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到了大婚的时辰。 离丞仙尊早就换好了喜服,他则是起床时头晕的厉害,便歇了一歇,后来缓过神,看着喜服,总觉得自己若穿上喜服便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之事。 而那不可逆转之事,兴许还是什么坏事。 不过范卿洲每每想到这,就会将自己的思绪抽离,告诉自己是自己思虑过多,不必如此担心,毕竟他如今是离丞仙尊的道侣,若那些人想对他做什么,徐万臻自然不会同意。 “我出去等你,卿卿记得快些换好喜服。”离丞仙尊见他出神,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范卿洲这才浑浑噩噩的换上了喜服,而原本藏匿在他袖口中的那团毛茸茸的小鸟被他遗忘在床榻上—— “咔哒”一声,门扉紧关。 那团毛茸茸的小鸟动了一下,似乎,是有转醒的迹象。 不过此刻,范卿洲已经同离丞仙尊扯着红绸,陌生又隐约觉得有些熟悉的进行着接下来的步骤—— 熟悉是因为他同祁憬笙在幻境中见过,陌生是他还未曾亲自做过这等事。 即便是上次梦见祁憬笙,也不曾走过什么详细的步骤,他猜自己没有梦到详细步骤是因为自己从未做过,所以记忆里压根没有成婚时的正确步骤,只能是依照着脑袋里看过的些片段,拼拼凑凑,凑成了个算不上成婚的成婚。 与这次全然不同。 “一拜天地——!” 范卿洲不知为何,此刻晕眩的感觉越来越深—— 只不过那道声音依旧在继续,甚至比方才那一声更为洪亮,竟将范卿洲从混沌的状态中唤出了些神智,勉强撑着,继续弯下身。 “二拜高堂——!” 恍惚间,范卿洲的视线飘向下方宾客,人群混杂,他却一眼瞧见了本该藏匿在他袖间、以原型状态待着的祁憬笙。 范卿洲几乎是立刻回神,忍着头疼,想以自己的灵力压制住他,不想叫他在此刻暴露出来。 只是他在动用灵力的瞬间,却发现自己本该完全压制占有着祁憬笙的灵力此刻分毫不剩。 “卿卿?”离丞仙尊扯了扯红绸,低声唤他。 范卿洲心跳如鼓,原本算无遗策的计划竟又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弯下腰—— 又一次的,视线相撞。 他看见祁憬笙死死的盯着他。 半晌,他骤然回神。 他发现祁憬笙似乎不打算做什么破坏了他计划的事,而且祁憬笙用了易容之术——至于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自然是因为他感受到了祁憬笙腕骨处还带着他给祁憬笙的卟未棠。 “夫妻对拜——!” 他的目光已经落在祁憬笙的身上,一刻不落。 祁憬笙却出人意料的也弯下了身。 站在祁憬笙身侧的人被祁憬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便小声嘀咕了两句:“这人发什么疯?人家夫妻对拜,他弯什么腰…” 同他一起被吓到的那位姑娘接着他的话说:“他不但跟人一起对拜,他还穿了一身正红衣裳呢…” “他这是…要跟两位新郎官一起结为道侣???”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祁憬笙恍若未觉般,缓慢的直起身子,一双红瞳平静如水,瞧不出什么端倪,如果,他是从刚清醒时便如此,兴许就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半个时辰前。 祁憬笙在离丞仙尊的寝殿逐渐清醒,他一睁眼,便瞧见了窗子上贴着的“喜”字。 他先是不明所以,认真思量了一下谁会在徐之言尸骨未寒时大婚。 曲南徵? 不对,且不说曲南徵年纪不大,就算他真有心上人了,他那师尊也不会同意他在徐之言死了没多久时便与心上人这般不知礼数的成亲。 不光曲南徵不能成亲,约摸着整个济州徐氏的弟子都不能成婚。 不是徐家的人,又能在徐家成婚… 思来想去,祁憬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令他厌恶至极的人——离丞仙尊。 他想到离丞仙尊的瞬间便觉不安,他跳下床榻,打算立即将范卿洲为他设下的禁制解开。 只是他在强行解开禁制前,又犹豫了一会,决定暂且留在此地,再等上一时片刻,万一范卿洲回来了,他到时再问也不迟。 只是他等了不知多久,久到外头锣鼓喧天,每一声都像是重重打在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范卿洲绝不可能丢下自己,就算是恢复记忆,他如今也未曾叛离师门,范卿洲自然不会轻易丢下他,甚至把他交给徐万臻他们处置。 那范卿洲此刻在哪儿? 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几乎是立刻将范卿洲残留在他体内的灵力挤压出去,只可惜过程实在是太慢,以至于他又耽搁了些时间,才踉踉跄跄的恢复成人形。 他左思右想,还是将挂在一侧的大红衣裳穿到了自己身上,毕竟若是范卿洲当真准备同旁人成婚,他穿成这样,抢婚时会显得自己同范卿洲很般配。 在他穿上衣裳的一瞬间,原本躁动的心绪逐渐安宁了下来。 他眼睫微垂,唇角微微上扬,却瞧不出什么笑意。 耳边乍响出外头的一句—— “一拜天地——!” 小师叔不是想摆脱我么? 那我偏要同你—— 同舟共渡,不死不休。
第64章 祁憬笙踏出屋内时, 用仅存的理智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他难得没有顶着自己那张被贴满了济州的脸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探灵殿内。 屋外欢欢喜喜的唢呐以及人群喧闹的声音接连不断,祁憬笙指尖深深扣进掌心。 “…范卿洲。” 他深吸了口气,合上眼, 稳了稳心神。 不能…不能入魔。 小师叔会生气。 体内躁动的妖力接连不断的冲击着,他紧绷着一根线, 抓住了个闲聊的弟子, 冷着脸问那弟子:“今日成亲的是何人?” 那弟子微微拧眉,见他眼神冰冷如同要将人碎尸万段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离丞、离丞仙尊啊。” 祁憬笙攥着那弟子双肩的手又向内用力, 那弟子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让祁憬笙松手, 但又感觉他实在不像是个正常人,于是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下去:“你…你是问和离丞仙尊成亲的那人?那人据说是…叫“卿卿”?” 话音刚落,祁憬笙骤然冷笑出声。 好个“卿卿”。 要同他一刀两断,却转头要去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东西成亲。 那弟子被他这等神经兮兮的举动吓得不敢多说什么,只想离这个不太正常的人远些,正想试探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祁憬笙便松了手, 几乎是片刻不留的朝着那人群的中心走去。 那弟子松了口气,转瞬又皱起眉, 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被祁憬笙碰过的地方:“…妖气?” “莫非他是妖…?”那弟子刚说完, 便又自顾自摇头,“哪家妖疯了来探灵殿自讨苦吃…” 抢婚,是祁憬笙当时唯一的念头。 小师叔说得没错,他就是疯子,他就是见不得范卿洲同旁人成亲。 但那又如何?大不了他再像上一世一样, 把范卿洲囚在自己身边,恨他也好, 怨他也好,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同自己永生永世的在一起便好。 哪怕是到时范卿洲想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好。 只要范卿洲想,他便亲手将自己这条命给范卿洲。 但他唯独,不能见范卿洲同旁人成婚,跟旁人…翻云覆雨。 祁憬笙剧烈起伏的胸膛暴露出他此刻难以抑制的情绪。 只是不知不觉间,他忽然慢下了步子。 脑海里浮现出前世范卿洲死在他怀里的惨状。 他忽然顿住步子,阴沉的红瞳此刻竟有一丝迷茫。 如果…如果这一次,小师叔又一次重蹈覆辙了呢? 他没了从头再来的机会。 也不能自戕赴死。 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卿洲像上一世一样,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眼前。 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一个人,抱着范卿洲的尸骨——不对,甚至范卿洲兴许连尸骨都不愿留下。 若真如此,他该如何救范卿洲?招他的魂魄吗? 招魂招来的,只能是对人间尚有留恋,不愿赴死之人的魂魄。 可范卿洲呢? 他知道范卿洲会想护住檀贺宫的人,也会心甘情愿的以身为祭,可若范卿洲死了,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彼时,他当真会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又一次担上这些本来已经不属于他的重担么? 范卿洲会…被他招回么? 祁憬笙算不准这个答案,就像上一世,他以为范卿洲不会死,以为自己机关算尽。 可偏偏范卿洲就是那机关算尽的例外。 他就是死在了自己眼前。 范卿洲从来都是这样,次次在他意料之外,又似乎,次次都是情理之中。 祁憬笙原本紧攥着的双手逐渐失力。 他垂着眼,原本躁动的妖力随之偃旗息鼓。 他掌控不了范卿洲的命,也不能…干涉范卿洲的抉择。 …这样也好。 范卿洲喜欢谁都好。 只要…只要范卿洲活着,允许他跟在身边就好。 故而,在他看着范卿洲没有顶着自己的脸同离丞仙尊成婚时,原本死寂的心脏似乎又有些高兴的重重跳动了两下。 祁憬笙唇角勾了勾,原本他穿这身想的是抢婚时能同范卿洲配个套,就当是他们两个人成婚。 如今不抢了,他只能喧宾夺主般站在下头,看着范卿洲同那人对拜—— “二拜高堂——!” 祁憬笙猛的跟台上之人视线相撞,那一瞬间,他忽然换了个想法。 他不抢婚,但他同范卿洲对拜一次,权当是… 他同范卿洲拜了堂,成了婚。 “夫妻对拜——!” 他一个人,执拗的朝高台上的人俯身对拜。 拜过了,就是成了亲。 范卿洲认不认都好。 认不认…他们都是成了亲,拜了堂的。 此生换得同舟渡,来世年年共枕眠。 “嘭——!” “这是什么东西!?”巨响过后,人群一阵骚乱,祁憬笙却依旧站在人群的正中央,唇角微微扬起,艳红的双瞳与范卿洲视线交错,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不等范卿洲瞧出些什么,四面八方就骤然浮起如同蛛网般的银丝将探灵殿遮挡的不带一丝光亮—— 台下弟子背靠着背,紧张又错愕的看着将自己围困的阵法。 他们觉得使阵的人是疯了。 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在探灵殿布下阵法,与他们各家撕破脸。 范卿洲猛的抬眸,目光死死的钉在了离丞仙尊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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