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时范卿洲说不上是高兴或是难过,只是不紧不慢的将这个话题略过。 故而, 除了范卿洲本人以及尚在修养中的祁憬笙和阿俞本人外, 无人知晓他们上辈子交织的,阴差阳错的关系。 至于余不霁,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禁忌。 不过也有些年少无知的小辈,闲下来时,总会提起一两句从前的事。 有说不相信余不霁当真会做那般伤天害理之事的, 也有说余不霁一开始便是别有所图,不过没人好奇他的下落。 大概是余不霁的下落于所有人而言, 都无关紧要,他的过往,也不过是小辈们闲下来的饭后谈资。 以至于,范卿洲直到如今都未曾知晓余不霁是死是活。 想来这其中也定然有范鸢的手笔,兴许范鸢觉得他同余不霁感情颇深,故而特意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有那么一段时日,范卿洲险些忘记了先前的繁杂之事。 虽有些无所事事,但日子总算是回到了正轨。 只是有时他会出神,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忽然出神。 若说是疲倦所致,也说不通,毕竟他从前的日子就是这么过得,没道理如今重新过回原来的日子就累的发愣。 范卿洲觉得大概是自己还未适应过来重生后的日子,故而也没当回事,只是在回神后又起身,在推开门时有一瞬停顿。 但这停顿并未持续多久,随着“吱呀”一声响,那一阵插曲便被抛之脑后。 值得一提的是,他最近起床时罕见的赖起了床,每次清醒后,脑子里似乎总有个声音在蛊惑他,叫他再歇一会,不过范卿洲自然不会被蛊惑。 虽然起来时有点累,但他依旧保持着以往的作息,偶尔天冷了,手便被冻的有些发颤,按道理说,他的灵力足以御寒,但不知为何,他依旧会被冻的手指发颤。 他觉着应该是前世被冻的次数多了,习惯了这样。 待到入夜,他又有些睡不着,即便是睡着了,也总会梦魇,数次惊醒,醒来后又记不清梦见了什么,只是如此反复,折腾的他头痛欲裂。 但他如今的修为,睡得少一些也无妨,故而,他便干脆没找紫玉一探究竟,毕竟紫玉每日要做的事不少,他不过是头疼脑热,倒也不必特意给紫玉添麻烦。 至于出去寻医师,实不相瞒,他如今,除了起床后去修炼,修炼好再回卧房睡觉便无事可做,偶尔有什么外派都任务也轮不上他,都是那些需要锻炼一下的小辈出去。 故而,他便没再出去,因为不顺路,他懒得出去。 范卿洲说不上这日子过得算不算浑浑噩噩,但总归没有前世诸多意外,他还挺乐意继续这样“无所事事”下去。 因为任务越少,便说明如今越安稳,偶尔出现些小事也都是檀贺宫内准备历练的弟子们可以解决的。 冬日的雪白的有些晃眼,范卿洲刚一开门,便下意识阖上双眼,只是下一刻,眼前一阵昏暗。 祁憬笙毫无征兆的闯进了他的卧房,双眼夹杂着些他感到陌生的情绪,呼吸间,唇间的白气儿若隐若现的挡在他们中间,祁憬笙周身寒意将卧房原本温热的温度都带的发凉。 他猝不及防的被祁憬笙扣住了手腕,瞧见了那人泛红的瞳仁,此刻却透出一股委屈—— “…小师叔。” 范卿洲下意识蹙眉,冷淡的别过脸,旋即,一股极强的灵力将他生生震开。 “出去。” 声音很轻,却叫祁憬笙听的真切。 心脏像是被利刃生生划穿,疼的厉害。 “小…”祁憬笙脸色骤然一白,余下的话未说出口,便被生生拖了下去。 他本就没养好伤,方才又被范卿洲这么一震,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碾压了一遍,逼得他两眼发黑,唇间充斥着喉管反噬而上的腥甜,若只是这些疼他尚能忍受。 可偏偏,范卿洲的话不断的重复在他的耳畔中。 是了,他的确是该滚出去的。 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这么同范卿洲一别两宽,不对,他们连一别两宽都算不上… 祁憬笙唇角牵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生生将唇间的血腥咽下去后,像是毫无知觉般,依旧静静的瞧着范卿洲。 …其实来之前,他有许多话,想同范卿洲说。 比如,他很早之前就想要来寻范卿洲了,又比如,他想每天都能见到范卿洲。 可那么多的话,对上了范卿洲如今这般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像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着,霜雪落在上头,最后凝成一颗颗小水珠,顺着他的眼睫颤抖着,停了半晌,祁憬笙才又压抑着情绪,轻声唤了他一句:“…小师叔。” “余不霁已判出师门。”范卿洲总算抬起眼,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凉薄到叫他呼吸一窒,“你,自然同我再无瓜葛,大可不必再叫我师叔。” 祁憬笙没动,范卿洲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跟他纠缠,转身便踏了出去,只是他刚踩在那层洁白的积雪上时,衣角便骤然一沉。 “小师叔…小师叔,我知道、我知道前世我对你做过的事即便死上千次万次都不为过,可我——”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范卿洲打断。 “前世今生,你我早在济州城内便已两清。”范卿洲冷淡的声音一点一点将祁憬笙的心脏砸出了个窟窿,阵阵抽痛随着呼吸起伏一道,躲不开,又避不得。 他依旧紧紧的攥着范卿洲的衣袖,仿佛这样,范卿洲就永远不会离开他似的,只可惜范卿洲头也不回,那股强悍的灵力又一次要将坠着范卿洲衣袖的人震开,只是这回,那人却发了疯般,死死的拧着他的衣袖,唇间的血腥气逐渐漫延,五脏六腑像是即将在他体内炸开,额角处的青筋不停的跳动着。 心脏毫无规律的“砰砰”声迫使祁憬笙清楚的察觉到自己似乎又要“死”一次了。 与以往不同,范卿洲这一次好像当真没想过要对他手下留情。 范卿洲没有再回头瞧他一眼,那阵灵力也依旧不停的向他施压,疼痛连带着那一丝委屈的情绪不停上涌。 艳红的瞳仁一片氤氲,眼眶处盛着即将溢出的生理泪水,趁得祁憬笙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可范卿洲还是没回头。 “祁凌,我很累。”范卿洲似乎是知道他心里想了些什么,一字一句的将他的幻想打破,“我不想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又喜欢谁,我也不想再同你有一丝一毫的纠葛。” “小师叔…我是喜欢你的…我…” 范卿洲“嗯”了一声:“好,我便当你是喜欢我,但你的喜欢,便是叫人永无宁日么?” “如果你的喜欢是这般的令人作呕,那我宁愿从未被你“喜欢”过,这样至少我还能安稳度日,不必像如今这般,被你纠缠着,不得安宁。” “…不是的,小师叔,我只是、我只是想见你一面。”祁憬笙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松了些力道,只是依旧不死心的,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轻声说,“小师叔,你是,在恨我么?” 他分明想过许多次,想范卿洲恨他,可如今问出口,却像是心如刀绞般,鼻腔酸涩着,他忐忑不安的等待着那他早就一清二楚的答案。 范卿洲怎么可能不恨他呢,要不是有他在,范卿洲早就飞升为仙,受人敬仰,他该是一路坦途的。 可这坦途的路,被他硬生生的搅碎,连带着害的范卿洲上一世殒命。 今生他又骗了范卿洲那么多次,任谁来,都不可能再说出叫祁憬笙所期待的话。 “……” 良久的沉寂后,忽然有个人,一只手揽住了范卿洲的肩。 祁憬笙下意识的收紧了拳头,心头的妒意愈来愈深。 “小舅舅,可是饿了?”范卿洲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分毫,直勾勾的落在了唐喻忱的双眸上。 那张同范卿洲有些相似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后摇了摇头。 随后,唐喻忱扯起范卿洲的一只手—— 原本祁憬笙攥着的衣角也随着唐喻忱的举动从他手中脱出。 唐喻忱目光一顿,自然瞧见了这小动作以及他们之间古怪的气氛。 唐喻忱有些迟疑的说:“听人说,你朋友来找你,我便想来见见你的朋友。” 范卿洲扯了扯唇角,语调略带嘲讽的说:“他不是我的朋友。” “从前不是,如今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第80章 …连朋友, 也算不上了么? 祁憬笙紧攥着手,心脏缓慢的抽痛着,原本氤氲的双眸此刻酸涩的厉害, 不受控制的坠下两颗泪珠。 滚烫的温度覆上原本带了些凉意的肌肤,祁憬笙低下头, 近乎狼狈的将脸上的泪痕胡乱抹了个干净。 “…对不住。” “是我不请自来…冒犯了小师叔, 我日后…不会再这样了。”祁憬笙说完,不敢再留在此处, 生怕范卿洲再说些什么恩断义绝的话,逃也是的踏出了朝露殿内。 他不清楚自己的身影在旁人看来有多狼狈, 只是控制不住的觉着委屈。 但又好像,他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委屈的人。 范卿洲这么对他,才是情理之中。 可他就是忍不住的觉着委屈。 按道理来说,他能见范卿洲一面,已经算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范卿洲在清醒时,察觉到他气息的那一瞬, 便会将自己赶出去。 没成想,范卿洲竟由着自己, 见了他一面。 可明明见了一面, 心脏却依旧像是被人生生捅出了个窟窿,胀的生疼。 “唔…” 喉间骤然涌上一阵腥甜,祁憬笙猛的攥住窗沿,指尖因过度用力而隐隐泛白。 他逼着自己强撑起身子,哐当一声, 狼狈不堪的在推开木门以后猝不及防的瘫坐在地。 但好在,他在自己瘫倒以前, 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木门关了个彻底。 漆黑的卧房内,只有他急促又颤抖的呼吸声来回起伏。 他眼前一阵昏暗,分不清是因为卧房内本就没有光线,还是因他身体不适所致。 他蜷缩着,后背倚靠在冰冷的门槛旁,那双艳红的瞳仁此刻无神又涣散的盯着卧房内的一片漆黑。 缓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勉强有了些力气,又费力的用这丁点力气,撑起了身子,他颓废的倚在木门旁,双手环住了膝盖,脑袋低垂着,抵在膝盖上。 像是昏昏欲睡,又像是个丧家之犬,在无人的角落,悄无声息的露出伤口,独自一人,静静的等待着伤口愈合或彻底崩裂。 他其实,是想过要“放过”范卿洲的。 在那场只属于他的幻梦中,他看见范卿洲出现的那一刻时,先是错愕,后来发现,原来这个小师叔是假的。 他知道这是心魔想要诱他入魔,故意变幻成了范卿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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