慢慢拉扯。 他只倦倦道:“是来同你说封锁宫禁的事情?” 姬循雅轻声说:“是。陛下既为臣所囚,自然要做出身陷缧绁的样子。” 要封宫、禁止任何人出入王城、乃至,胆大包天地窥探帝王。 将帝王囚于深宫,日日夜夜,只能面对他一人。 姬循雅爱怜地撩去赵珩鬓角散乱的发丝,连自己都浑然未觉,他的目光中酝酿着多么浓烈的占有欲。 深沉炽烈得令人胆战心惊。 赵珩早就被他看习惯了,也不觉得古怪可怖,只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帝王与权臣终于撕破了彼此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那么,一直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当如何? 赵珩道:“景宣守卫内宫,朕自然放心,只不过……” 姬循雅垂首,笑道:“只不过什么?” 黑发还带着点刚刚沐浴过后的幽香,轻轻撩过赵珩的鼻尖。 但皇帝陛下此刻的确是真没心思,也没力气了,极不解风情地将头发撩到一旁,“只不过,”他半掀眼皮,话锋一转,“朕什么时候躺到你腿上的?” 姬循雅弯唇,“臣不知,许是陛下觉得臣腿比软枕舒服,就悄无声息地挪过来了,也说不准。” 分明是他偷偷移开了枕头,拿自己的膝头取而代之。 赵珩再忍不住笑,撩起姬循雅的一缕长发,轻轻亲了下。 不等姬循雅回应,他又道:“只不过要留些空当余地,不然,他们无法给朕传递消息。” 赵珩的意思姬循雅立时明了,眼中笑意加深,却道:“只是,臣却不愿意看陛下对旁人好。” 赵珩知他又犯病,毫不客气地说:“你现在将毓京内外,觊觎王位,窥伺天下者尽数杀了,朕就只对你一个好。” 姬循雅轻笑一声。 “陛下所言的乱臣贼子,可包括臣吗?” 赵珩弯眼,逗他,“你猜?” 手指依旧有条不紊地为赵珩按着太阳穴,姬循雅的语气似笑非笑,“觊觎王位的都要死,臣这等觊觎君父的贼臣,岂不是要株连九族?” 赵珩嗤笑,“诛卿九族?朕可不如卿的意。你待君父不恭不敬,我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死了?自然要……”他收声。 殷红的唇贴上乌黑的发。 极致的艳丽与极致的乌黑。 姬循雅动作一顿。 赵珩扬唇,笑道:“人尽其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疯子! 这是众人知晓姬循雅命靖平军包围皇宫, 严禁任何人出入后的第一反应。 姬循雅并非第一次封闭皇宫,但上一次皇帝刚回毓京,诸事繁杂, 人心浮动, 此举至少利于朝局稳定, 然而这次却不同——关闭宫门,夜宿寝宫,囚禁帝王,桩桩件件皆大逆不道,简直将谋反篡逆写到了脸上! 赤裸裸地摆在众人眼前。 既是姬循雅对诸王群臣炫耀、羞辱,又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姬氏已放肆至此, 当集四方之军, 讨贼勤王! 此刻,寝殿外。 何谨垂首安静地站在,树荫浓密,笼罩在他头顶,映得少年人面色失血似的白。 他思绪混乱,一时担忧着自昨夜便未再露面的赵珩的安危, 一时又忧心自己前途性命,况且……况且此刻宫闱被重兵把守,他要如何向英王殿下传递消息? 何谨抬手按了按肿胀的额角, 疲倦地叹了口气。 “大人。”有一小太监低声唤道。 何谨抬眼扫过去, 但见一样貌平平,叫人过目就忘的少年弓腰站着,见他看过来, 脸上忙堆了笑,“大人。” 何谨并不识得此人, 心中先戒备三分,道:“何事?” 无论外面如何愁云惨淡,宫中在这名为将军实则摄政的权臣治下,依旧看似风平浪静。 也是,纵然改朝换代,也不过是陛下与外面诸位高官贵胄需要操心的事,只要姬循雅还没疯到见人就砍,他们在宫中依旧要服侍主上,与赵珩不亲近者,亦不会被迁怒。 不过,宫中虽一切如常,只往来巡视的靖平军比以往多了三倍、出入寝宫都需搜身检查、验明身份,而已。 那少年躬着身道:“奴婢是内膳司的,因内膳司这两日送来的膳食都被原封不动送了回去,奴婢等实在惶恐,您是陛下身边人,素知圣心,奴婢的师父就命奴婢来,想着讨您一个示下,不知陛下近来可有什么爱用的,便是龙肝凤髓,奴婢等也要弄来给陛下奉上。” 何谨闻言差点没被气笑,脱口而出,“好奴婢,你和你师父倒是忠心,可这时候谁……”还有心思用膳还没说出口,何谨猛地意识今非昔比,哪容得他抱怨,立刻噤声了一息,道:“圣心如渊,岂是你我能揣测的?” 小太监闻言满脸惶恐,连连道:“奴婢失言,请大人宽宥。” 何谨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小太监却有些踌躇,犹豫着不肯离去。 何谨听他口齿伶俐,不像是个憨傻的,不料对方竟如此没有眼色,有些厌烦地瞥了他一眼。 小太监立时如同得保命符,躬身求道:“求大人救救奴婢,若今日得不到回话,奴婢怕是要活不成了。” 何谨本就心烦,此刻更被搅得心烦意乱,他将话说得明白,此事非他们能够揣测,这小太监却还要寻根究底,冷笑三声道:“我竟不知宫中何时能草菅人命了,你只管去回话,但凡出了事,我一力担着!” 小太监胆怯道:“奴婢不敢。” 何谨被烦得要命,沉下脸想叫他滚,忽地觉得有些异样,话锋一转,依旧冷笑道:“来,你带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混脏东西敢在宫中放肆。” 小太监也被吓了一跳,嗫嚅了半秒,不敢回话。 何谨看他窝窝囊囊的样子似是更气,喝道:“走!” 小太监身体猛地一抖,大气不敢喘,低着头引何谨出去。 路过寝宫外巡视的靖平军士,为首者知晓何谨身份,将军未下令,他们自不会与皇帝旧臣为难,还同何谨客客气气地点点头。 习武者耳聪目明,方才在不远处听两人说话,连靖平军士都生出了几分好笑,只觉这些天子内侍行事都太琐碎了些。 何谨回了一礼。 昨夜下过一场雨,秋雨寒凉,雨中花木愈显苍翠。 “滴答——” 一滴水顺着花枝滴落。 “大人,”侍从见冯延年抱着只黄玉花盆,内里牡丹开得盛极,枝叶繁茂,足有半人多高,随着冯延年的动作摇摇晃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人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 冯延年立刻道:“别动!” 侍从被他一嗓子喊得刚伸出去的脚又缩回。 冯延年小心翼翼地花盆挑了个地暖足又不不至热得炙烤的地方摆着。 他直起腰,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面前可称一句绝品的魏紫,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娇艳欲滴的花瓣,感叹道:“美极美矣。” 欣赏了半晌,冯延年才想起身边还站着个眼巴巴的侍从,信手取过帕子擦了手背上的泥水,道:“怎么了?” 侍从道:“大人,乔大人在正堂候您两个时辰了。” 冯延年一愣,“为何不早报?” 侍从老老实实地回答:“乔大人听说您在花房,便不令我等打扰您,只是……” 只是冯延年赏花逗鱼时间太长了些,乔舒瞻喝了半日茶都不见人影,这才对侍从委婉地表示能否去问问冯延年何时赏完。 冯延年吩咐道:“你去告诉乔大人再稍坐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语毕,又恋恋不舍地欣赏了番花房内的魏紫姚黄。 看在这几盆绝代佳人的份上,冯延年决定,今日无论乔舒瞻同他说什么荒唐话,他都愿意给对方好脸色。 …… 此刻,寝殿。 食髓知味,自昨夜后两人荒唐得有些过分。 赵珩体力较之常人并不差,奈何面对姬将军恐怖的耐力与精力,深觉难以望其项背。 今日卯时二刻,很不给面子地昏睡过去。 半睡半醒间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再次被人温柔地放入水中,但赵珩实在没有力气,就随他去了。 他睡得不踏实。 生平头一次彻彻底底把前程性命乃至皇位都交入旁人手中,他又倦极,终于尝到了欣赏美人,且还被对方慷慨地喂得饱得不能再饱,种种心绪混杂在一处,以至于赵珩做了梦。 他不是念旧情的人,因而很少做梦。 且这次的梦与平日大有不同。 他梦见了他娘。 北澄摄政王,戎鄞。 梦中场景与他亲历的现实无异,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场清晰无比的回溯。 他问了他娘一个问题。 “你问赵……你爹和我是怎么认识的?”戎鄞以指敲了敲太阳穴,思量一息,“仿佛是你爹受了他弟弟算计,被乱兵捅了数刀扔进白水河里,一路随水飘下来,正好被我的人捡到了。” 赵珩仿佛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但还是不死心地问:“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他是齐国来的探子,便弄醒了之后拷问了一番,”戎鄞笑眯眯地说:“不料他竟不是。我看他身受重伤又长得不错,便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北澄做我的,”犹豫一秒,她决定当着孩子的面给赵祈留些颜面,“王夫。” 赵珩:“……” 他觉得他娘更想说的是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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