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卿洲下意识弯起眼说:“无妨。” 于是,他们还没等走到目的地,便又多了一个人的开销。 范卿洲有些庆幸自己带的银钱不少,故而即便再多来几个也不足为惧。 只不过这小乞丐似乎是被那几个混混吓怕了,他走到哪,小乞丐便要跟到哪。 范卿洲感觉自己多了个身娇体弱的麻烦尾巴。 但他想了许多法子,不管说什么,小乞丐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扯起他的手,问他:“你是讨厌我吗?” 范卿洲沉默一瞬,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小乞丐的额头,所幸没有因为他整日跟着自己,被这冬日的风吹出个什么毛病来。 “没有。” “谢谢。”小乞丐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声音极小的说,“谢谢你不讨厌我。” 范卿洲被小乞丐这句没由来的感激说得有些良心不安。 毕竟他刚才还想要把人丢下,这会儿又被人家真情实意的道谢,总归是有点愧疚。 小乞丐像是没发现他这点微妙的情绪,松开了他的手以后,从袖口里掏出了个不知道从哪拿来的银白色手衣,递到他跟前,轻声说:“我试过了,很暖和的。” “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我自己做的。”小乞丐似乎是怕他误会,连忙向他解释。 解释过后,小乞丐又试探性的将范卿洲的手塞进手衣中,塞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偷偷瞄范卿洲几眼,见他没有要推拒的意思,才敢继续进行。 原本沾染了些凉意的手逐渐回暖,也不知是怎的,刚还好好的天,这会竟隐约下起了雪。 “怀矜。”这个称呼是他同这小乞丐说得,本来小乞丐想叫他仙君,但他觉着出门在外,没必要一直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又觉着告诉他本名的话,也很容易露馅,故而,他便干脆要这小乞丐叫自己范怀矜。 但这小乞丐自动忽略了他的姓,十分自然的叫起了他的字。 “嗯?”范卿洲应了一声,垂眼看向他。 他毫无预兆的问范卿洲:“我可以追求你么?” 范卿洲被他的话惊的呛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认真的人,为了不让他受伤,范卿洲决定委婉的拒绝他:“…我有道侣。” 可偏偏这人不打算将这个台阶接下,继续道:“可我问过小舅舅了,他说你没有道侣。” 范卿洲:“……” “…那是他不知道。” “那我也当做不知道,这样就可以追求你了对吧?” 范卿洲又一次,被呛得连声咳嗽。 怎么会有人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什么叫做“我也当做不知道就可以追求你了”?! “不行。”范卿洲板着脸,说完这话,便要将这人给自己戴上的手衣摘下来,还给他。 只是那人似乎算到了他如今的举动,范卿洲硬是拽了半天,都没能把手衣摘下来,最后只能带着警告的意味,唤了他的名讳:“怀凌。” 怀凌闻言双手一摊,两个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我学艺不精,目前,还没有将它取下来的法子。” “不过怀矜,你有没有感觉,我们的名讳很登对?像不像…”怀凌正要说新婚道侣,就听见范卿洲冷漠的打断他,道,“像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 怀凌微微挑眉,凑到他身前,亲昵的揽住了他的腰身,脑袋抵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黏糊的同他道:“兄长,你刚刚说了不讨厌我的。” 范卿洲被他一噎,伸手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我是说过不讨厌你,但…” 怀凌顺势扣住了他的手,手衣隔绝了大部分的触感,却依旧不难察觉,这人胆大包天的把手一点一点顺着自己的指缝塞了进来。 十指相扣。 “那就是喜欢我。” “好巧,兄长,我也喜欢你。” 眼看着范卿洲真要生气,怀凌见好就收的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又恢复成了以往可怜兮兮的模样,甚至当着范卿洲的面开始了忏悔。 “兄长,对不住,我从前不曾被人如此待过,这几日被你如此真心相待,一时鬼迷心窍,便想要借此事同你一直待在一起…” 范卿洲一头雾水的问他:“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 怀凌眼睛一亮,人畜无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十分真诚的笑:“那我是不是可以一直跟兄长在一起了?” 范卿洲总觉得他是故意装的,但碍于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便懒得拆穿,索性留他下来,总归比丢下他以后,不知道他还要做些什么的好。 “多谢兄长!”怀凌说着,一把抱住了范卿洲,又一次,光明正大的将脑袋埋在了范卿洲的颈肩。 “兄长,你人真好。” “我以后也要像兄长这样,当个好人。” 范卿洲被扣上了两顶高帽,一时间也不好再将人推开,只能安抚性拍拍这人的背。
第82章 这几日他依旧有些睡不着觉, 有时还会头疼的厉害,但为了不让唐喻忱担心,他便只好门都不出的躺在床榻上, 一只手遮着眉头紧锁的双眼,连带着将额间的丝丝冷汗擦了个干净。 起伏的胸膛在黑夜里并不清晰, 但他难以抑制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此刻有多难挨。 “兄长, 你睡了吗?”门外,怀凌的声音虚传入他的耳中, 范卿洲呼吸急促,一时没反应过来要回他的话, 就听见“咔哒”一声,木门被怀凌推开。 一缕银白色的月光顺着被打开的缝隙落入房内。 怀凌脚步极轻,似乎是没发现他并未就寝。 范卿洲也懒得动,主要原因是他不想让这个与他而言极为陌生的人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故而,他干脆装成熟睡,勉强压抑着毫无节奏的呼吸, 逐渐平稳下来。 范卿洲等了许久,也不见这人动弹, 似乎这人深夜潜来, 只是为了盯着他看一眼。 范卿洲想到这不由觉得好笑。 果然这人还是太闲了,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软,就算心软,也该给这人找点事做,省得这人像如今这样, 半夜三更跑来别人的卧房里阴森森的盯着人看。 幸好他胆子不小,若换成个怕鬼怕黑的, 此刻估计已经被他吓晕过去—— 范卿洲骤然睁开双眼——! 本该在他身前好好站着的怀凌此刻竟疯了一般咬住了他的唇! 范卿洲几乎是立刻将人推了个踉跄后不等人站稳便下意识甩了那人一记耳光。 原本寂静的夜,被这清脆嘹亮的巴掌声截断,怀凌没敢将被他打偏了的脑袋挪回来,依旧垂向一边儿,脸上火辣辣的刺痛着,同时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极快的浮现出一个艳红的巴掌印。 范卿洲也愣了。 他方才,只是觉得恼怒,然后… 居然动了手。 还是扇了人家一巴掌。 两人间的气氛古怪极了,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最后范卿洲干脆起身,忍着头疼,打算把这屋子暂且先留给怀凌冷静一夜。 只是在他同怀凌擦肩而过时,忽然被怀凌攥住了手,范卿洲微微回过头,余光落在了他泛红的脸颊上。 “…我出去,你别走。”怀凌低垂着眼,声音轻飘飘的,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范卿洲没答话,怀凌攥着他腕骨的手微微收紧了一瞬又立刻松开。 刚被放进来的那一缕月光又在此刻被木门彻底隔绝。 屋内只剩下尚未散去的凉气以及怀凌身上的一股…药草气。 不太好闻,但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夜深露重,被这么折腾了一番后,范卿洲反倒是有了些困意。 不出片刻,他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范卿洲难得睡了个好觉,故而起来时精神也好了不少。 甚至有点饿了。 按道理说,他已经辟谷良久,怎么着也不该饿。 不过范卿洲不打算细究,毕竟他也不是吃不起这一顿饭。 唐喻忱起的也早,范卿洲刚推开门,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唐喻忱见到他时明显眼睛一亮,扯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了院子里的小木桌上。 木桌上有许多饭菜,范卿洲见都没见过,又或者是见过了,但时间太久,忘记了。 “这是…?”范卿洲被这一桌好饭好菜看的一愣,甚至隐约怀疑自己是不是大逆不道的把母亲的祭日给记错了,这一桌菜是给母亲做的。 他反复确定了几遍,总算是确定他没有记错母亲的祭日。 没有记错,那这桌饭菜又是为谁准备的? 范卿洲正头脑风暴着,手上就传来了一阵凉意,唐喻忱扯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同他道:“怀凌说他昨日惹你生气,不知如何同你道歉,便先出去,给饭馆洗了一夜碗,换了这一桌饭菜。” “他还要我跟你说对不起。”唐喻忱写到这动作一顿,见他脸色未变,才试探性问道,“昨日,他对你做了什么?” 范卿洲抿唇,眉心微蹙,并未答话:“…他人呢?” 唐喻忱见他这番不悦,顿时决定站在自家外甥这边,道:“树下,躲你,我替你把他赶走。” 唐喻忱不等范卿洲答话,便出手,将躲在树干后头的人扯了出来。 “小舅舅…啊!”唐喻忱没有给怀凌解释的机会,十分利落的把人丢到了门外,“咔哒”一声,将门锁了个严实。 范卿洲心情复杂,昨夜,他的确因为被莫名的…做了那种事情而感到愤怒,但他也立刻还了手,算两清。 今日这人也给自己道了歉,还为自己做了这么一桌好菜,怎么说也不该如此无礼,至少要跟这人好好说一番,将他劝退即可。 但唐喻忱已经将事情做绝,他再去开门,便白费了唐喻忱为他出头,更何况,他本身也是要跟怀凌把话说开后放他离开的,故而,范卿洲不打算再开门“哄人”。 只是这一桌菜,总归不能浪费,范卿洲思来想去,干脆站在门口,唤了怀凌一句:“你还在么?” 怀凌几乎是立刻拍动木门,连声应道:“在!我在!” 范卿洲解下荷包,留下了些碎银,两指一挥,便见荷包飞过了木门,直直落到了怀凌的手中。 “我打听过,这些银钱够买这顿饭菜,里面还有些多余的,就当是昨夜…我对你的补偿。” 范卿洲说完,便同唐喻忱坐在一处,筷子刚夹上一个菜,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气喘吁吁的朝他的方向喊到:“兄长我不要补偿!!!” 只见那人坐在墙檐上,一手攥着荷包,一手朝他不停的挥舞,像是生怕他看不见自己一般。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在三更半夜潜——” 范卿洲指尖一顿,额角隐约跳起一道青筋:“…闭嘴。” 怀凌像是被他这一声吓到了似的,斟酌了半晌,才试探性问到:“那兄长这是原谅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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