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仰面将酒一饮而尽。 姬循雅盯着他,亦喝尽了杯中酒。 至于之后两军对垒时明里恭恭敬敬暗地里问候对方汝何不遄死的时候就太多了,赵珩在心里把先前那对破事快速过了一遍,他倦极疼极,况且面前人是姬循雅。 他冷笑三声,扯了姬将军的长发,意味不明道:“将军,好记仇啊。” 姬循雅一愣,却未反应过来赵珩的意思。 赵珩见他神色不似装傻,忽地意识到是自己多思,也静默一息。 荒唐只荒唐在二人少年相识,纠缠两世,对彼此知根知底,诡异地生出了极致的默契,纵然不是有意为之,却连应答同意问题的方式都大差不大。 姬循雅闻言似有所感,眸光一转,凝着赵珩含倦带怒的眉眼,越看越移不开视线。 比之帝王一视同仁,面具似的温和笑颜,姬循雅更喜欢看他此刻的模样。 因为自己,而产生波动的情绪。 赵珩是何等样人,坚韧果决,旁人不可动摇其心意,亦难左右他情绪。 但现下,只要他一句话,几个字,便能让帝王心思流转,似怒还嗔。 赵珩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却见姬循雅扬唇,继续逗他道:“更何况这里是陛下的寝宫,臣若死在龙床上,岂非令陛下饱受非议?” 赵珩不期姬将军如此应答,一时目瞪口呆。 姬循雅是被什么妖物上身了吗?! 赵珩抬腿就要踹他,尚没碰到姬循雅,扯到伤处,自己先面色惊变。 姬循雅见他面色泛白,忙将他环住了,手往他腿上一压,不似活人般的体温冰得赵珩颤了下,旋即便感受到这只手力道妥帖地为他梳理揉按酸胀的肌肉。 姬将军先前也曾亲自审问犯人,对人身上每一处经络筋骨都了如指掌,他知道怎么处置皮肉骨头会让人痛不欲生。 自然也知道这双手落到赵珩身上,自己怎么做他才会舒快。 赵珩被按得闷闷地吭了声,的确比方才好受得太多,又脱不开,就由着姬循雅去了。 掌下肌肤温热,因为带伤的缘故,比往日更热了些。 痕迹交错,如道道烙印。 而亲自落下这些痕迹的人,正是他自己。 赵珩愿意为他让步。 只为了他让步。 这个认知令姬循雅眼眶都微微发烫。 他垂首,过分纤长浓密的眼睫掩住了其中令人心惊的占有欲,他笑道:“陛下,臣在外素无善名,倒不怕多添一桩惑主的罪过,”听他跃跃欲试的语气,哪里是不怕,分明是恨不得立刻就昭告天下,“只是臣恐怕,陛下沉湎男色的事情传出去,会玷污圣誉。” 赵珩轻哼了声,“朕还有圣誉?” 姬循雅闻言眼前一亮。 他的言下之意本是他与赵珩的情谊不能为外人所知,帝王的回答却是将此言驳了回去。 连他都不曾注意到自己眉眼含笑,刹那间仿佛寒泉破冰汨汨而出,明澈清丽得要命。 赵珩定定看了他片刻,忽地扼腕叹惋。 觊觎垂涎了两世的美人一遭被他吞吃入腹,滋味的确比想象中还要好上千百倍,但,和赵珩想象中的吃法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姬循雅欣赏着赵珩变化莫测的神情,奇怪的是,从前多疑多思虑的人现在并无任何想法,只笑吟吟地望着帝王。 赵珩恐自己再看下去又要被此祸国妖妃所蛊,断然转头,“你生得再好看都没用,朕是不会……” 话还未说完,却觉面颊一凉。 是一个吻。 他这个姿势正好将侧脸露给姬循雅,姬将军当然清楚皇帝不是要自己去亲他,却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这份恩泽。 姬循雅知道他乏力,亲得很轻,柔声哄道:“阿珩。” 声音清润而泽,醇醇温雅。 赵珩身体陡然发僵。 僵中又泛酥,一阵阵地从颈上涌。 没出息! 赵珩在心中大骂自己。 姬循雅一手环了他的腰,亲昵地将下颌抵在他颈窝,“好阿珩,莫要再恼我了,好不好?” 赵珩倒吸一口冷气。 他紧紧阖上眼,不去看姬循雅,生怕自己看一眼就会克制不住亲上去。 倒不是他今日突然生出了廉耻,而是身上实在太倦太累,没有力气再与姬循雅分个高低上下了。 赵珩闭目,却精准无比地捏住了姬循雅的下颌,“妖妃祸国,朕见爱妃仿佛是蛇精变的。” 不然怎么无论寒暑皆通体冰凉,还满口尖牙呢? 姬循雅不恼。 这时候哪怕赵珩伸手给他一耳光,他都能甘之如饴地接受再从赵珩手背吻到骨节。 他闻言伸手轻轻按了按赵珩的小腹,笑道:“白蛇绕身,可是天大祥瑞。”缠绵刻骨的声音入耳,莫名地有些低哑,“若阿珩能诞育子嗣,日后,定会做帝王,睥睨天下。”
第一百一十章 赵珩到底不是多么要脸的人, 听姬循雅意有所指,长眉一挑,手压在姬循雅的手背上, 摇头道:“景宣此言差矣, 朕为天子, 朕的子嗣后代,譬如太子,”即便赵旻早已登基,赵珩依然习惯如此称呼,“朕百年后,便是由他承继大统。” 赵珩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无论有无白蛇绕身, 他的后嗣都会是皇帝。 提起自己最喜欢还是最争气的小辈, 赵珩倦倦的眉眼都神采飞扬了不少,“旻儿那皇帝做的凡庸,也不过是外拓疆土,内修国政,百姓安居乐业,被后人奉为盛世而……嘶, 姬景宣!” 姬循雅抬头,神色无辜地看着赵珩,“陛下怎么了?” 赵珩盯着自己腿上那只爪子, 微笑问道:“景宣聪慧, 不如猜猜为何?” 姬循雅笑道:“大抵是某些乱臣贼子心胸狭隘,听到陛下谈及爱子,伤怀吃醋太过, 手上一时失了分寸,竟伤到了陛下。” 他承认得如此坦然, 把赵珩都气笑了。 可见他眉目低垂,葳蕤灯火中,别有一分楚楚动人的情态,赵珩刚才还因为疼而熄灭的色心又蠢蠢欲动。 在遇到姬循雅之前,赵珩从未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好色之徒。 但盯着在蒙昧光影下愈发显得轮廓凌凌秀挺的姬循雅,赵珩转念一想,英雄配美人,他一统乱世,开创新朝,应该算得上英雄。 至于姬循雅,则毋庸置疑是美人。 即便偶尔姬将军言行举止鬼气森森,不那么像人,也该是个艳鬼。 赵珩伸手刮了刮姬循雅的下颌,似笑非笑道:“将军竟然知道自己心胸狭隘。” 姬循雅柔声道:“陛下不也知道?”压在赵珩小腹上的手略用了些力,五指展开,笼了腰腹大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禁锢在自己怀中似的,“明知道臣没有容人的雅量,却还要在此刻提旁人。” 就算赵旻是赵珩的子嗣又如何? 赵珩此刻在他怀中,与他交颈缠绵,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赵珩有意逗弄,二指曲蜷抬起姬循雅光洁的下颌,顺着他的话笑道:“诚如景宣所言,卿万事皆好,唯独肚量小些。” 姬循雅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珩,语调却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臣不大度,陛下便已是如此多情,臣若要做个贤后,岂非要臣将侍君亲自送到龙榻上?” 姬循雅肤白,在暗处面色白得隐隐泛着瓷质,现下不知是气恼,还是寝殿炭火烧得实在太盛,熏炙得他耳下都泛着靡红。 比之刚刚局面多在姬将军掌控之中,而赵珩自己只如巨浪上的一叶小周随波逐流,赵珩更喜欢看他恼怒的样子。 皇帝弯眼一笑,仿佛已经看见了姬循雅描述中的美好场景,“诚如景宣所言,不知朕贤良淑德的皇后,打算何时将新人送来?” 姬循雅闻言神色微凝,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是该气帝王秉性风流,还是该喜赵珩口中那句皇后,情绪交杂冲击,又惊又喜又恨又怒,竟无言了片刻。 赵珩见他沉默无语,以为玩笑开得太过,就过去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下,温柔哄道:“是朕失言。” 他爱逗人羞恼后再诱哄,却不太喜欢被人哄着。 姬循雅一动不动,仿佛百般依恋仰赖地抱着他,皇帝陛下心情更好,也顾不上身上酸疼,屈尊降贵地多说了了几句,“别气了景宣,朕不提旻儿了。” 姬循雅凉飕飕地看着他。 赵珩又凑过去亲姬循雅。 吻稍纵即逝,可不待他抽身,被姬循雅狠狠咬了上去。 凶狠却亲昵至极。 趁着喘息的空挡,赵珩含笑注视姬循雅,唇欲落不落。 姬循雅要抬头索吻,奈何被后者制止,赵珩拇指擦磨着他的喉结,余下手指不轻不重地压在唇上。 四指虚虚笼罩,如同给猎犬止咬的铁器。 赵珩低头,却贴在指骨上,将自己与姬循雅堪堪隔开。 不过一指之距,呼吸黏腻地交融。 可望而不可触。 姬循雅凝视着赵珩,眸中显露出一丝渴求的焦躁。 赵珩笑道:“景宣方才说朕的子嗣日后能为承继大统,朕可不要庸碌之人做朕的储君。” 因二人距离太近,赵珩的声音比往日更低,略带一点哑,落入人耳中,小刷子刮蹭似的痒。 姬循雅眸光幽暗,道:“是。” 却有些言不由衷。 事实上,此时此刻面对赵珩,他甚至有些恍然失神,只想与之亲近,连赵珩说了什么都难以去细细思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不过,若是朕与景宣的孩子,想来定然少而岐嶷,如珪如璋。”赵珩轻笑道。 姬循雅一愣,旋即霍地抬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珩。 陛下说什么?! 指下喉结激烈地滚动,而后姬循雅猛然间才意识到赵珩以手指轻轻卡着自己的脖颈,不愿表现得太受赵珩所蛊,便勉力压抑着。 可越压制,绷得越紧。 线条凌厉,似一把锋锐的刀。 赵珩弯眼道:“可惜,可惜,你我都诞育不了子嗣,”话音愈发低柔,是情人间隐秘的私语,他循循善诱,“景宣,若是你我有子嗣,我定然是要这孩子来做东宫的。” 话音未落,蛰伏许久的妖物终于忍耐不住,张口蓦地咬住了赵珩的指骨。 “谁说生不得?”姬循雅紧紧盯着赵珩的眼睛,含笑道:“陛下这是在斥责臣,未尽全力吗?” 赵珩笑,但马上他就笑不太出来了。 “唔……景宣,景宣你别再,别再闹了!” …… 再睁眼东方已微微泛白。 赵珩这次倒没再说多余的话,抬起遍布咬痕的手,无力地朝姬循雅的方向一指,“朕杀了你。” 姬循雅亲昵地拥着赵珩,“陛下不忍心。” 赵珩哑声道:“你现在就去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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